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水钻——小央
时间:2022-02-23 16:08:46

  大包厢里的人都在惊呼,有人高声喊着“打120”。瞿念转过身,先一步蹲了下去。
  到了危急关头,有时候并不需要思考,一切都凭本能。
  倒下的是个大叔。呼唤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心跳和呼吸都在减弱。“让开一点!”瞿念想也没想,先把大叔背起来。大家都替他帮忙,伸手托举,开辟出道路。
  瞿念把昏迷者放到通风的走廊上,按压心脏,人工呼吸,反复循环,一次又一次。
  救护车来到时,他已经做过力所能及的急救。医护人员抬病人上了担架,与此同时对他的做法予以肯定。等到十多分钟后,他们接到电话,说大叔已经脱离危险,而瞿念当机立断做的措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KTV里的顾客不管认不认识他,齐刷刷都鼓起掌来。
  瞿念汗流浃背,有点小得意,留下一句“应该的”就离开。
  这天晚上,他给南舒雨发了条微信。不愧是南舒雨,在称赞别人这件事上相当吝啬,没佩服他不说,还态度恶劣地抱怨:“你吵到我用美容仪了!”
  瞿念自讨没趣,郁闷地玩了半宿游戏,躺下睡觉。他是被简建玟摇醒的,简建玟和家里关系不好,三百六十五天向来天天赖在宿舍。他说:“队长队长,火了火了!”
  瞿念听成“着火了”,吓得一跃而起,没戴隐形眼镜,什么都看不清,跌跌撞撞把床头的汽水倒袜子上,捂住口鼻就要跑。简建玟来不及嘲笑他,先把眼镜递过来,又把平板电脑送到他眼前。
  那是一条转发破万、点赞多达十万的动态,瞿念一脸懵逼,还是简建玟帮他点的播放。其中内容他不陌生,就是他十几个小时前的真实经历,营销号使用了清晰明了的标题——“十八线偶像KTV抢救路人”。
  只有这些账号发布并不算什么,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主流媒体的一条新内容。尽管没有确切提到这件事,可却在这个时间点发布了一则探讨偶像价值的文章。真正优秀的文艺界公众人物,不仅要能输出好的作品,还要拥有好的品德,少些混乱私生活,多些亲和力。
  虽然或许出于没交保护费的缘故,热搜第一,但连姓名都没有。不过只要点进话题界面,马上就有人在评论分享他的信息。短短几个小时,他们组合的微博已经涨了不少粉丝,他的个人账号更是提醒不断。
  值得一提,韩津才从老家回来,先听同事说“瞿念上热搜第一了”,一眼看过去,把“抢救”看成“抢劫”,心说完了。点进去才知道是正面消息。
  南舒雨大半夜被叫到公司加班,一开始向韩津提了抗议。后来没办法,为了表示消极抵抗,故意穿了去健身房的运动装跑步来,只涂素颜霜,甚至还做着发膜,从头到尾一副还在假期的样子。
  上司花五分钟决定提前发行新专辑,员工要花五小时、五天、五个星期来完成任务。
  忙了一晚上,南舒雨坐在露台上走神。城市里是看不见地平线的,太阳的光在众多大厦背后迸溅。瞿念来和韩津见面,偶然瞄到南舒雨,于是多煮了杯咖啡,端到外面来。他递给她,说了声:“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她反而失笑,“这是好事。你们红了,我就能更快调走了。”
  他已经从南舒雨的姑妈那听说了她的事。南舒雨也不惊慌,秘密总是要揭开的,只是报刊杂志自媒体都还不敢公开写罢了,就算写了,马上也会被他们家摆平。瞿念起初还对那个投资自己东家的cuco没概念,玩游戏时李知然通过语音一语点醒梦中人:“百科里说,他们家在全球经济体里排得进前五十。”
  简陋而偌大的露台上只坐着两个人。瞿念问:“你就那么想回去?”
  “……”她握着咖啡杯,没头没尾地说,“我其实也学过心肺复苏和AED。”
  “你身边有病人?”
  南舒雨摇了摇头,淡淡地注视远处:“我小时候救过一次我爷爷,以前家里那个。直到现在下雨膝盖还是会痛。但我爸爸妈妈也好,哥哥也好,都觉得我赚到了。因为我得到了爷爷的好感,能拿到的股票也变多了。我一开始很生气,可是渐渐的也觉得有道理,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想着随时都能再卖人情给别人。”
  没来由的,瞿念心痒痒的,总觉得有些生气:“你们除了利益就不考虑别的事吗?”
