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她被迫撒娇(重生)——南间
时间:2022-02-20 17:16:47

  他还在那侧滔滔不绝,却听得人群中一清明声音响起。
  “兄台如此博学,不知断章取义何解?”
  这一句话甚为清晰,让人想忽略都没有办法。
  那口若悬河的考生回过头,眉头皱得很紧。
  发觉是外围站着的人出言,神色更是不郁。
  “何人出言?”
  “在下。”沈寂上前半步,面色倒是平静得很。
  见她年岁甚小,那考生神色厉了几分。
  “你可知这里是何场合?怀王殿下在这里考察,也能容你插嘴?”
  “庄子休《养生主》中原篇分明是‘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2],到了你这倒成了激励士者学无止境的言谈了,真是荒谬,”沈寂未理会他的发问,只神色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沈某实在看不得你这般胡乱引经据典,为防在座考生皆被你误导,便忍不住出言纠正,还望怀王殿下见谅。”
  帷帐中无人出声。
  那考生根本不知这全句,亦没通读过《养生主》,只是听过民间流传,一时想了起来便说了。
  此时被人戳穿心中骤然紧张了几分,忍不住悄然看了一眼帷帐,心下暗忖。
  自他来了,这帷帐便搭在此,可蒙得严实又瞧不见人影,只有监生过来宣读流程。
  或许今日也并非真的是怀王殿下造访,而是他手下的人以他的名义前来考察。
  这般想着,他放了几分心下来,回望沈寂的眸中已经带了怨毒,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道:“兄台此言有理,是我失察。”
  见他这般,他身后交好的同僚忙开口:“孙兄好心胸,这般被人当众为难也能如此宽容相待,真是我辈中以德报怨的表率。”
  “又错了,以德报怨之解乃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3]。兄台若怨我,不如直接报之。”沈寂面无表情。
  “你……”孙生被她说得满目通红,面上的表情就要维持不住,“你不要太过分!”
  周围渐渐起了骚动,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她又是什么人啊?”
  “这不是沈家公子吗?听说三四月才过了府试,应当还不是秀才,怎么今日也来了?”
  方才帮着孙生说话的男子只瞧着沈寂年纪小,以为是前来捣乱的,忍不住心头恼火,欲上前将沈寂赶出去。
  “无关人士还不快滚,瞎掺合什么?!”
  就在此时,帷帐中忽然探出一洁白扇柄,玉骨在光下润泽清透。
  一人懒散声线在帷帐之中响起,似乎藏着半分轻笑。
  “好生热闹,什么人来砸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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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古今贤文劝学篇,作者韩愈,字退之
  【2】出自养生主,作者庄子,名周,字子沐
  【3】出自论语,作者孔子,名丘,字仲尼
 
 
第19章 解元
  喧哗嘈杂的环境因为这一句话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那探出帷帐半寸的玉骨扇。
  那玉润极,只消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今日帷帐内的第一次出言,众人不比方才见不着人时那般镇定,都纷纷跪了下来,神色有些惊慌。
  气氛莫名逼仄起来,孙生怔怔地看着帷帐中半隐半现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双膝一弯,亦跪了下去。
  沈寂俯身行礼,出声打破场中宁静。
  “成安沈家沈寂,拜见怀王殿下。”
  一旁负责这次的考察的贡院监生此刻有些心急。
  原本就知晓这怀王殿下并非善茬,战战兢兢伺候了这么久,偏冒出这样一个刺头般的人物。
  他在一旁适时开口道:“殿下,此人不在今日的名录之中,还只过了府试,不算秀才。今日在殿下面前这般卖弄,恐怕心怀叵测,可需小的派人将她赶走?”
  帷帐中的人没有回话,半晌再开口,那声音的方向却是冲着沈寂。
  “沈寂,本王有印象,三月府试的案首。你那一篇论大学写得不错,境界开阔。”
  “本是后山人,偶坐前堂客。[1]承蒙殿下不弃。”
  帷帐中嗯了一声,那玉骨扇子却转了个方向,指向已经紧张到微微颤抖的孙生。
  “她方才说那两句,后面是什么?”
