此时,怀恩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绕在耳畔,一转头却见是一个面庞俏丽的女子,含羞带怯地仰头看着一旁的朱承昭,娇滴滴的声音道:
“公子若不嫌弃,便收下奴家这盏花灯吧。”
女子说着,将手中的花灯递到朱承昭面前,眼中情意流转。怀恩顿时来了兴趣,眼见着朱承昭模样生的好,刚到街上便招来了朵桃花。
今是七夕,临安素来有这个习俗,灯会上未婚男女彼此看对了眼儿,便可买下一只花灯相送,以此来表明心意。一方接下了这盏花灯,便是接受示好的意思了。此时江南盛行的礼教虽对女子束缚颇多,可在七夕正日却是格外宽容些。
怀恩见那女子娇笑着的模样,顿时勾唇一笑,起了坏心思。她忙凑到朱承昭身边,搂过他的胳膊,把脸贴到他的臂膀,笑嘻嘻的看向那面带桃花的姑娘,嘴角上挑:
“姑娘,这位公子已经名花有主了。”
那姑娘忽的半张了嘴,抬眼看看朱承昭,又看看依偎在他身旁穿着一身水红色轻佻浮色的怀恩,此刻两人都是男子装扮。那姑娘面庞突然煞白煞白,这是明白了怀恩话里的意思,心道,这般俊朗的公子,竟是个好龙阳的!她连忙道了一句“唐突了”,便带着身后的丫头急匆匆的离去。
离去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承昭一眼,那眼神中的痛惜惋惜之色不言而喻,就连那花灯也在仓促之间落了下来。
女子一离去,怀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想起那女子离开时的那复杂的面色,笑得怎么都停不下来。
朱承昭倒有些无奈的弯下腰将那盏花灯提了起来,斜眼看向捧腹不止的怀恩:
“满意了?”
怀恩一时笑岔了气儿,只连连点头。
朱承昭看了一眼那花灯上颇有几分可爱的小兔子,看着捧腹不止笑得面颊通红的怀恩,忽然便将花灯举到了她的面前:
“送你了。”
怀恩一把抓过那花灯来瞧了瞧,那小兔儿的确颇为讨喜。也未多想,心想送我的不要白不要。便仍笑颤着双肩,将朱承昭手里的的花灯接到了手中。
然而却在不远处,璀璨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却有两个被阴影笼罩住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身着华服;另一个则矮小些,躬身伺候在身侧。只是那矮小子的身影看着身子已然颤抖的主子,心中忍不住出声唤道:
“殿下……”
朱辞远闭了闭眼睛,眼前仿佛还是那人畅快淋漓的笑颜,眼眶忽就热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对着另一个男人巧笑嫣然,也不是没有看到那小姑娘接过那男子递来的花灯时眼中的跳跃不止的欣喜。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远远的在璀璨的花市之中,那么的相得益彰、情意绵绵。
看到这些,不是不心痛,也不是不难过。可是终究,没有什么比让他知道,那已经死去多年的姑娘仍好好的活着,仍能绽放出那明媚的笑颜,更能让他这般欣喜,这般感念上苍,这般的心满意足。
他的小姑娘,还活着!
***
第二日,还是一如昨日的那间戏楼里。台上咿呀声仍不断,只是这次唱戏的却换成了个能唱能舞的小生。他在堂上将那花枪耍得铮铮作响,引得观戏的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戏楼里一片热闹非凡。
只是好像这些喧闹的声响,在顺着和煦的夏风飘进了那扇半开的窗,抚到那如玉般的修长指尖时,却霎时间仿佛消灭无形。
这雅间里,有着出奇的静谧。修长指尖握着那薄胎的茶盏往唇间一送,薄唇轻轻的抿了一口。
怀恩正背手走进这戏楼里,管事在她身旁絮叨着:“二爷,这常老爷的生意要是咱们谈成了,这临安城里的绸缎生意,咱们便掌握了五成。往后这卖进卖出、涨价跌价,还不是由二爷您说了算。这样的话,咱们光靠绸缎这一行的生意,每年进腰包的数目至少这个数!”
那管事弓着腰笑着,向怀恩比了五个手指。怀恩见了心情大好,她最不怕银子多了。于是脚步又轻快了些,拿扇柄敲在掌心上:
“哈哈哈,好!这次谈成了功劳少不了你的!”
笑声再次顺着风飘进那扇半开的窗里,只是握着这茶杯的手指倏地一紧,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腹似要将那茶盏捏碎。
怀恩一路由那小二指引着上了这楼上的雅间儿,整了整袍子,推开门:
“常兄,久仰久仰,是我来迟了。”
可是她话音刚落,却忽得呆住。只因坐在窗旁的那人眉眼,她再熟悉不过。那静水流深的气度,最雅致的做派,不是朱辞远又是谁?
只是她也怔愣了一瞬,并赶忙将那迈进门槛的一脚缩了回来,转身便想往外走。边走边骂:
“小二,你这是怎么搞的?再带错了路,小心爷揍你。”
只是现在小二疑惑正欲解释之时,两人闯出了几个执着兵甲的侍卫将去路一栏。怀恩见此场景,忙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如何在这节骨眼儿溜走。
手臂便被人突然握住,一股力道将她往房里拖。她一时猝不及防,崴了脚,“啊”的轻喊了一声,脚踝处钻心的疼。紧接着那雅间的门被合上,房里只余朱辞远和她二人。
她被推到了那小小的炕桌上,桌上的茶水在这一晃间洒出了不少,在桌上氤氲了点点水渍。
怀恩刚欲撑起身子来,却再度被人压了下来。那人的手还紧紧捏在她腕上,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她终于还是抬眼,看得出那人浑身的愤怒与颤抖,听他压抑着的声音响在自己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