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缓解心间的那股难受,姜芜没有同苏墨和龚远他们先入船舱,而是依旧站在边上的扶栏处,想着先透透气。
她的这副模样,落了他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番的模样。
苏墨脚步一顿,可仅是半晌,又兀自提了提嘴角,嘴里嘲讽的话着实觉没意思说。
整整一日,姜芜心头的那股难受一直散不去,反而还越来越重。
她无法,只得早早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阁舱室,想着先休息一小会儿再说。她的头本就晕,头一挨枕躺下没多久,就这么睡了过去。
以至于后来苏墨那边派人来唤她时,在门上叩了好久都未得到回应,只当她是早就歇下了。
姜芜稍微好受了一点儿醒来时,外边已过去两三个时辰,天色也完全黑下。
同幼时的那段记忆里一样,她一睁开眼,一眼就见着苏墨站在她的榻前。
苏墨的脸色相较于白日里更不好,他见着她醒来,眉目间的阴沉更甚,用手中的折扇挑起她下颌,直言讥讽道:“你跟这儿给谁摆脸色呢?”
姜芜口中的“公子”二字还未唤出口,便听他这样道,藏在被中的一双书终究是不自觉攥了攥被角。
她强撑着抬起眸,对上苏墨的眼笑了笑,“公子那要我现在伺候你吗?”
回应她的,却是“砰”的一声,是苏墨气极转身离开之际,将门板重重甩得关上时发出的一声巨响,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月半遮,星高悬。
姜芜的头又开始晕乎,许是现下到了晚上,加上整整一日她都未怎么用过膳,胸口处的沉闷感越发严重,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到最后,姜芜捂着嘴跑到外边,再也忍不住地蹲下呕吐,直至胃里再没有了任何的东西可吐,再次抬起头时,一张小脸上全是被呛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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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历经十多日才到达乐晋。
因他们一行人是傍晚时分到的乐晋城门口,若是直接赶去郡守府中,已然是很晚。
一行人只得找个近一点的客栈落脚一晚。
龚远和另一名侍卫尹池丞走在最前头,先去打探情况,找好客栈,姜芜和苏墨则同另两名人走在最后。
坐了好几日的客船,现下总算可以走在地上,姜芜脚步还有些不大稳,头依旧是晕沉沉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苏墨难得地没有再给冷着脸,甚至还相应地放慢了步子,同她左右只相隔一步的距离。
时隔九年再次踏上故土,不知是以前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回忆,还是离开时怎的都带了点落魄,姜芜心中并无多大感受。
她唯一好奇的便是现下时辰不算太晚,至少天还未完全黑透,整个街道大路上却无什么行人,偶尔遇见一两个,皆是垂着头走得飞快,宛如稍走慢了一些,就要遭什么不侧似的。
一路上,在连续迎面见着了近十个这样的行人后,姜芜不解地皱了下眉,侧过头看了眼一脸漠然并无任何疑惑之色的苏墨,心下了然九分,也不再好奇。
乐晋自她有记忆时,便一直处于各种各样的水深火热中,不是某年发了大水,便是哪年又发了大旱。
虽九年前平阳侯苏鸿志被皇帝派到乐晋解决了其主要问题,可有一点,劫匪问题一直没有斩草除根。
乐晋一方面是因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劫匪占山为王,越来越嚣张,另一方面,却是“劫匪”它本身。
若是在别处,说起“劫匪”二字时,人人都是对之表示唾弃,认为其连个妓子都不如,该是有多么的忘恩负义才能走上杀伤抢劫的道路?
然而在乐晋,却是有少部分的青年壮汉想去做劫匪。
比之种庄稼,抛开各种各样的天灾不说,还要除去压榨人的税收,到了年关,上面当官的还要继续压榨,每家每户钱财和粮食总得要出一个,一年到头,根本什么都不剩,有时还得将往年的给赔进去,那还不如去做劫匪呢,至少还能混口饭吃,若是运气好,劫了个大富人家,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哪点不比种庄稼或是死读书强。
姜芜瞧着眼前此景,心中便揣测定又是劫匪的现象在乐晋里越发严重了。
没走一会儿,几人便到了龚远寻到的那处客栈。
客栈位于两条街道交叉边上,装潢却是极差,连门上的牌匾都掉了半块。
苏墨自若地走进去,折扇把玩儿在手中,周身透露出的气质俨然还是在京城中的贵公子模样。
这处客栈显然是好久已不曾来人,整栋楼里空空荡荡,就只几人罢了。
客栈老板娘在见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时,面上依旧不露任何的喜色,只是抬起眼皮稍稍数了一下人数,算盘一拨,随口报了个价,摆明了就是瞧见她们不是本土人,狮子大开口敲梆子,就差脸上再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五间上房。”苏墨眼皮不眨地将银两甩在案上,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龚远同尹池丞等人出了客栈,是打算去仔细看看周围具体情况,只剩姜芜一人站在原地。
苏墨已走至了楼上,见身后未有人跟上,转过身,沉下脸,“想睡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