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姜芜咬的力越大,苏墨抱住她的力也就越大,都倔着。又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全只能是姜芜这边地先低头松手。
嘴里尝到血味,姜芜终还是先松了口,离了他的肩,无声地落着泪。
苏墨跟着松了手,见她脸上水渍和泪渍混在一起,抬起右手慢慢替她细细擦了去,额抵住她的额,只当她还只是后怕,仍耐心哄道:“别哭了,不会再有事的。”
苏墨一边说着时,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擦过她的手臂间,忽地,瞳孔猛地睁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神色,似还不肯相信相似心底的猜测,掐住她两手的力气陡然间增大。
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姜芜面上的神色丝毫未改变过半点,到最后也就是皱了皱眉,像是怎么也感受不到手臂传来的痛意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苏墨终忍不住,不再悄悄用力,直接抓起她的手问她,问出的话不用细听,都能里面夹杂着一大半的颤意。
如同还是不信般,他于慌乱间又去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同样的法子,无疑还是同样的结果。
姜芜其实在最刚开始醒来的时候,就已意识到一点她的两手许是废了的情况,她想动动手指,只能动一点点,抬手臂,却是无法,她张嘴咬向他的肩时,眼能眨,嘴能动,她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
苏墨望向她平静的眸,知她应是比他还要早一步的知道她自己的情况,攥住她双臂的手不自觉捏紧,喉间一哽,蹲下身将她背在身上,强压下心头无尽苦涩,只是忍道:“我们去看大夫。”
具体来说,姜芜的身体有一大半都不能动,感知不到痛感,使不得力,现下被苏墨背在身上时,顶多了就只是能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脖颈上。
姜芜趴在他的肩头上,下颌正对着的地方,是方才她咬过的,被水浸透的衣衫渲出一抹红色的印记,血色愈来愈浓。
她别了眼,不愿再看,可另一侧的情况却是更甚,衣衫破了一个洞,周围的一小圈,黑红色,里面是血肉模糊。
她认得,之前在乐晋银寨,她曾见过这样的伤势。
是被箭矢射中了,又将它□□,伤口处便会成这样,哪怕用了药,都久久不会结痂,只肖再稍稍一动,伤口又会裂开,血水更会涌出来。
这会儿恰至午时,日头越来越盛,两人身上湿透的衣衫被燥风一吹,让人愈发的寒冷。
姜芜的头晕晕沉沉,后来就连疲惫沉重的眼皮抬起来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又是一阵风过,她再也撑不住地低了头。
苏墨肩头上忽地一重,是姜芜靠在了他的左肩上,他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别的怎么了,脚步跟着顿住,久久不动,但却连唤她一声的勇气也无,更不知可唤什么。
直至四处静谧无声,脖颈处传来她极浅的呼吸,他才僵硬而又缓慢地松下一半的心,继续往山外走去。
-
从碎石河漫滩的地方,顺着小道,走到外边有人家的地方,苏墨背着姜芜至少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
结果外边却是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再怎还是该在州安县内,不想另是一番天地,没有街道,没有商铺,只余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和远处分布成一群一群的破旧村落。
苏墨皱了眉,不知回到州安县内又需多久。
他驻足时,一辆行得极缓得牛车恰从旁经过,驾牛车的人是一个莫约六十岁的小老头,是一副不慌不急的模样
苏墨实在不知此处是哪儿,只得询问了那人。
小老头见多识广,听闻苏墨讲到他们是被冲下抚河的后,才捋了下花白了一半的胡子,答道:“你说的州安县离这儿可远着呢,你们应该是从后面的那座山里的瀑布冲下来的。”
“你们可是要回镇上?”小老头看了眼他背上趴着的姜芜,随口问道。
苏墨微微侧了侧目,瞥见姜芜还是睡着的模样,不再去管他们又是到了何地,只放轻了语气的问道:“你们这儿可是有大夫?”
“大夫这儿没有,只有镇上有一个叫骆医仙的大夫,妙手回春的本事可厉害了,有好多人专门去找他呢。只不过这个人仗着有医术在,脾气怪,估摸不透,不会轻易救治别人的。”
苏墨抿唇,不管如何,还是得一试,便向那人提出了租用牛车的想法。
小老头想着一来一回,天色都要黑了,本不想送他们去镇上的,但瞧着苏墨递出的银子,很快又转变了主意,道:“我只会送你们到镇口上去,至于骆医仙,就得你们自己去找了,这个我可没法。”
“好。”苏墨沉声道。
牛车不比马车坐着舒服,加上小道实在颠簸,姜芜闭着眼难受地皱了皱眉,若是此时她的身子能动,定会是蜷缩了起来。
苏墨将她抱在怀里,静静地看着她,许是在河漫滩那里蹭上的,她的脸上有好几处不起眼的灰泥,他又一点点细细替她擦了去,只想她干干净净。
太阳落了一大半儿,薄暮初上,才将将到了镇口的地方。
小老头直言道:“我已经送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你得自己去找,寻不到就问人,骆医仙,镇上没人不知道的。”
这是在来时就说好了的,苏墨未再说什么,给了他银子后,就重新背起了姜芜,去寻那人口中的骆医仙。
半路上,姜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的,处于半昏迷半昏睡的界限,张了张无血色的唇,轻声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墨手上力气不减,一如当年他背着她回平阳侯的时候,他如实答:“去找骆医仙,他会治好你的。”
姜芜没再说话,其实不止是她的手,方才她也曾去感知过她的脚,却也是无感,怕应是治不好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