  南舒雨朝他笑了。
  那种笑容只是一种表情,嘴角上扬,双眼冰冷。
  “很少,”她转过头,漠然地说下去,“但还是会的。”
  她对咖啡豆意见很多,顾及免费,还是多喝两口。准备回家,室内外温差极大,南舒雨穿上妈妈临走给套的长款羽绒服,丑得掉渣却让人直呼方便。她站在电脑旁,退出各个后台运行的软件,准备关机。毫无预兆,屏幕下方浮上邮件提醒,来自海外那位养母的秘书,预览中是几种不同语言的同一内容。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这是聂经平人生第二次订婚,称不上行家里手,却也绝非一窍不通。身边人清一色不会联想到感情破裂,无一不清楚这更倾向于人事变动。大部分相亲结婚本质便是如此,各司其职,搭伙过日子,只不过他们可支配的金钱数额更大一点,人脉也更广。
  梁小洁在试礼服时痛哭流涕,这种趣闻第二天就传遍她在或不在的社交圈。秦伶恬的点评最为中立,也最具代表性:“都穿高定了还有什么好哭的,莫名其妙,不识好歹。况且订婚对象还是聂经平,以后就是花不完的钱、不管你的老公,乖乖做个花瓶,回家偷着乐不好吗?”
  浅色头发的警卫队长在门口等待,秘书进来也没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男人挑选了袖扣,边戴上边往外走。他播放喜欢的智能产品测评视频,观看途中接到电话。秘书把那只手机递到他耳边,梁小洁哽咽中掺杂着啜泣声。
  “小洁,发生什么了吗?我在听……好的,我知道了。我理解你的烦恼。我很能体会的心情,你在那里等一下,我马上来找你。”聂经平目不转睛盯着车载屏幕。通话挂断一瞬间,他立刻回头,把界面暂停在自动升降桌椅上,对秘书提出请求,“我想要这个。”
  秘书也见怪不怪地回应:“今晚会送到家里。”
  抵达梁小洁家,聂经平只和警卫队长一同进去。她身穿睡裙坐着,眼睛哭红了,头发也软绵绵依偎在肩头。他俯下身,轻轻覆上她肩膀:“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梁小洁不住地呜咽,“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没有做别的什么,我只是跟着那个男歌手一起去了他的工作室,听了几首demo而已。那时候是很晚了,可那是因为他是明星。按理说我们很小心,连狗仔都没拍到。但却有人告诉了我男朋友,为什么……”
  她咳嗽起来。
  聂经平递给她一杯温水。他长着一张美观而令人心疼的脸,莫名给出愁眉不展的印象,事实却只是肃穆而已。然而,这种可怜的错觉还是会有诱骗效果。“没关系,”他说,“我会听你说的。”
  泪水夺眶而出,梁小洁长舒一口气,用手抵住额头:“自从我找回亲生父母,他就很没安全感。哥哥只知道劝我们分手。我能理解,因为我现在很有钱,太有钱了,跟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可是他不能这么不相信我。到底是谁?是我身边有谁在对付我吗……”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明星自己曝的?”
  “不,”她连连摇头,“那对他来说没好处。”
  “那不一定。来的路上我查了,他的公司最近搬到了一栋新大楼。这不是一笔小钱,”聂经平望着她,那么温和,那么耐心,总是如此,“详细的你自己了解或许会更好,毕竟那片地是cuco的。他来接近你或许就是有目的的。今年生物科技突然出了成果,谁也没料到的事。你现在有很多值得人嫉妒的地方。”
  梁小洁难以置信,眨眼的同时,脑海内回旋着猜想。
  聂经平脱下外套,体贴入微地替她披上,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切实落到她耳畔:“小洁,明天就是订婚宴。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他走出去,先回公司,有很多事要做,也有很多会要开。他爸爸的朋友祝贺他要订婚了,他微笑着致谢。
  大学时,聂经平一度想要放弃学业。他不是很想去学校,起初还能应付,到后来便厌倦了课题和社交。什么都很无趣。父亲无所谓,母亲说他太任性了。他一度也很困惑,按理说,自己本该擅长忍耐。后来南舒雨开着车来找他,把他被报废的高尔夫球杆扔出来。他捡起后带回去,仔仔细细擦干净,摆放在架子上。聂经平像个孩子似的,雀跃地看了很久。原来他只是想和她一起上学而已。虽然很想像中学一样跟南舒雨同班,但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忍耐很重要,伪装也很重要。
  聂经平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想要什么,绝对不能说出来。一会引发争抢,二则招惹堵截。悄无声息,不择手段,身边的聪明人都是如此。这是他们家的传统美德。
  他喜欢南舒雨的手和脚。她身材不高大,却蕴藏着很强的力量。他喜欢南舒雨的头发,即便不是混血儿的证明,但是很柔顺。他喜欢南舒雨的性格,她那么偏执、骄傲、脆弱,冷酷无情,又难以控制。她会做很多伤害他的事,也会明知他受伤却置之不理,他非常喜欢这一点。
  聂经平回到家,用遥控器把室内的灯全部打开,又选择播放了曲目《莱茵河的黄金》的选段《众神进入英灵殿》。他试用新购入的智能家具,坐到椅子上,又起身。南征风打电话进来,问他知不知道梁小洁在哪。聂经平踩在桌面上,弯下腰轻轻敲打,又站直身体,稍微想象了一下自己和谁使用它的画面。他说:“小洁不见了吗?”
