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
明珠来到的这一天,艳阳高照,驱散了晨间的浓雾,安安等在门外,平静的等待着,她偷看一眼一旁的廉歌,见他被阳光照耀的脸仿佛有些透明,一双眼睛半眯着,睫毛打在眼下细密的阴影,他的脸上看不出期待与喜悦,有的只是平静。
安安知道自己脸上的平静是努力维持出来的,可廉歌脸上的平静与她的不同,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了侧身。
半刻后,侍卫簇拥着两辆马车驶来,里面伸出了一双手把厚厚的门帘掀开,接着一个双十年华的侍女踩着凳子下车,廉歌此时已经走到了跟前。安安听到他说了一句‘一路辛苦了’他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因为离的远。
明珠在他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阳光下,她一身淡黄色棉裙,身披藕粉色斗篷,腰身纤细,又因生产过,显的格外的玲珑有致,那张脸让安安熟悉又陌生,她知道自己该上前去迎接明珠,可脚下就是生了根一样,半点都挪不动。
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不知是该妒忌还是该死心,乳母在丫鬟的搀扶下从第二个马车上下来,她没想到明珠还带着孩子,虽说已经立春两个月,可今年的春天是寒春,据她所知孩子应该还不满四个月。
她看着廉歌爱怜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他们一家三口亲昵的说笑,而她始终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眼眶酸涩,始终不敢上前。
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说不上是酸涩还是什么滋味,吃饭时她看到了乳母怀里的孩子,一个白胖的小公子,长的有些像廉歌,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里面是一把黄金平安锁,不贵重,胜在做工精巧,微微一晃,下面坠着的铃铛便清脆的响起来。
应是廉歌提前告知过明珠,她早已知道安安失去了记忆,只是拉着安安的手,掉了两滴泪,安慰她一切都会想起来的。又把怀里的孩子放到安安的怀抱里,明珠的热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被迫的承受着她的好意。
心中却始终对这个孪生姐姐亲近不起来,吃完饭,她逃难一般的逃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有些惨白,双眼微红,她开始厌恶自己,唾弃自己那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再后来,她便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整日在屋子里看书,炼字,甚至看起了佛经,以求心中的宁静。
立夏的那一天,出征的廉歌得胜归来,她站在门外迎接,主动走到明珠的身后,逗弄日渐长大的玉泽,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将自己的指尖握住,用着力气往自己的嘴边拉。
乳母的神色一下子变的紧张,甚至有些不安,安安的心中升起些许怪异,明珠平时对她关怀备至,以至于她对明珠愈发的愧疚,可乳母的神情让她升起些许疑心。
她没有往深处去想,因为廉歌回来了,一身黑甲都掩盖不了儒雅的气质,风吹日晒下,肤色深了些,可依旧清隽。
等她将目光挪开,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后,她突然一阵眩晕,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花筱担忧的看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那夜,安安反反复复的梦到一个少年,那少年断了腿,不良于行,可当她想要看清少年的脸时,总是蒙着一层薄雾。
醒来时,突然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些郁郁,再去想梦里的少年时,竟一点都想不起。
不知不觉,园子里的玉兰花悄悄绽放,安安喜爱一些花花草草,站在玉兰树下看着那些花入了迷,身后,萧碎静静的站着。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玉兰花,安安扭过头看向他,有些无措,对于眼前的男子,她见过一次,还从花筱的口中听说过他,她虽然喜欢玉兰,可从未想过要把花从树上折下来,她喜欢看每一朵花从孕育花苞到绽放,再从最美的时候慢慢走向凋零,花离了枝干,再怎么鲜活美丽,也活不了几天。
她的喜欢很简单,仅仅只是看着花自然的生长,从未想过要把花从枝头上摘下,因此,看着递过来的玉兰,她犹豫着,在那人的目光下缓缓的伸出手。
“谢谢王爷。”安安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欢喜。
“我见你盯着这花许久,擅自折了一枝,想着你或许喜欢,竟不想……”
“喜欢,”安安看着手中的白玉兰摇摇头,“王爷折的这枝很美,我只是更喜欢她在枝头绽放,不受约束的样子。”对于萧碎的好意她没有拒绝,也不想他再为了自己的喜好而去折枝头的花。
萧碎笑笑,“只听别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没想到误解了你的喜欢,是我的错。”
安安听他这样说顿时有些惶恐,“安安知道王爷是好意。”
“听廉大人说你失去了记忆,没想到性子也变了,一点也不像是我记忆里的安安了,”他似惆怅似回忆,努力的掩饰着眼中的占有。
安安只觉得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很复杂,平心而论,萧碎长的很好看,不同于廉歌的儒雅清隽,是一种锋利的,一眼就忘不了的好看,很有攻击性,哪怕他刻意的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安安对于他,还是想要远离,因为危险,就像是罂粟花,又或者是猝火后的利刃,让人记住的往往是他的危险,而常常的忘记了他的好看。
园子里有一个凉亭,花草簇拥,里面备了点心和热茶,安安随着萧碎的脚步走,进了亭子。
“坐吧,前天得了些茶叶,尝尝怎么样。”
行走间萧碎的步履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一上台阶,安安就察觉到了,他的腿有些跛,她突然想到梦中的那个少年。
抿了一口茶,进口略微苦涩,很清淡,茶香四溢,回味时苦中回甘。
“如何?”
“我不太懂茶,苦中回甘,”安安倒不是谦虚,因为没有记忆,没有人给她讲解过,所以此时的她像是在等待老师批改卷子的学生,略微忐忑,怕诬蔑了好茶。
“之前,有个人很喜欢这种苦涩的茶。”萧碎的声音里尽是回忆,徐徐的将往事提及。
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