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阿妩脾气性格都是顶顶好的,若不是对方说了什么难听至极的话,他绝对不会动手。
而且就这小子挨打的模样来看,显然还不是她儿子先动的手。
作为一个合格的阿娘,薛嫣当然是第一时间小跑了两步过去将薛嫣揽在了怀中,然后扭头就去瞪那些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侍卫,“你们想对我儿做什么?”
负责留下来看守的侍卫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明明是这位小殿下做了什么,什么叫他们想做什么?
好吧,他们刚刚的确是想做什么,但不是一听是沇王府的小殿下就停手了么?
康二娘子看到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
约这些世家公子们来打马球是为了消遣和增进家族之间的联系,若是结了仇可就不美了。
康二娘子见侍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即上前打圆场,“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走开些,别吓着小殿下。”
钟嘉瑞一瞧把康二娘子都招过来了,顿时有些心虚,但他挨了打,怎么看也是那个薛粟的不对。
有人禀报康二娘子,自然也有人去禀报钟家的大娘子。
钟家大娘子原本正带着自家闺女和工部尚书段昆的夫人叙话,段昆的嫡子段宗恰好到了议亲的年纪,钟家大娘子瞧上了段宗,想让自家闺女嫁过去。
结果话正说到一半,就有人来报少爷被打了。
钟家大娘子惊的花容失色,甚至来不及同段家娘子告罪,急急忙忙拉着闺女就赶了过去。
钟嘉瑞可是她乃至整个钟家的心头肉。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钟家二房。
但钟嘉瑞若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去钟郁定然是要发火的,说她连孩子都不会带之类的。
且钟嘉瑞也是钟大娘子的心肝宝贝,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别家的孩子都是至多派个丫鬟跟着,她怕有人欺负钟嘉瑞,还专门派了两个小厮跟着。
饶是如此,都能被打了,对方是不知道钟嘉瑞是大理寺卿的堂弟么!
许是爱子心切,钟大娘子一路奔走过来,甚至还没看清人,就先挤开人群扑到了钟嘉瑞身边。
钟大娘子一把将钟嘉瑞搂进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是谁!是谁把我儿打成这样!站出来,今日定要送你去大理寺走一遭!”
“还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你儿子?我打的,怎么你是要送本王妃去趟大理寺么?”
薛嫣凉凉的声音刺进钟大娘子的耳中,这才让她从怒火中清醒了一两分,扭头一看是薛嫣,那怒火又蔫了些许。
钟大娘子也不是个傻的,平日里靠着钟林岳的名头还能耍耍威风,但今日怕是耍不成了。
且不说薛嫣是圣上亲封的沇王妃,即便她还未出嫁,今日这威风也耍不出来,谁不知道钟林岳同薛家那病秧子的关系最是要好。
钟林岳平日里对大房就爱答不理的,小事他也不管,但要是和薛严有关的事,再麻烦他也会去蹚浑水,更何况面前这个是薛严的亲妹妹。
钟大娘子的气势弱了下来,但眼神中还是带着点藏不住的愤恨,“妾身不敢,但王妃若是用身份之便来欺辱我儿,这事就算拿到陛下那里去说都不占理吧?”
薛嫣眉尖动了动,这人是拿父皇压她?
且不说现在事情经过还未说明,单是上来就要送人去大理寺的这话,怕也是占不到什么理吧。
康二娘子眼见要坏事,急忙开口,“大家伙都消消气,我给大家陪个不是。原本是想请大家一起乐一乐,谁想能出这档子事?本就是孩子间的口角,我们为人父母的,就不要将问题再往上升了。”
说起「孩子间的口角」,钟大娘子终于是低头瞧了眼怀中的钟嘉瑞。
仔细瞧瞧他脸上的伤,虽说看着吓人,但明眼人一看就是手下留了情的,只是弓身本就细,抽到脸上看起来才吓人。若是用热布巾敷上片刻,印子也基本上就下去了。
康家的府医听闻这边有人打起来,连忙也赶了过来。
发现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且没下什么狠手,这才松了口气。
查验过后,康家的府医开口,“这伤没什么大事,用热巾子敷上两刻钟,印子就消下去了。若是还有灼痛感,老夫再帮这少爷开上点清凉膏涂一涂也就好了。”
清凉膏是什么?夏日里家家必备的驱虫蚊的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还就正适合钟嘉瑞脸上的伤。
清凉膏一小罐只要几文钱,可是大景最平价的药膏了。
只是这单单是伤的问题么,这是面子问题。
钟大娘子有些怨气,“我儿挨了打,就拿那贱民们用的清凉膏敷衍人?你们瞧瞧他这脸上的伤,他脸那么嫩,这伤怎么可能用热巾子敷一敷就好?”
