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长枫侧头瞧了贺阳夏一眼,“我听过你的事,大家都说贺家的小公爷生性不喜约束,是以常年待在柳阳城不愿回京。能得你这般人物青睐,想来柳阳城很是迷人吧。”
贺阳夏见潇长枫真不是摆架子,也没有在意他方才的冒犯之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柳阳城外有条醉春河,春日花铺满河,很是风雅。夏日往那城郊的落凤山中一住,既消暑又别有一番情趣。
秋日叶落满城,有一条街专门不扫落叶供人赏玩,许多文人墨客都喜爱在那吟诗作赋。冬日雪落后温一壶酒,品酒赏雪乃人间一大乐事。是以叫我说,柳阳四季都好。”
潇长枫听完这一翻描述后,奇道,“即如此,小公爷为何又回了京城,可是舍不得京城的富贵繁荣?”
贺阳夏苦笑一声,“贺某倒是想留在柳阳,但母命难为。从柳阳城回来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家母说若我再不回京城来成家立业,她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了。”
潇长枫唔了一声,“听说过,贺国公的夫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暴脾气。”
贺阳夏像是不想再多谈自己,转而将话题引到了薛嫣身上,“方才那位便是沇王妃了吧,我大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一般男子听到旁的人夸赞自己妻子时往往都会自谦,潇长枫却笑意渐生,“是她,她便是我一旨皇命求来的夫人,为此差点被岳父打断腿。”
贺阳夏愣了愣,觉着潇长枫这沇王,果真不似旁的亲王,“但殿下这夫人求得值啊,挨顿打都值。”
二人同时望向已经上场的薛嫣。
为了打球方便,薛嫣今日特意没梳发髻,而是将一头乌发都高高束在脑后。
此刻薛嫣纵身跃上马背,风将她束在脑后的长发高高扬起,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潇长枫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喃喃回答道,“的确值,便是挨打我也认了。”
贺阳夏却笑道,“不止如此,方才贺某瞧在眼里,殿下和王妃瞧上去甚是般配,合该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这四个字可是实打实地戳在了潇长枫心里的点上,顿时他对贺阳夏的好感就拉高了一大截子。
马儿疾驰着,透过尘土,在场所有的人都能瞧见沇王妃那张绝美中带着英气的脸。
球场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们甚至还有瞧红了脸的。
球场如战场,薛嫣丝毫不小看自己的对手,每一杆都是尽了全力去打。
场上有一和薛嫣一般也将头发高高束起的女子,身穿黛青色的骑装,马球打的也是既凶又狠。
渐渐地这球场似乎就变为了这二人的角逐场,两人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场上的比分焦灼,薛嫣难得碰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一场球打的可谓酣畅淋漓,快意的很。
最终时辰终了,以薛嫣略胜一筹为结局。
薛嫣结果本场彩头的时候,忍不住抬手冲着潇长枫晃了晃。
满脸飞扬的表情都好像在说,瞧,说给你赢回来就给你赢回来。
刚剧烈运动完不能吹风。
潇长枫顾不得同贺阳夏打声招呼,便拿着披风快步向前走去,直接入了场,将披风裹在了薛嫣身上。
这一幕叫好些围在场边的男男女女瞧了个真切。
成了亲了不起么?
对,就是了不起!
第122章 贺红依
薛嫣拿着张允济的真迹折扇塞进了潇长枫手中,得意一笑,“怎么样,你家薛小将军从不说瞎话,说给你赢回来就给你赢回来。”
潇长枫将扇子妥善收好,笑的一脸宠溺,“是,我家夫人是最厉害的那个。”
薛嫣得意地翘了翘下巴,显然对潇长枫的夸赞相当受用。
“你的确厉害。”一个陌生的夸赞从旁边传来,薛嫣和潇长枫同时扭头看去,发现是方才在球场上与薛嫣几乎能打成平手的那位姑娘。
令潇长枫诧异的却是她身后跟过来的贺阳夏,贺阳夏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披风裹在了这姑娘的身上。
黛青衣服的姑娘不情不愿地裹上披风,然后很快又朝薛嫣走近两步,脸上俱是兴奋之意,“你马球打的真的很好,不像旁的人,一个个手上都没劲儿,小姑娘似的。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有机会还一起打马球呗?”