  南征风有过局促:“大概只是出去玩了。”
  “我很担心她。”聂经平说,“要是有什么情况,需要帮忙,一定及时联系我。”
  南征风心里得到些许安慰:“嗯,要是她打给你,你知道她在哪,就先联系我。”
  他挂断电话,转而联系秘书,还是退掉吧。他不喜欢这套桌椅。秘书有条不紊地接应,与此同时提醒道:“小洁小姐那边安排好了,申根签证可以通行欧洲二十四个国家。为了她能有一趟浪漫的私奔旅行,我们会全程关注的。她的男友一定很感谢你。”
  他对他们其实有很多好奇心,比如,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又比如,他们的爱是什么样的。他觉得自己的爱并不好,有点丑恶,而且不是很正常。
  聂经平按下遥控器,硕大的鱼缸缓缓从天花板向下坠,最后悬浮到他身前。他又拿起另一只遥控器,调节了室内温度和灯光。玻璃鱼缸中的鱼摆动鱼鳍,心里没有怜爱也没有愧疚,无波无澜,他只是平静地望着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称之为反派忠犬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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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水钻(3)
  候机期间已经开始惴惴不安, 到了飞机上又因缺乏睡眠而头晕目眩,到了酒店全程只能靠她交涉,他为什么连美式英语都说不好?行李交给行李员就行了啊。不知道有酒店管家这种东西吗?梁小洁唉声叹气。不过看着他磕磕绊绊去买保加利亚酸奶, 然后撕开送到她嘴边, 她又还是有点甜蜜。总会有办法的。等安顿个几天, 她会打电话联系妈妈和爷爷, 请求他们的原谅。
  她趁洗澡的时候想给助理发个消息, 还在编辑,门外突如其来传来剧烈的“哐哐声”。梁小洁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去开门, 门是往外拉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门外,面色铁青,不容分说就推向她肩膀。
  梁小洁猛地坐到了地上。
  他们是高中同学,相遇得很浪漫。她内向而朴素, 是掉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朴素女生。谢予城却是学校出了名的不良少年, 在打群架倒在路边时被她搭救。然后他就像台湾电影里演的那样, 挨个挨个班找到她。
  为了陪她去图书馆,他愿意爽掉和校花去滑冰的约会;为了跟她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他愿意拿起放置三年的教科书学习;为了给她送饭, 他会坐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 穿越整个城市。而她也因为爱他, 配合他的喜好改变扮相, 理了能在头皮上绘制图案的短发,鼻子上穿了孔。用网络上流行的话来说,他们是“双向奔赴”。然而, 随着年龄增长, 他们也会要面对许多问题。
  假如说学生时代的小混混还有点山大王意味的威风, 毕业成年,步入社会,这就完全变成减分项。除了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贺军翔以外一无是处。
  她考了个二本师范大学,谢予城也勉强过线。师范大学男女比例悬殊,像谢予城这种更是出挑。浪子回头向来独具魅力,各色女性围绕在他身边,他只看着她。
  梁小洁养父养母家不富裕,但也绝对不贫穷,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但即便如此,也比他家好得多。他从没邀请她去过他家,是梁小洁自己摸着去的。她就去了一次,他家里连张实木床都没有。一张是那种坐上去会吱呀叫的折叠床,另一张是不知道从哪个收费站捡回来的学生公寓床。他爸爸霸占了前者,因为酗酒而患上肝硬化晚期,腹部积水,又没钱住院,于是没日没夜缩在床上,排泄物也肆无忌惮地在床上解决。她亲眼看到谢予城的妈妈拿着弄脏的内裤出去,蹲在家门口的积水前手洗。梁小洁差点当场呕吐。
  他家穷,太穷了。还在大学的时候,谢予城被星探挖去做过模特,但他实在不服管教,时间观念也不好,于是没赚多少就被终止合约。他没能如约毕业,因为为了打工旷课太多。
  她哭了又哭,决定要和他分手。他们是没有未来的。她打了电话给他,他来楼下见她,抽烟抽得很凶,顶着悲怆而无奈的笑容对她说:“我只有你了。”梁小洁心软了,因为她还爱他,从来没有不爱过。
  而眼下,她被他推倒在了地上。谢予城说:“你要背叛我对不对?你厌烦我了是不是?”
  梁小洁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都答应跟你私奔了,我们都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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