  这一问问得突兀,孙生怔愣间抬头,眼前只有那扇子尖,一时间竟觉得如同利剑,脑海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段渊轻笑一声,掀开围帘,看向方才那监生。眸光很淡,却无端令人有压迫之感。
  “这便是贡院选出的秀才,竟不如童生。”
  那监生慌张跪下叩首,声音战战,连道:“殿下恕罪。”
  段渊自帐中起身,所有人都只敢瞧他玉白色的衣角。
  墨色镶金的云履擦过地面,留下不轻不重的声响。
  最后移到了沈寂身周。
  沈寂垂眸,等着他发话,却感受到他温热掌心触到她发顶,玉扳指坚硬透来半分凉意,看起来好像只是覆在那儿,但他手却动了动,像是在揉搓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参加乡试,能考个解元回来么?”他移开手,声音平静,如诉平常。
  听者众人却暗暗心惊,纷纷心道这位殿下果然还是给这刺头出了难题。
  纵使她是府试的案首,也要再考过院试,通过了之后另准备个几年,再进行乡试。
  考不考得上尚且难说,多少人指望着科举出人头地几十年,都未能得到一个举人的身份。
  这怀王殿下倒好,直接就问能不能考下乡试的第一,跨考几乎闻所未闻,可不是在有意难为这沈家公子?
  此时若是就今日这卖弄同殿下认个错,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众人心下正想着,却又听得那边沈寂缓声开口:“若不中,甘愿领罚。”
  人群更惊,纵使惧怕眼前的怀王殿下也忍不出飘出几声议论。
  好大的口气呀!
  她今年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模样,要想知道开朝最年轻的一位举人,也有二十五六岁了!
  看来当真是年少轻狂,不知这乡试有多难。
  人群中有个于心不忍的,瞧着沈寂好心开口道:“沈公子有所不知,这乡试并非像府试那样简单,你瞧我们这些人的年岁便知,我们都是做了好多年秀才,方敢来这京中一试,即便如此,每年能中举的也是寥寥无几,沈公子还是好好考虑……”
  却见沈寂抬起头来,望向段渊双眼。
  她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在光线的照射下分外清透,像是空无一物,却也坚定万分。
  “若能考取解元,殿下可愿收沈某为府中人?”
  众人望着沈寂,只如同看向疯子一般。
  方才已觉她不同常人,却不想胆大如斯,竟敢开口向怀王殿下谈条件!
  段渊垂眸,未置可否。
  对上她那目光,薄唇扬了须臾。
  “等着你。”
  言罢便错身,只见光影勾勒下他身周轮廓柔和,迈开几步后,撂下一句慢条斯理的话。
  “若你能考取解元,便是本王的人了。”
  沈寂在原地俯身行礼,一颗心终于回落。
  人群寂静万分,只听得她言语清晰。
  “沈寂谢殿下。”
  ……
  “段渊真这般说的?”
  内室之中灯火昏黄,随着一人转身,火焰亦被风拨动,摇曳了瞬。
  “是。在贡院中,怀王对沈寂许下,若她能考取解元,便收她做书童。”段睿身侧的齐臻小心回道。
  段睿皱了皱眉,目光之中现出冷笑。
  撂下手中把玩的南红玛瑙,他冷声道:“选了做段渊的狗吗?看来她也不算个有远见的,当初真是高看了她。”
  “殿下说的是。”齐臻声音恭敬。
  “她想拜入段渊麾下,可本王若偏不让她如愿,如何?”段睿语气森冷。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记得温家那个二公子是个会念书的,他今年是不是也在乡试应试之列?”
  “正是,温家二公子温姚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学问,亦是被大多贡师们预言能拿下解元的人。温家也曾多次遣人表明心迹,想来这温二公子也定然会珍视殿下给的机会,不会令殿下失望。”齐臻回道。
  却见段睿摆了摆手。
  “科举场上无绝对,可本王要的是一个绝对的答案。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本王都要他拿下这解元。”段睿一眼望过来,眸色深沉如水,带着无声的威压。
  齐臻心中了然,应下:“是,属下明白。”
  ……
  沈府中。
  “哥儿,有一张请柬送到咱们府上了,您瞧瞧!”长风自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沈寂接过那请柬,打开来看,轻声开口道:“诗会?”
