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南地北和咫尺方寸——自律的大洋芋
时间:2022-02-21 15:37:59

对方人多势众,说话无礼刻薄,心月不想再和伤者家属碰面,因为那简直是去找骂的,不但被骂,还要被恐吓,而她是不经吓的,别人一凶她,她就想哭,总在别人面前哭,那也太丢脸了。
按交警的建议,要么双方各让一步继续调解,要么等伤病治好了直接打官司,如此一来,心月反倒不急了,等着对方把赔偿要求降到合理的范围。
心月把车子提回来送去修理,好了之后又继续跑车,她请相熟的司机艳姐帮她说情,获得了在艺术学校外面排队等客的资格。
她刚开始跑车那会不懂行规,自己跑去学校门口等客,被盘踞在那里的“地头蛇”合伙撵走,就再没敢去那里。艳姐是本地人,跑了十几年车,各处的人都熟,帮心月打招呼后那些司机就没再为难她了。
而她也确实等到了想等的人。
艺术学校的学生都很爱出去玩,每天夜幕降临时,学生们就开始结伴外出,目的地不是昆都就是金马坊,不是迪厅酒吧就是游戏厅网吧。
这天,也许是心月的穿着过于老土了,赵齐和他的伙伴们坐上车后并没有认出心月,还是心月主动打了招呼。他笑得好看,却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心月,表情有些尴尬。
后座的伙伴起哄:“赵齐,这就是你说的漂亮姐姐,怎么不介绍一下?”
心月听到这话,脸上一红,而赵齐也假模假式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孙志龙,22岁,来自昭通;胡斌,21岁,来自湖南永州;李海,19岁,来自海南。来来来,兄弟们给姐姐打个招呼,以后就算是熟人了。”
后座三个男生各自跟心月问好,心月也笑着应答,跟开玩笑似的。心月听他们兴高采烈地聊了一路,倒是难得的开心。到了迪厅门口,赵齐叫心月把车停了和他们一起进去玩,心月没去过迪厅,更不好意思和这些年轻小伙玩,借口还要跑车挣钱拒绝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有一天戴静给心月打了个电话,说想让她帮一个忙,心月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答应了,甚至没问是什么事。
之后她反思自己过分热心的这种态度,发现又是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一个各方面都比她优秀的人有求于她,让她觉得自己被需要,被重视,好像人生价值陡然提升了,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耻,又跟自己较劲似的烦恼了许久。
戴静在次日有个活动,要去郊县应酬饭局,免不了得喝一顿大酒,她的助理离职了,现在缺一个靠得住的人送她回家,所以她想到了心月。
心月如约来到戴静的公司,戴静很忙碌,一边打电话一边风风火火地走出来把心月领进她的独立办公室,期间还顺便给在格子间的工作人员派发任务,那雷厉风行的样子让心月大开眼界,觉得这个昔日的老同学很能干、很厉害。
戴静让心月等一会,她手上有急事要处理,心月拘谨地坐着,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戴静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换上一种亲昵些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小月,你再等等我,这份文件要得急,今天真是太忙了,我都要疯了哦…”
心月赶紧说:“没关系,我等着就行,你忙吧。”
戴静来不及抬头,手上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嘴里“嗯嗯”地回应着,然后突然大声喊外面的人:“小杨,你给客人泡杯咖啡过来。”见没人应声,又加大音量喊:“小杨!”
外面有人回:“去卫生间了。”
她继续朝外面大喊:“谁有空给客人泡杯咖啡来啊。”
心月连忙问:“是给我吗?我不要,别客气,我胃不好不喝咖啡的。”
戴静看了一眼心月,问:“那你喝茶吗?还是白开水就行?”
心月:“我不渴,你忙你的。”
“没事没事,要喝的。”说完她又朝外面大喊:“哎,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呢,今天来了没有?”
