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后娘娘看起来温和纯善,可陛下不是啊,若因此惹了娘娘伤心, 陛下不知会如何惩戒他。
这么一想,太医恭顺的脊背又弯下些许, 脊背上沁出一层汗意。
“罢了, 你且下去吧。”徐琬摆摆手。
既然是苏莺时自己的选择, 知与不知又能如何,只能她自己受着。
太医退出去后,抹了抹额角的汗, 并未直接回太医院,而是去了紫宸宫。
“陛下,微臣方才去皇后娘娘禀了话,观皇后娘娘面有倦色,气血不足,有两句话,斗胆进言。”
话音刚落,太医额角豆大的汗滴落在袖口,他却动也不敢动。
面有倦色, 气血不足?
几个字轻轻敲在赵昀翼脑仁,掷地有声, 他合上手中刚批好的密报,眸光沉沉扫了太医一眼:“直说无妨。”
眸光落在他脊背的一瞬, 太医有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几乎喘不上气。
却还是鼓起勇气,艰难道:“禀陛下,陛下正当壮年, 皇后娘娘身娇体贵,雨露过重,恐经不住,于凤体有碍,是以……”
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赵昀翼听着,却是脸上火辣辣的,很想把折子仍在太医头上让他滚,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太医。
只得攥起拳心忍着,遏制着内心燥怒窘迫,语气淡然开口:“可有调养的方子?朕该如何做,才不会损伤皇后凤体,且都写下来,重重有赏。”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昀翼捏着太医留下的方子,足足饮下两盏凉茶,方才平复心心绪。
是他过于贪恋她的身子,只要能养好,他没什么不能忍的,不过是十日不能碰她,往后每日至多叫两回水。
眸光低落,扫过腰间玉佩下悬着的,她亲手打的络子,赵昀翼解下络子,贴在心口,脑中想着她打络子时,灵巧的细指。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夜里,徐琬身着海棠色寝衣,躺在床榻里侧,照例给他留了位置。
可他不知忙着什么,久久未来,徐琬后晌睡得多了,现下睡不着,干脆起身,想让人备些滋补汤水,随她去紫宸宫看看。
刚趿拉着寝鞋走了两步,正要绕出屏风,险些同急急跑进来的菱云滴撞上。
“娘娘,不好了!”云滴气喘吁吁道,“从前晴霄宫相熟的内侍给奴婢递了消息,说苏氏端着汤水去了紫宸宫。”
“别急,慢慢说。”徐琬愣了一瞬,随即笑了。
果然,苏莺时终于安耐不住了,可徐琬不明白,为何她会悬在今日,才落了水也不肯安生么?
更不明白,苏莺时为何这般蠢,她在偏殿住了这么些日子,又去御花园费尽心机,若赵昀翼果真对她有意,早纳了她,岂能等到她自己送上门去?
送上门的女子,赵昀翼何曾放在眼里过?
稍稍一想,徐琬回身又坐回榻上,抬眼望着云滴,待她喘匀了气,才笑道:“说吧,怎么回事?”
云滴想了想,把太医离开后的情形也说了。
“苏氏着实古怪,听说是陛下传的太医,竟是喜形于色。”云滴脑中回响起赵昀翼让她传太医时的嗓音,登时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奴婢听陛下当时的语气,不像是让太医来救人,倒像是让太医把人给弄死的。”
“口无遮拦。”徐琬笑笑,并未生恼。
不过云滴没说错,徐琬也听出来,赵昀翼当时是想要苏莺时的命。
紫宸宫,苏莺时一身雪色单衣,唯有腰间系着绯色丝绦,夜风中,楚楚可怜。
“让她进来。”赵昀翼头也未抬,随口吩咐。
手上运笔的动作未停,他在画一幅画,画中人颜若红莲,玲珑雪肤仅着半透明的撒花薄罗衣,是他特意让人给她制的入夏寝衣,尚未上身。
这会子,长夜漫漫,他怕伤着徐琬,没敢去坤羽宫,只得想象着她穿着沙罗寝衣的模样,暗暗抚平心口火苗。
苏莺时进来时,赵昀翼正好住了笔,拿蟠龙碧玉镇纸将画像压住,眸光冷冷落在苏莺时一身雪衣上,嗓音冷冽:“站住。”
闻言,苏莺时身形一滞,手中汤水险些洒出来,抬眸盈盈一拜:“陛下。”
她学着徐琬素日的眼神,眸含春水,眉如远山。
“这是臣妾亲手煮的滋补汤,陛下日理万机,特来替陛下补补身子。”苏莺时大着胆子上前。
正要将承盘放在御案上,忽闻赵昀翼开口:“赵旭廷还没死,苏昭训便着一身丧服,是在替朕预祝大军凯旋吗?”
丧服?赵昀翼说她穿的是丧服?
苏莺时愣住,若要俏,带点孝,她是故意穿的素净,让他想到她小产的痛楚,越发怜惜她,没想到他不喜欢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