  “原是诗会的请柬啊,这个诗会每年都会举办,是京中这些文人自行聚集开展的,不过因为每年观赏者众,若是拿了头几名,也算很有分量,”长风抬眼看了看沈寂,开口问道,“哥儿,咱们要去吗?”
  “温家?”沈寂目光停留在那请柬之下的半行字。
  “哦,温家也算是京中的一个书香世家,不过从前好像都是袁家办的诗会,不知道今年怎么就轮到温家了……”长风在一旁念叨着。
  沈寂垂眸不语。
  这温家在前世可谓是恒王最忠诚的走狗,想当初温老爷为了将二公子温姚送入恒王府,那是没少下功夫,甚至连她都意图收买。
  在这个节骨眼上,满京都晓得她欲拜入怀王府中,他竟还送来请柬。
  恐怕这不是诗会,而是鸿门宴。
  “去回温家,三日后我必准时赴会。”
  长风应下。
  三日后傍晚时分,沈寂领着长风正打算出门,却在府外瞧见了一顶高大宽敞的马车。
  车夫恭敬行了个礼,开口道:“问沈公子安,小的是温家派来的,我们二公子钦佩沈大公子学问渊博,一直想和您认识交往,苦于没有机会。今日见您能赏脸来这诗会,我们公子便忙让小的来接您。连荇院的路不好找,您坐咱们的马车更方便些。”
  长风想着沈寂定是不愿意,本想开口拒绝,却听那边竟应下了。
  “那就有劳了。”
  车夫眸中闪过一丝暗光,面上却仍然是笑着的。
  “沈公子快上来吧。”
  上了马车,大约行了有小半个时辰。
  便是长风也开始奇怪,掀了帘子问那车夫。
  “连荇院竟如此偏僻吗?”
  “说的不就是嘛!这常常有好多人寻不着位置,还得我再出去接呢!这地方……”他还未说完,便觉颈上一阵尖锐的冰凉意传来。
  当即瞳孔微缩,汗毛战栗满身,驾马的手亦僵了。
  沈寂瞧了前面那冗长的甬道一眼,欺近车夫道:“温姚让你将车驾到何处?”
  “不说?”沈寂手上不留情,刀尖刺入皮肤,已然划出一道血痕,她声音冷淡却逼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第一次杀人,手上没个轻重,可能有点疼,你且忍着些。”她继续道。
  车夫冷汗涔涔。
  马车颠簸,他确实感觉到身后这人手上根本没个轻重!似乎根本就不害怕割破他的喉咙!
  “我说!我说!你先把刀放下!”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悄然将手探进怀中。
  摸索片刻,却什么都没摸见。
  颈前刀锋又进了半寸,他疼得连声叫唤,一抬头,瞧见了夹在沈寂指尖的药粉纸包。
  “可是在找这个?”
  那人声音哑如鬼魅。
  车夫面色彻底白了下来。
  ……
  甬道深长幽暗。
  温姚和侍从前来之时,只能瞧见最中央一个白麻袋,麻袋外还露出了半截腿来。
  “那车夫动作倒够快的,”温姚瞥了一眼那麻袋中不动的人,道,“这药还算好用。”
  “公子,这可是顶尖的迷魂散,纵是八尺大汉,也走不出三步去!”他身侧的侍从道。
  “那咱们也要快些,还须得做成是马受惊的意外呢,”他侧头看向侍从,交代了句,“也不必太狠,右手打断,令她三年五载写不了字就成。沈家亦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若是让他们发现端倪就糟了。”
  “是,公子。”
  他们二人离那麻袋越来越近,温姚却下意识感觉到有些奇怪。
  “不对啊,这怎么就一个人?”他皱眉自言自语道。
  “原是要打断我右手啊。”
  “是啊……嗯?什么人?!”温姚骤然回过头,看到身后那人模样如同见了鬼一般。
  可下一刻便连同身边的侍从都一起被捂住了口鼻,他还欲挣扎,可意识却渐渐模糊,手脚也软了下来,没走几步便倒了下去。
  最后听见了一句若有所思的话。
  “药效确实不错,刚好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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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丁元英《自嘲》原诗是“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第20章 诗会
  ……
  “哥儿,咱们这样,温家不会报复咱们吧?”长风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温姚,忧心忡忡道。
  “会。”沈寂神色坦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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