过了一会,外面进来一个胖胖的年轻女孩,神色有些局促,进门先抬眼看了一眼戴静,然后双手给心月递来一杯温水,心月忙起身去接,一个没接稳把水洒了大半。
心月觉得失态,忙向女孩道歉,女孩也向心月道歉,两人慌慌张张,尴尬地笑着擦掉彼此手上的水。本来心月还想为把地板弄湿的事跟戴静道个歉,抬头却发现戴静神色冷漠,一直看着电脑根本没有注意她们。
心月隐隐觉得现在的戴静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虽然她对自己还算客气,待人接物上也显得老成世故,可那些客套话一说完,她的眼神就立即生分起来,一副对人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有些后悔答应来帮忙了,真希望自己当时就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推掉这事。阔别重逢虽然难得,但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两个人不再见面才是好的选择,时过境迁,勉强玩在一处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一直等得无聊,心月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远景,想到其实从前念书的时候她和戴静就没有太深的情分。
升高二年级的那年心月选择了文科,分班去了另一个教室上课,她照例坐最后一排,本想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可没想到有个女同学不惧她冷若冰霜的臭脸,大咧咧地把东西搬到了她身边,爽利地打了个招呼就挨着她坐下。
这个名叫戴静的同桌,经常自来熟地找心月说话,一来二去的,两人真的熟络起来。
说起来戴静也算是班里的问题学生,主要是穿着打扮的问题,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刘海却留得很长,常常遮住一只眼睛,两只耳朵都穿了四五个孔,每天上课也不好好听讲,老是躲在书垛后面照着镜子试戴各种亮闪闪的塑料耳钉。
心月和戴静经常同戴一副耳机听歌,上课开小差时也会互相给对方打掩护,还经常一起去网吧上网,是戴静教心月注册了Q丨Q ,还教她玩劲舞团,可惜心月手不应心,实在体会不到玩这种游戏的快乐。
有段时间戴静也很郁郁寡欢,心月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父母闹了一两年,终于正式离婚了,离婚的起因是她老爸出轨小三。
心月听到此处,顿时从心底认可了这个和她有相似经历的朋友,她第一次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家的丑闻。两个女生由此同病相怜,常在一起痛骂“小三”这种“低级物种”,对于各自父亲那种管不住自己的劣质人类也极尽鄙视。
她们曾经一起逃课去城外的火车轨道上瞎逛,戴静在那里给心月讲了自己和两任前男友的爱恨纠葛,她教心月抽烟,还带她去打了耳洞。心月为了戴耳钉,把长马尾剪短,留了齐肩的妹妹头,用来遮住耳垂。和戴静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明显地开朗了很多。
那时的她是真的喜欢和戴静相处,因为戴静聪明,虽然对待学习并不十分认真,但她的成绩却很好,一直是年级前十。她性格开朗,行为叛逆,几乎能和班级里所有类型的人都玩得起来。
而心月就不同了,性格沉闷孤僻不说,学习上也不够努力,脑子还不好用,班级倒数十名里肯定有她一个,她常为此羞愧,并十分羡慕戴静那样聪明而又受欢迎的人。
 
第24章 高中同学
 
饭局是作为委托方的一家蔬菜供应公司安排的,按戴静的说法,吃这顿饭主要是为了争取当地主管部门的支持,这对她们正在处理的一宗土地租赁合同纠纷意义重大。而戴静要防范与她竞争的事务所合伙人,不想带其他律师参加饭局,因此才找了心月给她当司机。
心月第一次在那样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吃饭,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有着各种职务和头衔的社会精英,她默默坐在戴静身边,看着人们逢迎作态,高谈阔论,十分不适应。
戴静很会和人打交道,业务上的谈判思路说得众人信服,赞不绝口。还主动帮客户跟职权人员牵线搭桥,频频敬酒,奉承的玩笑话也说得颇为妩媚大胆,很能活跃酒桌气氛。
桌上一直有人劝心月喝酒,即便她说了要开车不能喝,那些人也还是以挽留住宿或者找代驾的理由劝酒,心月嘴笨只会说“谢谢”、“不喝”、“真的不喝”,弄得情形尴尬,次次都是戴静出面替她圆场代饮。
饭局结束得不算太晚,但也是晚间十一点多了,心月开车连夜赶回昆明,因为戴静次日午间还要飞赴外地准备开庭,她虽然喝了很多酒,却也没有表现得很醉,上车就开始睡觉。
心月不习惯在夜间开车,强忍着疲乏困顿把戴静安全地送到了小区里,因为找不到车库位置,只能叫醒她,叫了许久戴静才醒,她好像是把心月认作了别人,语气不太友善地骂道:“妈*的干了多久了怎么连个车库都找不到…”
她眯着眼睛掏出手机给老公打电话,语气还是凶凶的,只说了四个字:“下来接我。”然后就立即挂断电话,继续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戴静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想起刚刚说的话了,忙道歉说:“啊!小月,我刚刚是不是骂人了,我醉了,居然不记得是你来送我,我以为还是原先的助理呢,对不起…”
心月笑着说:“没关系,你醉了,我知道。”
戴静解释完就重新扑倒在座位上,呼吸沉重,哼哼唧唧地又睡了过去,心月只能等她老公下来开车。过了十来分钟她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径直朝车子走了过来,应该就是戴静的老公,于是准备下车给他让位。
她拍了拍后车座上睡着的戴静,说:“戴静,你老公来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差不多就回去了。”
戴静挣扎着支起半边身子,说:“那怎么可以,这么晚了,你住我家里去。”
心月:“不用了,我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你公司那边,打个车从这里过去也方便。”
戴静:“不行不行,你今晚就在我家里,哪都不许去。”
心月:“真的不用。”
戴静:“用的用的,你来帮我忙,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不想住我家里,就住边上的酒店,我让我老公给你开间房。”
心月:“都是小事不用客气的,我真的走了。”
那个男人走到了车边上,跟心月说了声“麻烦你了。”,心月侧身让开,摆手跟戴静告别。戴静打开后侧车门,想下车拉住心月,心月忙制止住她。
男人直接开门坐上驾驶位,朝后面看了一眼戴静,揶揄道:“我的妈呀,喝了多少成这个样子,你不是厉害的吗?怎么喝几杯连家门都找不到了?”