府医有些为难,“夫人,这伤确实不是什么大伤。是药三分毒,还是勿要多用药的好。”
薛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脸是挺嫩,跟小姑娘似的,我都没使劲儿就红了。”
第120章 熊孩子钟嘉瑞
“他脸是挺嫩,跟小姑娘似的,我都没使劲儿就红了。”
这话一出,钟嘉瑞原本就哭的有些发红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配上脸上那些被抽出来的道道,瞧上去狼狈极了。
钟大娘子愣了一下,立即厉声质问,“你无缘无故为何要对我儿动手!”
薛粟一点也不怵对方,“这位大娘,您是否应该先问问自己儿子方才说了什么?”
大……大娘?
钟大娘子今年不过将将三十,还是头一遭被八九岁的孩子叫做大娘,钟大娘子当即就有些呼吸不畅。
但对方理直气壮的态度让钟大娘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家儿子。
钟嘉瑞梗着脖子嚷嚷道,“我说的有什么错,他姓薛不姓潇,算哪门子的小殿下!还有钟承泽这个下贱玩意儿,一个庶出还想越过我去,跟他那个下贱娘有什么区别!”
如此恶毒的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俱是一惊。
能说的如此熟练,想来这些话已经深刻地印在了这孩子的心里,在他的意识中,他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也不知这钟家平日里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对着钟大娘子指指点点起来。
不论这薛粟是不是沇王亲生,也不论他姓薛还是姓潇,都已经是记了名的沇王府小殿下,就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哪里容得了钟嘉瑞这么胡说。
钟大娘子没想到钟嘉瑞能秃噜出来这么一堆得罪人的话,连忙上手就去捂他的嘴,“你这个死孩子,你在说什么东西!”
钟嘉瑞要气炸了,旁的人欺负他就算了,怎么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娘亲也帮着外人欺负他。
钟承泽还看着呢,他娘居然就来捂他的嘴!
钟嘉瑞气的有些上头,抓住他娘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钟大娘子下意识推了钟嘉瑞一把,钟嘉瑞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墩儿。
大抵是没想过自己亲娘会推自己,钟嘉瑞直接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马球会钟大娘子是待不下去了,捂着受伤的手连忙叫小厮扶起钟嘉瑞。
但钟嘉瑞这会气上头了,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在地上也不肯起,就是一通哭嚎。
眼见丢人马上就要丢到满京城的官宦世家都知道了,钟大娘子也顾不上疼儿子了,命令小厮强行将钟嘉瑞带走。
临走前钟大娘子还狠狠瞪了钟承泽一眼。
她虽待不下去,但还不能带走钟承泽,因为钟承泽的请柬是独一份、康二娘子单独递到钟家三房的。
原因无他,钟嘉瑞顶着「小薛严」的名头,才气自是不用多说。
本就是国子监的监生,等他日过了乡试就能参加春闱,这等才华自然会一路平步青云,不趁着他还年幼巴结巴结,等人高中再想巴结就来不及了。
等钟大娘子匆匆同康二娘子告罪带着钟嘉瑞离开之后,僵持的气氛才算缓和过来。
方才钟嘉瑞的那一番话也是不少人都听见了,相信过不了今晚,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钟家书香世家,钟家二房的钟林岳更是气度非凡,如今还担任了大理寺卿。
难以想象同为钟家子孙,钟嘉瑞的言行能被教成如此令人发指的不堪。
薛嫣当初让薛粟姓薛的时候,就有想过他会不会因为姓氏而被人质疑,但没想到人能有这么大的恶意。
稚童定然是受了父母平日里的影响,才能口出恶言。
同为钟家子弟,旁边那个小子不也姓钟么,瞧着就颇有点少年风骨。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去了。
钟承泽也拱了拱手去了别处,不打扰这一家三口说话。
薛嫣见着桑雉守在薛粟身边,方才那么多人围着,她也只是红着眼,如今见到自己和潇长枫了,却扑簌簌掉起了眼泪。
薛嫣好笑地掏出帕子给桑雉擦眼泪,“旁边还有人看着呢,来我看看,哎哟,眼睛都要肿了,快别哭了。”
桑雉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个婢女,怎么还反倒叫王妃来哄她,“是奴婢不好,刚刚没护好小殿下,叫他被人欺负了。”
薛粟严肃地拽了拽桑雉的袖子,“桑雉姐姐,那个叫钟嘉瑞的方才都被我揍哭了,明明是我欺负他,你可不能说假话,阿娘不让我们撒谎的。”
潇长枫这下也忍不住笑着揉了揉薛粟的脑袋,“阿妩,他方才那么说你,你可委屈?”
