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荼白公主即便生母身份低微,但毕竟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宫中之人还是不敢放肆的。
辚辚而行的马车旁只跟了个缩头缩脑的小丫鬟,棋画隐匿了行迹,自始至终没露了行藏。
马车停稳后,宫中负责接送贵人的小宦官,姿态恭敬地侍立一旁。
少年帝王倒是比江月昏要好见一些,着人通报后,靳荼便被请殿中,带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棋画。
宽敞的大殿中,洒满阳光,而坐镇此处的帝王身着明黄色龙袍,完全隐匿在光影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荼白,孤令你嫁与程玄青,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有收获?”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的沙哑。
话音方落,隐在晦暗处的少年帝王缓缓踱步而出,身处光明之中。
“阿椤,你瘦了。”靳荼打量着帝王空荡荡的龙袍,熟悉而瘦削的面庞,眼中满是疼惜。
桫椤顿了片刻,为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自从父王母后去世后,只有王姐莲宋会这般唤他。
而今,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谁这般唤他,没想到今日却听到了,还是从一个出身低贱的公主口中。
怔愣不过片刻,冷笑一声,桫椤身上杀意涌现,狠厉道:“荼白,谁准许你这般唤孤?”
若是换了原来的荼白,早就在少年帝王发火之前便跪地求饶了,可如今的靳荼可不怕,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想唤便唤,不用谁来准许。不然你想让我如何唤你,桫桫?椤椤?”
帝王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亵渎,除非王恩浩荡,可荼白公主并不是那个特例。
“放肆!”话音一落,一个人影倏地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冲着不良于行的靳荼而去。
空旷的大殿内,不知从哪儿出来这么一个人,手掌眼看着就要袭上靳荼的额头,若是寻常人,定是惶惑不安的。
可靳荼半点不见慌乱,待那人逼近眼前,身旁忽地窜起一人,三拳两脚便隔开了那黑影凌厉的攻势。
两个身影你来我往,不过数息,只听“嘭”的一声响,黑影被一脚踢到了大殿东面的蟠龙金丝楠木柱上。
不显山露水的棋画悠悠然收脚,拍了拍衣摆处的灰尘,闲逸地站回靳荼身边。
这一遭倒是大大出乎那黑影意料,想来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急于找回场子,哼了一声就想再次扑上前。
“退下。”少年帝王冷冷开口。
那浑身被包裹在黑布之中的黑影,呆愣片刻才不甘不愿地隐没了身形,一双眼中满是怨愤。
桫椤眸中神色数变,脸色阴晴不定,来到靳荼跟前,冷冷地盯着她:“荼白,你居然敢挑衅孤,是活腻了不成?”
靳荼一抬手,敲了一下桫椤的额头,语重心长道:“不是让你别动不动用言语威胁人吗?看不惯,杀了便是。”
被打了的桫椤呆住了,这个熟悉的动作,这副熟稔的语气,还有这句王姐曾说过的话,都让他激动又无措。
“棋画,见过陛下。”靳荼特意将小丫鬟留在殿外,将棋画带进殿中,此时趁势让她露脸。
☆、红莲谢后荼蘼开(三十)
抹掉脸上的妆容,顶着原本面目的棋画恭恭敬敬给桫椤行礼:“奴婢棋画,叩见陛下。”
“你是棋画。”桫椤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侍候王姐却也消失许久的婢女,转而震惊地看向靳荼,“你,你,你——”
“好好说话,别结巴。”靳荼看不惯桫椤犹犹豫豫的模样。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桫椤才终于说出了心中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你是王姐?”
靳荼别的没有多说,只是冲着红了眼眶,快要哭出来的桫椤张开了怀抱。
犹豫与憧憬交相闪动,少年帝王并没有因为靳荼三言两语便相信她的身份,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阿椤,我有些饿了,传膳吧。”靳荼不担心桫椤会不认她,结果是肯定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毕竟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接受的,需要足够深的情感基础和足够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幸好这两样桫椤都有。
即便半信半疑,但不知为何,桫椤仍旧按照靳荼的要求传来午膳,似乎是下意识的想法,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帝王的膳食自然是非一般的丰盛,可桫椤和靳荼早已司空见惯,都没什么胃口,只有棋画在大快朵颐。
姐弟两个堪堪动了几下筷子,便算用完了午膳,而后靳荼便让棋画注意周遭动静,遣散了侍候的宫女太监。
待殿中仅剩两人时,靳荼直接出言质问:“阿椤,为何让程斯年那老贼爬上高位,甚至纵容他制约王权?”
“王姐在他手里。”迟疑片刻,桫椤选择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