戴静立时暴怒,吼他:“滚**蛋,你知道个屁!”
看来这两夫妻关系也不怎么样,心月适时地说:“那我走了。”戴静作势拽她,心月赶紧把门推回去关上,戴静按下车窗劝道:“别啊,寸心月,就住我家里吧,现在太晚了。”
心月:“我认床怕睡不着,反正有车也方便,我明天也没事可以睡懒觉。”
话音刚落,戴静的老公迅速打开了车内灯往后看心月,心月也看清了他的样子,感觉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更多,没想到对方却叫出了心月的名字。
“寸心月!”
心月感觉这男人可能是老家那边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戴静在后排沉声问:“你不认得他?”
心月摇摇头,只见戴静的老公还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转过头去,都没再说话。
戴静继续劝说:“上车吧心月,真的,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心月摆摆手告别,“没事,我走了。”
她快步朝小区外边走去,站在路边等车,街上的出租车不多,偶有路过的也是载客状态,等了几分钟后有车在她身后按响了喇叭,是戴静老公开的车。心月没再推辞,坐上后座,让他送自己去戴静公司附近取车。
戴静的老公从后视镜里看了心月两眼,问:“你真的没认出我来?”
心月难为情地笑笑,说:“不好意思,看着是很眼熟的,你是不是我以前的同学?我记不得名字了。”
沉默了十几秒后,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心月,问:“还记得何俊江吗?”
心月恍然大悟:“哦,是了,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自嘲地笑着说:“人老了,样子和以前不咋一样了。”
心月:“没有,一…一样的,怪我记性差。 ”
何俊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倒是一直记得你呢。”那语调带着一种熟人间的亲昵感。
心月低着头双手交握在小腹处,坐得端正谨慎,喉间发出一个阻塞的“嗯”声算是应答,然后又赶紧吸了一下鼻子想掩盖自己的紧张。
何俊江笑出了声,说:“你没变,说话还是这种风格。”
心月局促地说:“嗯。我是一直不怎么会说话。”
何俊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轻笑着说:“没事,这样也挺好的,有个性。”
心月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在说好听的场面话,为她的笨拙和拘谨开脱,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索性笑笑不再开口。
又沉默了一阵,车里有些过于安静了,何俊江挑起话头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结婚了吗?”
心月干巴巴地回答:“还没结。”
何俊江:“哦,那,是你男朋友还不想结吗?我记得你和我同岁的,也该考虑把婚结了。”
心月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没谈男朋友。”
何俊江盯着后视镜里的心月,困惑地问:“不应该啊,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谁也看不上?”
心月:“你别笑我了,我这种糟糕透了。我…嗯,就,反正暂时不考虑这些问题。”
何俊江见心月发窘,忙说:“我话太多了,是不是很烦你?”
心月干笑两声,望向车窗外的夜景,答:“没有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心月虽然好奇何俊江和戴静如何成了夫妻,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戴静没有主动提起过,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也就没有多问。
取了车后心月跟何俊江告别,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得心生感慨。人生的境遇多么奇妙啊,曾经以为不会相见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眼前,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心月很不喜欢晚上十二点以后回住所,因为院子零点就锁门了,门卫大爷非常讨厌别人敲门打扰他睡觉。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听到门卫厉声盘问、斥责那些半夜才回家的人。
为此,心月计划给门卫大爷二十块钱的辛苦费,希望他可以不要骂自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凌晨两点,她一边喊一边敲打铁门,过了十多分钟门卫大爷才气冲冲地把门打开,先发制人把心月道歉的话语堵住,骂骂咧咧不够解气,最后还阴阳怪气地建议心月说:“日你妈的*的,天天不听招呼,小姑娘家家的找个正经的工作做嘛,莫要大晚上出去进来地麻烦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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