薛粟摇摇头,“先生说,人会因旁人的话委屈,是因那话正好戳中人心中软弱的地方。可方才钟嘉瑞所说的我皆不在意,自然不会委屈。”
说到这,薛粟突然顿了顿,“不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说了承泽哥哥,说的很难听,不然我也不会动手揍他。”
承泽……哥哥?
潇长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你出来玩一次,就多了个哥哥?”
薛粟双眼亮晶晶的,“方才那个钟嘉瑞趁我看投壶推我,我差点就摔倒了,是承泽哥哥扶了我一把。且后来钟嘉瑞言语冒犯于我,承泽哥哥也替我训斥了他。承泽哥哥是好人。”
潇长枫听着薛粟一口一个「承泽哥哥」,心中有些吃味。
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薛粟除了对他们夫妻二人和桑雉外,还没对人如此亲近过。
即便是对着他那几位先生,也是敬重犹豫,亲近不足,实打实一个戒心十足的小家伙。
这钟家的小子倒是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让薛粟对他如此亲近。
薛嫣让桑雉缓了片刻,便让她继续跟着薛粟去玩了。
难得来次马球会,不能因为出了一点小事就拘着他。
潇长枫凑到薛嫣身边,酸溜溜地开口,“那钟家小子什么来头,你可曾见过阿妩如此迅速地亲近旁人?”
薛嫣惊奇地扭头瞅了瞅他,“你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酸?”
潇长枫干咳一声,“我只是怕他年纪小,被人诓骗。夫人难道就不担心他交友不慎?”
薛嫣背着手往马球场那边走,边走边说,“啧,怎么承认自己吃儿子朋友的味如此之难?男人心啊,真是深不可测。”
“呃……”他不是,他没有。
第121章 赢彩头
冬日的马球场不如春日那般瞧上去润泽,土地虽松过,打起马球来却也还是尘土飞扬的。
年轻的娘子小子们都过完了瘾,正在那边笑笑闹闹的讨论着今日的彩头。
每一场马球都有彩头,最重头的放在了最后,是一柄扇子,扇面是前朝大师张允济的真迹。
“我方才去瞧了那扇面,绘的是雪中红梅,风雅至极。”“是嘛?张允济的真迹,那可真是千金难求,康二娘子当真舍得?”
“康家哪缺那点银子?人家康家现在出了个贤妃娘娘,还有个小皇子,日后前程好着哩。”
“说的也是,哎这扇子是真想要啊,张允济大师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位丹青圣手了。”
“你快别痴心妄想了,这场是女子场,只让姑娘上去打,没瞧见那些姑娘们满脸兴奋么?你个臭小子没机会。”
“哎哎,那谁家的姑娘不是对我有意思么,我去拜托她你觉得这事儿成不成?”
“你快闭嘴吧,拜托人姑娘帮你赢东西,丢不丢人?而且你不说你不喜欢那姑娘么,你这叫利用!”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
薛嫣与潇长枫走着,恰巧听见了前边两位公子的对话。
二人对视一眼,潇长枫心领神会,“夫人,我不嫌丢人,反正也是丢在你跟前,夫人可愿意下场打一局?”
薛嫣活动了一下手腕,挑起嘴角笑的放肆极了,“正有此意,不过这扇子回头你乖乖送去给谢先生,你上次借着画诓他一事,别让人记恨上了。”
潇长枫表面一脸赞同地点头,等薛嫣走向球场后,才小声叨叨,“谢澜可没这么好的福气,我家小姑娘为我赢来的,凭什么送给他?”
“噗嗤……”
身旁传来一声忍不住的笑,潇长枫警觉地扭头看过去,就瞧见一身着骑装的俊朗男子一脸尴尬的捂着嘴。
男子见被笑的当事人瞧了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冲潇长枫拱了拱手,“在下贺阳夏,无意冒犯,实是兄台与令夫人的闲谈太有趣,一时没忍住,望兄台勿怪。”
潇长枫抱拳回了半礼,“无妨,你姓贺,可是贺国公府的小公爷?”
贺阳夏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正是在下,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潇长枫略一颔首,“在下姓潇,名长枫。”
贺阳夏听完立即敛了面上的玩笑之意,规规矩矩的冲潇长枫行了一礼,“原来是沇王殿下,在下失礼,多有得罪,还望沇王殿下恕罪。”
潇长枫不在意地摆摆手,“想来贺小公爷常年不在京城,并不知我这沇王既无封地也无实权,实在不值得小公爷如此敬畏。”
贺阳夏闻言愈发恭敬了,“殿下便是殿下,无论有无实权,尊卑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