薛嫣面对着这姑娘的热情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还有点想吐槽,什么小姑娘似的,这位自己不也是个小姑娘么。
贺阳夏连忙伸手将人拽了回来,“红依,不得无礼,这位是沇王殿下的王妃。”
被喊红依的姑娘愣了愣,连忙屈膝行了个礼,“参加沇王妃。”
薛嫣忙伸手去扶,“无需多礼,今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就别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我叫薛嫣,你叫红依对么,你马球打的也很好,方才差点就让你赢了。”
贺红依冲薛嫣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你的,你是将军,当年你打马入长安时,我曾在望仙楼的窗户中瞧见过你,当时我以为你是男子,还曾央着爹爹请媒人去你家说媒呢。”
后来贺国公府还确实派过媒人,只不过是想说和贺红依和薛严来着。
薛嫣暗自记下,可千万不敢在潇云凤眼前说起这姑娘,公主殿下吃起醋来可不一般。
贺阳夏冲着潇长枫点点头,介绍到,“殿下,这位是我的胞妹贺红依。”
潇长枫颔首,“令妹在京城也很是有名。不爱红装爱武装,非缠着想要入大理寺,一心想挤走钟林岳大理寺卿位置的便是这位姑娘了吧?”
贺红依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较一般女子来说是有些出格,但没想到这么有名,“沇王殿下想说我这么做有失体统么?”
贺阳夏皱了皱眉,“红依,不得放肆。”
潇长枫抬手制止了贺阳夏,“无妨。贺姑娘所言诧异,大景允许女子为官甚至封侯拜将,不过是想当大理寺卿,何来的有失体统。只是现如今的大理寺卿人品卓然,能力出众。贺姑娘若想取而代之,还需多加努力才是。”
贺红依动了动嘴,本想说什么,但余光瞄到薛嫣,又将话咽了回去。
打完了招呼,贺阳夏便打算带贺红依走了。
贺红依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冲薛嫣笑,“你和她们真的很不一样,我喜欢你,有机会去沇王府做客,你可别不给我开门啊。”
说完这句,贺红依也没等薛嫣回话便跟着贺阳夏走掉了。
薛嫣发了一阵愣,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小姑娘,还挺有趣。”
潇长枫伸手牵过薛嫣,随口回道,“有趣么?她可是同钟家定了亲的,就是同你哥、我那位大舅子的好友钟林岳定的。”
薛嫣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薛严说起过啊?”
潇长枫替薛嫣将有些散开的披风系紧,“前些日子刚定下的,钟林岳走哪都有人同他道喜,我瞧见了。你日日只想着往军营跑,自是没机会听说这些。”
薛嫣对钟林岳的印象,就是她哥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最正派但最野蛮的一个。
为何说他正派呢,大抵还是因着小时候有次薛嫣逃家出去玩,结果走街串巷迷路了,差点被拍花子给拐走。
钟林岳从天而降,虽同她一般大,但抄起路边人家的菜筐子一下就套在了拍花子的脑袋上,然后拉起薛嫣就是一路夺命狂奔。
最后钟林岳不但将薛嫣安安稳稳送回了薛府,路上还给她买了糖葫芦,也没告诉她爹这件事。
因为钟林岳知道,若是叫她爹知道了,她多半是要挨罚的。
后来有次有机会闲谈,薛嫣曾问过钟林岳当时为何那么勇敢,他只说他和薛严是好兄弟,薛严的妹妹便是他的妹妹,他会像薛严一样保护好她。
之后钟林岳也确实做到了他说的,当时薛嫣被封镇北将军后,只有大理寺,上到钟林岳下到院里的洒扫,没有一个人对大景出了女将军这事有半字异议。
薛嫣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位贺红依,“打眼一瞧还挺漂亮,性子也爽利,贺国公为人清正,同我爹关系也不错,这贺姑娘当是钟林岳的良配。”
潇长枫不置可否,“最近钟林岳可是躲着不出门,甚至连朝都不上了,问就是称病,但大家都琢磨出来了,他是不想被人恭喜定亲这事。我觉着他也许不是很想同这贺姑娘定亲,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薛嫣有些疑惑,“这贺姑娘不是挺好看的么?也不似旁的贵女那般矫情,钟林岳为何不满意。”
潇长枫一脸这还用问,“方才不都说过,这贺姑娘一心想做大理寺卿,哪位男人想娶个成天惦记自己官位的夫人?”
薛嫣拖长音调啊了一声,“那么沇王殿下,请问若是有朝一日我想抢了你这王爷之位,你是不是也要一封休书将我休回薛家去?”
潇长枫求生欲极强,立即满脸严肃地摇头,“夫人勿要乱说,便是将整个沇王府拱手交给夫人我也是甘愿的,你若是想做王爷,我也不是不可以做这个王妃。左右是与你在一处,我又何必在意那些个虚名呢?”
