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上,光辉落在两人身上。他们默默对峙,周念蕴不答,徐玉朗不催,却一个也不退让。
烦躁。
周念蕴逐渐抑制不住。她甚少面对被人逼迫的场景,而这种弱势此时让她很不适应。既然心里不痛快,说出的话就不会太好听:“你无需知道。”
采郁和季顺在巷口探头,距定下的出发时辰已经过去好一会,周念蕴明了,转身要走。
徐玉朗抿起唇,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垂眸看她,隐忍而坚定。
怒极反笑,周念蕴嘲讽地说:“本就是贪图我这副皮相来的,装的多痴情似的。”
“你怎么!你原来这样看我……”徐玉朗喃喃道,刚想辩驳被周念蕴欺身向前。
“不是吗?”周念蕴明知后面的话过分,可她顾不得了,“你我既没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没有推心置腹的热忱,更别提过命的交情。”
她说一句,徐玉朗脸色便沉一分,周念蕴仍步步紧逼:“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
徐玉朗刚要答,周念蕴抢白:“哦,对了!还有你作为徐大人的怜惜。”俩人挨得近,周念蕴看到他眸中惊诧转为失望,最终黯淡。
片刻他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累极话也没力气说:“那便是吧。”徐玉朗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身,朝阳的光洒在肩上也显得落寞,周念蕴蓦地心头一酸。
火气散完,话已出口。
眼看是设想中要他死心的目的达成,周念蕴却高兴不起来。
采郁和季顺躲在巷口,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前去。直到周念蕴款款走来,语调平静:“启程。”
周念蕴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让人近身伺候,直到换成水运,屋中更衣时那封户籍书从袖口掉出来,她俯身捡起来。薄薄的书页上已满是折横,她想象的到徐玉朗花了多大力气弄来这东西。
轻轻摩挲一遍,周念蕴再忍不住。
船行水击,水浪拍打船板,将船舱的丝丝啜泣全部掩盖。
—
京城。
车轱辘轧进城门的那一刻,周念蕴又是说一不二的长公主。
宫中见过圣上,天坛一番祭祀,周念蕴周旋于权贵之间,只是晨起面对满桌琳琅的膳食仍会想起花明街拐角出去的抄手摊,在御花园赏尽天下奇景,却也比不上那一小洼水塘更让她忘返。
“公主!”来人气喘吁吁,显然是看到她后匆匆跑来的,六皇子的衣角从假山后一闪而过,周念蕴冷眼对上她回京后一直避而不见的赵闰。
赵闰冷静一会,恭敬行礼:“参见公主。”
周念蕴不答,赵闰抬头:“公主何故躲着微臣?”
“赵大人倒是把自己当回事。本宫回京诸事繁忙,怎么就成了躲着你了?”周念蕴实在难有好口气。
赵闰脸色亦不大好,他应下那事本就有勘探周念蕴心思的想法,结果令他慌乱心惊。
“是微臣不好。”他首先服软,借着假山的遮蔽他想往里面去些,“微臣嘴笨,不会说话。”
周念蕴不依,脚下钉了木桩似的:“就在这儿说。”无法,赵闰深叹一口气,明白这事一两句是化解不了了。
“你真要为那小官与我对峙到这一步?”赵闰心中酸涩,更多是难以置信。这才去了琼州多久,他防着防着竟一点用处也无。
话已敞开,周念蕴也不遮掩:“你明知道我未对他说真话,他跟你要户籍书,你还给他?”
“为何不给?”赵闰神色不禁乖张,显得自己很有理,“既然他有求,我能应,自然是要让他承了这份恩情。”
他顿了顿:“六皇子既然想拉拢他,我便一个机会也不能放过。他未曾投靠三皇子的消息不还是公主递来的?”周念蕴心中一堵,赵闰继续,“如此良机,我定是要把握住。”
“你把我置于何地?”周念蕴质问。
与老三没关系,与老六有用处,与他赵闰有功绩,只将她放在徐玉朗对立的那面,她时常梦回,里面全是徐玉朗落寞的背影。
赵闰吊着眉眼反问:“公主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处境?”他像是不懂,又像太懂而总是刻意回避,“六皇子拉拢那小官有望,你该高兴才是……”
周念蕴忽而回首看他一眼:“本宫早说过不是替老六做事,他得利,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赵闰没意料到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很是意外:“公主去了趟琼州,真是变了……”
“你该不是……”他想问,拳头握紧又松开,话到嘴边三番五次说不出。
赵闰怕了,怕听到的是他最无法接受的回答。
“老六的事本宫不会再插手。”周念蕴说着摇头,“不,不止老六,以后这些事本宫都不会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