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轻放下姜芜,待骆医仙简单地替姜芜查看后,蹙眉问道:“怎么样了?”
骆医仙起身,“放心,暂时死不了,明日再说吧。”
苏墨心中不悦,“就不能今晚看吗?”
“现在是你求我,可不是我求你们。”骆医仙拍拍肩上的细灰,懒懒打个哈欠,“东厢房,有空房。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天只会救一人,今日的机会在早上就被用了,你们这个等着明天再说吧。”
苏墨不敢再多言,只能忍着,继而却又听得转身离去的骆医仙冷冷撇下一句,“今晚她多可能会发热,你自己多看着。”
“多谢。”苏墨道,想起在进来之际骆医仙曾说过的话,又问:“方才你说的药呢?”
骆医仙轻哼了一声,“倒是你还一直记着,等会儿就拿给你。”
没过一小会儿,骆医仙就将要药丸拿了过来,苏墨看也不看一眼,吞了下去。
骆医仙有些惊讶:“你就不问一问是是什么药?万一是我故意弄的穿肠毒药呢?”
“是又何妨?既然骆医仙答应了我,只希望骆医仙还能信守承诺。”苏墨低眸望着姜芜的侧颜。
骆医仙面上多少挂不住,挥袖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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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苏墨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将手放在姜芜的额上。
姜芜起初尚还算正常,可到了后半夜,身上果真发起热,手背放在她的额上时,都是能明显感受到烫人的程度。
由于骆医仙在走前,特意说了叫苏墨若是夜里发生意外,也不要去找他,免得扰了他的觉。
现下苏墨自不敢再去他,只能打了一盆水来,一遍又一遍地给姜芜擦着身子。
姜芜昏睡中,没有任何的清醒意识,难受之际,眉头蹙起,嘴唇小幅度地张合。
夜里风大,苏墨又怕再将她弄凉,只能先解了她一半的衣衫,一半一半地给她擦着身子,这半擦完,替她穿好衣,又再去擦另一半,以此反复。
到最后,姜芜身上的热散了许多,苏墨才稍稍坐下,叠好凉帕,放在她的额上。
眉心露出了一小点,一个小小的凸起,是她仍皱起了眉的样子。
苏墨抬手,指腹抵在她的眉心上,一点一点慢慢地替她揉着,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就只是在满屋的安静下,无力感再一次袭来时,他又才再发觉,他不能没有她。
很早很早以前,他给她灌输过一次的思想,对她说,当年若不是他将她带回了京城,以她的懦弱的样子,在乐晋,说不定三日都活不过去。
不是饿死、冷死,就是会被那群持刀的劫匪给砍死了。
他好歹也一直养着她了不是吗,她应该一直给他受着的。
后来,元和十九年,他在破庙里又对她嘲道,害过她的人的东西她怎也看得上。
他呢,不也是一样么。
不是她离不了他,只是他自己离不了她。
仅此而已罢了。
思及此,苏墨指尖顺着向下,滑过姜芜的眉眼,停在那张唇上。
恰时,姜芜张了张唇,声音极小,念了一字“水”字。
苏墨走至桌案边,倒了一杯温水,抿了抿,确定不会太烫亦不会太凉,才将姜芜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将杯盏轻抵在她的唇边。
姜芜难受地下意识侧了侧脸,茶盏因此往旁歪了一下,不少水渍流出,顺着她的下颌往下滴落。
苏墨眸色黯了黯,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捧起她的脸,薄唇贴着她的唇,将水一点一点渡给她。
离开她的唇时,苏墨仍是捧住她的脸的姿势,静眸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脸侧。
柔淡目光落在她有几道细小裂口的唇上,苏墨又俯了身过去,细细吻着她的唇瓣。
今夜十七,月圆,无云。
厢房竹林外一地的破碎月华,青石板上更是竹影斑驳。一只鸟雀从竹稍上跃起,唯剩竹影摇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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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骆医仙稍准备,拿上一卷袋的银针就来了东厢房。
门扇和窗户大敞,明烈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敞亮。
苏墨没空去想着骆医仙昨夜其实是考虑着太晚,光线将不足,只严肃紧张地站于一旁,寸步也不离。
反倒是骆医仙面上轻松,右手把在姜芜手腕脉搏上,在她胳膊上的几个脉穴上按了按。
“你挡着我了。”骆医仙一边拿着银针出来,一边仍是没好气地对着苏墨道,头也未曾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