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南地北和咫尺方寸——自律的大洋芋
时间:2022-02-21 15:37:59

心月被门卫骂人的话惊呆了,怒火一下子窜上头来,她挂挡停车,冲门卫大吼:“你说什么啊老杂种!”
她骂人的字眼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完全复制于母亲的口头禅,骂完别人她自己倒先血压飙升,心跳到喉咙口,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估计再吵几句就要先哭出来了。
门卫大爷与她对骂了一阵,摔门进屋去了。心月缺乏吵架经验,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她和门卫大爷的纷争没有就此终结,每天进出大门都得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刻意不去看老人那张怨毒的脸,那老头毫不掩饰对心月的厌恶,开门拉杆时磨磨蹭蹭,憋着劲要给心月找点不痛快。
几天后心月发现自己的车被划了,停车的地方没有监控,为这点小事也不至于报警,她生气归生气,也没那个精力去找人吵架,只好认栽自己去修了车。
心月接到交警队的电话,伤者希望继续调解,并且把赔偿要求降低到了三万块,这其实已经接近她的心理预期,虽然保险公司的人说她没必要给这部分赔偿,通过打官司拖时间可以少花些钱,但心月不愿再与伤者家属纠缠,只想尽快了结这件事。
不得已,她只能贷了三万元的信用贷款,暂时解决了这个麻烦。
戴静出差回来后给心月打了电话,要请她吃饭,同时表示,这是他们三个剑川老乡分别十来年后的首次聚会,希望她不要拒绝,心月只好应了邀约。
美食城的傣味餐厅,菜已上齐,三人边吃边聊。
戴静向何俊江说起心月跑网约车没有正式工作这件事,谈及没有营运证被抓到的话罚款很重,使得心月十分难堪,但心月仍故作镇定地说跑网约车时间自由,而上班太受拘束了。
戴静点头表示赞同,吐槽说她自己已经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真想抛开一切休息两年,好好带带孩子,可惜行业里竞争激烈,不激流勇进很快就会被淘汰。何俊江话比较少,只做一个旁听者没有表态。
心月意识到自己说这些话不太有底气,显得太装了,于是坦陈:“现在的工作都卡学历,我又不会做生意,找不到什么能干的事业,能有个跑黑车的活就算不错了。”这话说出来,果然比端着架子,说什么爱自由舒服多了。
戴静听完这话,热心地帮心月安排了一份工作——她所在律所的前台,月薪四千五,工作简单,双休朝九晚六按时上下班,还有油补、餐补。
这对心月来说算是份稳定的高薪工作了,虽然跑车有时也能拿到四五千,可是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车耗,加之上次车祸后,她有了一些心理阴影,顿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转行机会。只是她对这份工作的内容一无所知,心下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心月急需用钱,她得尽快还掉信用卡的欠款,以免陷入每月借钱还贷的恶性循环,还要储备一笔应急款,让她不至于时时为房租和生活费焦虑。虽然觉得困难重重,但心月还是选择接受戴静的帮助,接下这份工作。
她按自己对于律师事务所的想象,决定打扮得靓丽一点以增强自信心,为此她特意花了两三千块购置了职业装。上班第一天,她穿着一套藕白色的职业短裙装,搭配裸色高跟鞋,和她喜欢的电视剧里演的大公司白领一样的穿着。
可到了办公室她才发现自己的妆化得太浓了些,律所的员工都穿着很朴素,甚至略显随便,戴静看到她的第一眼,虽然随口夸赞了一句漂亮,但脸上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心月个子高,又穿了高跟鞋,在戴静向大家介绍她时,心月像个巨人一样伫立在人群里,自己也觉得十分扎眼不合群。
办理入职手续时心月看到了公司的招聘要求,前台这个岗位要求的是大专以上学历,可心月只有初中文凭,人力资源显然对她的学历感到困惑,客气地请心月稍等一下,然后去了戴静的办公室。心月能想象到她们的谈话内容,这种公然走后门的特别照顾让她觉得在人前无地自容。
戴静安排她坐在待客室里招呼来访的客户,专业上的问题她自然无法回答,只能先做做开门关门,端茶送水的活,自有实习生按律师的专长和空档为客户安排对接律师。
心月坐立难安,整整一天干瞪着眼看其他人忙碌,她莫名觉得公司里这些人肯定是不欢迎自己的,特别是后勤区的那几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悄悄打量她,在背后窃窃私语,她们肯定觉得自己过度打扮是想出风头,虽然这是件小事,心月却为之惴惴不安了好几天。
原则上心月的工作是前台接待,但那个岗位其实已经有一个人了,就是前不久才见过面的实习生小杨。刚开始的时候办公室的活心月做得不多,更多时候她只能算是戴静的个人助理,下午为她接孩子,送她去见客户什么的。
这家律所有二十来个律师和几个实习生,戴静是副主任,算是这间律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律所真正的老板马主任还有另外的事业,不常来所里。
戴静曾经让心月开车送她和马主任一起去谈业务,通过他们的谈话氛围,心月觉得戴静和那位马主任的关系有些非同一般。有一次他们在饭局上都喝了酒,坐在后排时言谈举止非常暧昧,她甚至瞟见马主任的手伸进了戴静裙子里。
