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记忆的她此时是那么的茫然,唯一让她觉得亲近的廉歌也整日都见不到一面。
红色的蜡烛独自垂泪,被吹进来的风搅的不得安生,火苗东倒西歪,与风争执,弱小却不肯屈服,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不知怎地,就被眼前的大红蜡烛迷了眼。
廉歌身穿喜服的那一幕从眼前闪过,快的像是安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盼的久了,听见脚步声,都让她渴望起来,渴望是廉歌来了。
她披上皮毛披风,扣上兜帽,匆匆出来,恰好与走来的廉歌碰上。
他似乎喝了酒,空气中有些酒香,凄冷的月光下,儒雅清隽的好看的不似凡人,安安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兜帽上的兔毛滚边贴着她的脸,暖和中带了一丝丝的痒意,嗓子里的思念滚了几遍,终是不能诉说出口。
“回来了,夜里冷,喝杯热茶再走吧。”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他会拒绝。
“嗯,”他的眼中已经满是醉意,带了醉酒后特有的红,眼睛看着她,满是柔情怜惜。
“安安,”风太大,他呢喃的声音又太低,走在前面的安安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这一声,那两个字似乎随风消散,连带着朦胧的醉意。
安安沏了茶,放到桌子上,两只手绞着斗篷的边沿。此时的廉歌已经酒醒了大半,眼中恢复了清明,端起茶喝了一口,“安安,若我下次再宿醉,万不可将我带进你的屋子,男女有别,终是逾越了。”
说完就起身走出去,留下眼眶微红的她独自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茶未冷,人却早已离去,乱跳的心有些酸涩,难受,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身穿一身喜服的样子,骤然而来的心痛让她脸色惨白,再也不敢看一眼他坐过的位子。
那一刻,她突然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他并未走远,身后,安安紧紧的将他抱住,鼻尖冷冽的清香混合着酒香,安安那一刻想,便是死,她也不会放手。
廉歌的手温热,甚至有些滚烫,与她冰冷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感觉到那双手正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十指掰开,她听到他的叹息,以及那一句,你该叫我姐夫。
他已离去,只留下她独自在风中,浑身颤抖,如同树梢上残留的枯叶,凄凄惨惨,倔强的不肯离去。
“小姐,夜里冷,回去吧,”花筱不知何时出现,温热的手放在她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上。
她随她一步步走回去,如同牵线傀儡,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冷的都麻木,连同那颗会狂跳的心脏,都归于死寂。耳边,‘你该叫我姐夫’那句话一直在重复。
直到迷迷糊糊的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花筱一脸惊喜的看着她,赶紧吩咐小丫鬟端上来汤药。
眼前一阵阵眩晕,全身上下,每一道骨缝都酸痛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吓死我了,临近天亮,我突然听到您喊了一声,以为您醒来了,可进屋一看,发现您浑身滚烫,喊都喊不醒,一定是昨夜染了风寒。”
小丫鬟将汤药端进来,花筱仔细的侍候她喝了药,又半哄着让她喝了一点瘦肉粥,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花筱喊了一声主子。
似乎还闻到了一丝丝的血腥气,以及一点点熟悉的香味,那香味有些霸道,让她心生不满。
她感觉到有人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带来了一丝丝凉意,察觉到那双手的指腹上粗糙的硬茧,还听到那人喊了一句安安,接着就沉沉的睡去。
廉歌的手上也有硬茧,只不过,他的手心很热,触之满满的温暖,而这只手却冷冰冰的,让她有些想要躲开。
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寝衣,带着淡淡的檀香,她并未在意,以为是花筱特意熏制的香,一觉睡醒,身上的酸痛感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一地碎落的芳心,却捡也捡不回来,只能任由那晚冰冷的寒风吹散,消失。
再见到廉歌,她只是点头示意,那一句姐夫仿佛裹了穿肠毒药,任她怎样,都无法喊出口,人已离开,安安强忍着,只是微红的眼眶不知是北风吹的,还是什么。
花筱看她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怕她闷出病来,就给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先是廉歌击溃突厥可汗的十万大军,又说到突厥皇室的内乱,以及各种小道消息。
她听的入神,一双眼睛微微有些亮,期待的看着花筱,在她喝完一杯水后,问:“还有呢?”
“没有了,听说内乱还没有结束,突厥可汗一死,突厥分为好几个派,谁也想挣,只不过暂时看来,三王子似乎稳居上风,可哪有什么一定。”花筱是一个极具风情的女子,像是熟透的果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果香,说话间,冬衣也裹不住的风情颤了颤。
察觉安安的目光,还有她微红的脸颊,花筱一时有些怔愣,随即一笑。安安不免红了脸,目光赶紧飘向别处。
“其实定州城百姓能幸免这次战争,多亏了一个人。”花筱故意卖关子,引她好奇。
压低了声音后,“那个人就是长安城里来的,当今的嫡长子,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听说受了伤,要不是他,匈奴人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城里就空了。”
见安安露出好奇的神色,她眼皮眨了眨,“据说,人就在府里,伺候的人天天往外面端血水,全屏参汤吊着一口气了。”
鼻尖似乎闻到了一丝丝的铁锈味儿,她的睫毛颤了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浓雾消散,阳光照在人身上觉得暖洋洋的,晒的她昏昏欲睡,花筱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的姐姐要来了,带着廉歌的儿子,他与姐姐的血脉。
远在长安时,安安可以缩在自己的壳里,装聋作哑,继续自己那可笑甚至可悲的暗恋,可他们要来了,这无疑是生生的将她的心撕了一道口子,将她从壳里拉出来,逼着她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