薛嫣哼笑起来,“美得你,我才懒得当王爷。还得日日上朝,同那些官员们虚与委蛇假笑连连,累都累死了。”
潇长枫配合的给薛嫣捏捏肩,“那是,夫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那些累活难活,都交给我。”
“就你嘴甜。”
“哪有,实话实说罢了。”
第123章 第三箭
薛嫣在这厢打了场酣畅淋漓的马球,另一处,薛粟同桑雉跑到了靶场看人射箭。
在此处射箭的多是年纪长些的公子哥们,毕竟叫小孩拉弓射箭还是有些难度。
有几人瞧见薛粟背着一把古朴的小弓,开玩笑道,“这位小兄弟,瞧你还专门背着这弓来康二娘子这,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薛粟眨眨眼,有些无辜,“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我只是过来瞧瞧。”
说话的那人又笑道,“你即不是来砸场子的,又为何自己背着弓?康二娘子这靶场中的弓可都是找上上等的工匠制作,手感极佳。”
薛粟没听出对方是在同他开玩笑,认真解释道,“我只是习惯用自己的这把,这里的弓太大了,我现在还用不了。”
众人这下都笑了起来,逗他的那人提议,“你这弓瞧着虽然小,但做工也相当不错,来都来了,不如来射两箭瞧瞧?”
薛粟有点心动,扭头瞧了瞧桑雉,见桑雉点点头,便兴冲冲地往同他说话的那人身边跑去。
靶场的靶心对薛粟来讲有些高了,那些羽箭也有些同他的弓不太匹配。
是以第一箭射出去的时候,羽箭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
那人惋惜地开口,“这靶子太高了,不太适合你,不过你拉弓的姿势倒是标准,许是寻了师父学过吧?”
薛粟点点头,“家中替我寻了先生,不过我能再试试么?”
那人瞧见薛粟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时有些好笑,“这里的箭随你射,只不过射不中你也不要太灰心。不是你的问题,是你这弓小,靶子还太高,本就不可能射中的。”
结果这人话音将落,薛粟就麻利地从箭筒中又抽出了一支羽箭,箭上弓弦,薛粟调整了一下拉弓的力度同角度。
下一瞬,羽箭破空而去。
钉在了箭靶的边缘。
那人方才还出言安慰薛粟,见状哦了一声,“小兄弟可以嘛,这么快就已经上靶了。小小年纪,天赋很高嘛。不错不错,你再多练个一年半载,定能射中靶心。”
薛粟没吭声,只是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放在手心颠了颠,然后再度拉弓。
羽箭气势凌厉地朝着箭靶疾驰而去。嗖的一声,死死钉在了靶心的红点处。
薛粟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眼珠乌黑乌黑,直盯着靶心的那支羽箭。
这么瞧着,薛粟身上那股子劲儿倒是同薛嫣有些神似。
这下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方才还叫薛粟练个一年半载的人,不知怎的觉得脸有些火辣辣地疼,动了动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射完三箭,薛粟谦逊有礼地冲那人点点头,“谢谢你同意让我射箭,箭不错,稳定性很好。”
那人喉咙有些干涩,“所以,你方才第一箭没射中,是因着不熟悉这箭的重量和靶心的高度。第二箭是错估了射箭的角度,第三箭才是你真正的水平。”
薛粟有些严肃地摇摇头,“第三箭也没射好,箭入靶心的声音有些沉闷不干脆,是我不熟悉这靶子,所以放弦时才会犹豫那么一瞬。若是我先生在这,定然是要训斥我一顿,再罚我射个百十来箭的。”
那人有些难以置信,抖着声音开口,“你……你今年多大了?”
薛粟诚实地回答道,“晚辈今年八岁,虚岁已有九了。”
同薛粟说话的人其实是这一群人里射箭技艺最高超的那一个,在同年纪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
这不过是个娱乐性质的聚会,自然他就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是以薛粟一个孩子能有如此箭术,他当真有些惊奇,“可否问下教你射箭的人姓甚名谁?”
薛粟有些犹豫,但想起阿爹阿娘并没有不允许他说出先生的名字,便开口回答,“先生姓谢名澜。”
听到谢澜的名讳,这人惊到连连退了两三步,“你莫要信口雌黄,你说你的老师是谢澜?可是言舍谢,三水澜?”
薛粟有些奇怪于他的态度,但想起先生那么厉害,知道他并不奇怪,遂点了点头,“先生正是谢澜。”
问话之人看向薛粟的眼神逐渐有些狂热,“谢澜先生可还在你家中?”
“先生如今暂居我家府上。”
“在下余乐,不知是否有幸能去往小兄弟家拜会?余某自知这话唐突,但说句实话,在下仰慕谢先生许久,却一直未能得见。
若是小兄弟可引见一二,日后小兄弟若有用得上余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只要不触犯大景律例,余某绝不推辞。”
这下薛粟有点犯难了,“我先生脾气不是很好,也不喜欢见生人,我若是贸贸然带你去见他,他定是要同我生气,保不齐还好狠狠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