时间久了,心月对戴静和马主任的暧昧关系多少有所耳闻,她甚至觉得何俊江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反正他们的婚姻关系显而易见的有很大问题。戴静无数次地抱怨过,何俊江以工作为名不是出差就是搞接待,天天晚归,几乎从不管孩子和家里的事情。
 
第25章 宠物仓鼠
 
雨夜,心月把所里一位刚出差回来的女律师送回家后就已经接近零点了,虽然累了一天很是疲惫,但她不想回家,因为实在没有勇气让那个讨厌她的门卫帮忙开门。
心月开着车漫无目地行驶在城市寂寥的街道上,孤独和颓丧的情绪笼罩着她,此刻,她非常渴望拥有一份亲密的人际关系,不管是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她就是突然想和人亲近,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路上经过了很多家酒店,都没有她想停留的,城郊的街道很宽阔,路灯通明,空寂无人,她也不知道今晚要在哪里歇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她找了个地方停车,把车窗摇下小半,外面冷清清、湿漉漉的空气立刻就灌进了她的鼻腔胸肺,让她感觉十分舒适。
她拍了一张车窗外雨景的照片发去了朋友圈,很快赵齐来找她聊天,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心月自从去律所上班后就没再跑网约车了,偶尔有熟客找她约车,她就直接推荐给群里的其他师傅。赵齐其实并没有主动找她用过车,倒是介绍过同寝室的同学来坐心月的车,他现在并不知道心月没跑黑车了。
心月很高兴现在有人能找她聊天,还没等她回复完赵齐又说:【你不是不出夜车吗?】【现在也太晚了  雨又下得大赶紧回去吧】他的关心让心月感觉很温暖,心月告诉他说:【回不去了,我住的那院子过十二点就锁门了。】赵齐 :
【怎么跟我们住校似的那你怎么办】心月:
【我先看会雨,待会去酒店住。】赵齐 :
【停在这么黑的地方不怕吗 】心月:
【不怕。】赵齐 :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心月: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赵齐 :
【你要是这个点还和别人一起在车里恐怕也没时间和我聊天吧】【那不得干点什么】【激烈的事情】心月:
【……】
赵齐 :
【要不你来学校接我咱俩一起看雨】心月:
【你出得来吗?】赵齐 :
【我可以为你翻墙】【抓着了记大过也愿意】【摔断腿也愿意】心月:
【别了吧,摔了我赔不起。】赵齐 :
【知道了你怕我吃了你】【我可是正经人】心月:
【无语。】赵齐:
【问你个事】心月:
【什么?】赵齐:
【你全名叫什么】心月:
【寸心月】【你呢?】赵齐 :
【你不知道吗】【我看你和我舍友聊天说过我的名字呀】心月:
【好吧,算我没问。】赵齐:
【怎么你怕我知道你晓得我叫哪样】【怕羞啊】心月:
【没有怕】赵齐:
【问你几岁了你会不会生气】心月:
【不会,我三十岁。】赵齐:
【哇女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年龄】【怪不得我舍友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心月:
【哪有?别乱说 。】赵齐:
【真的】
【他还要约你吃饭呢】【他就喜欢比自己大的姐姐】【姐姐会疼人】心月:
【晚安吧,小赵,你是个学生,明天还要学习,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去找住的地方了。】赵齐 :
【什么小赵呀真难听】【小心我叫你嬢嬢】【快去吧安顿好了给我发信息】【我等你】这是他们第一次聊那么多话,赵齐说话的风格也验证了心月对他的一些看法,这个男生的确如他的外表一样,有那么一点轻浮的意思。
心月启动车子往城里开去,沿路找了个网咖,打算看两部电影把时间打发过去。还有四五个小时就天亮了,她有认床的毛病,不可能在酒店的床上睡得着。
刚到网咖没多久她就收到了几条信息,赵齐还没睡。
【住下了吗?】【还在外面?】【hello~】心月:
【住下了,你早点休息。】【晚安。】还有,
【谢谢你。小赵。】赵齐 :
【小赵是什么鬼】【好的吧嬢嬢 】【我熬不住了】【晚安】
心月感觉得到这个大男孩的善良,她很感激,与此同时,她察觉到自己对赵齐的那种朦胧而热烈的好感已经沉降了很多。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时上头三分钟热情也好,惊鸿一瞥刹那动心也罢,都只是她个人心里的事,可以随时掩埋掉,不被人知道。
心月窝在网吧柔软的座椅里,随便点了一个美国科幻片看着,刚看到过半,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室内温度不高,又有人抽烟,心月觉得没意思,回车上去睡觉了,再过三个小时,她就可以回住处洗漱,然后上班去了。
自那天以后,赵齐便常来找心月聊天,他会与心月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食堂阿姨手抖,抖掉了一块红烧肉,他撒撒娇阿姨又多舀了些给他;比如体育课上他的投球命中率是百分百,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比如前座的女生居然买了1.5升的矿泉水放在桌上,喝水的动作十分粗犷…
他还会给心月发看到的趣味视频和图片,如果发的是萌系小动物,那心月还能顺着夸可爱,可如果发的是鬼畜恶搞视频,那心月真会嫌弃,她不但不明白笑点在哪,还评价其内容恶俗。
有时心月也学赵齐把在网上看到的好玩的笑话或者图片发给他,不过赵齐总嘲笑心月“笑点奇葩”、“梗太老”。显然,他们的兴趣爱好代沟非常明显,渐渐地,赵齐找心月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心月想维系这段友情,主动给他发自己拍的景物和花花草草的照片,赵齐也回得敷衍,时间长了,心月也懒怠下来,不再主动找他说话。
这一年很快过去,有一天赵齐主动联系了心月,想找她帮一个忙,心月自然满口答应。说起事来,原来是学校放寒假了,他要回家去,养在宿舍的宠物仓鼠没人照顾,想寄放在心月那里。
心月非常惧怕老鼠,这与她以前生活在破旧民房与老鼠同住一屋的经历有关,但赵齐解释说仓鼠和老鼠是不同的物种,仓鼠非常可爱温驯,绝不会让人讨厌,心月觉得这事有点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约定了交接仓鼠的时间,心月主动提出顺便送他去车站坐车回家,约的时间是早上7点,但心月在校门口等了差不多半小时,赵齐才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高挑纤瘦的漂亮女孩和他并肩走来,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看得出费了些时间打扮。两人走得不紧不慢,有说有笑,心月却是冒着上班迟到的风险在等他们,这让她心里窜起了一股邪火。
两人终于走近,赵齐朝心月笑着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女孩拖着箱子往车后走,心月忙叫住了人,说:“后备厢里有东西,行李就放前面吧。”
女孩拒绝了赵齐帮她放行李箱的好意,说自己可不是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箱子还是提得动的,她还主动安排让赵齐坐前面副驾驶位子,两个人的箱子统一放后排座位上。
看得出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不像李珊那样柔柔弱弱的爱撒娇卖乖,只是,心月不觉得她把一直拖在地上的箱子直接放车座上是个礼貌的行为,显然,那女孩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不恰当的,她甚至不打算和心月打招呼。
在赵齐跟她介绍心月,称心月为“朋友寸姐”后,女孩还是没有问候,而是继续和赵齐说话:“哦,就是把龙龙放她这儿是吧?”
什么龙龙?心月猜想龙龙大概就是那只仓鼠的名字吧。
赵齐怀里抱着一个塑料箱子,他朝心月这边晃了晃,说:“这里面的积木灰够它用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就要把灰倒了,然后彻底清洁消毒这个箱子,换上干净的垫料,每天喂它一两次就够了,不要喂太多,每天换清水,很好养的…”
女孩争着补充:“还有还有,不要放在有太阳直射的地方,也不要放在太阴凉的地方,不然很容易生病。”
心月答应着,想到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怎么把它拿出来呢?就换垫料,做清洁的时候,怎么把这仓鼠拿出来?”
“就这样抓起来就行啦。”赵齐把箱盖打开,将仓鼠抓起放在手心,用手指轻抚着仓鼠的头,对心月说:“看,很可爱的,对吧?乖龙龙。”
和老鼠相比,那自然是没那么讨厌的,这只圆圆的小仓鼠周身白褐相间的软毛,圆弧形的小耳朵是半透明的,也没有可怕的细长尾巴,心月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应付这个小东西。
女生探身向前,用纤细柔软的手指轻抚赵齐手中的仓鼠,说:“龙龙乖,给我摸摸,哎呀,乖宝贝,妈妈回家去了,等开学再接你回来哦,等妈妈,啊,真乖…”
赵齐就侧着身子和女孩一起玩起了他们的仓鼠宝贝,心月听不得他们的嗲声嗲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车站到了,赵齐帮女孩把箱子拿下来,又举止亲密地提醒她注意边上的车,然后才挥手跟心月告别:“谢谢,寸嬢嬢,再见!”
赵齐笑得坏坏的,以为心月会嗔怪他把自己叫老了,可心月只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立时就踩油门走了。
心月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自己被赵齐耍了,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她为赵齐准备的水果、饮料和湿纸巾都忘记给他了,而后视镜里,两个年轻的男女学生相对而立,相貌年龄相配,正是青春年少好谈笑的年纪。
回想过去,正当好年岁的心月是什么样子呢,在电子厂打工,工服是紫色的,帽子是蓝色的,每天站在充斥着机械噪音的流水线上焊电子板;在油腻污脏的水池边洗碗,被厨师和老板娘使唤着,在拥挤吵闹的大排档传菜;在凌晨的加油站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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