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她嘴角努力牵扯出一抹感激的笑:“这些天,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啊。”
说完,不自在地理了下头发。她又补充,“张孝晨会过来替我,你课业也挺重的,我听说,你们学校缺一节课可能下节课老师说的是什么就不懂了,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真的不能再这么麻烦你。”
“我不是那种缺一节课就什么都听不懂的人。”梁嘉树简单解释,帮她把水瓶水盆等杂物收拾进了后备箱。
周天看着他,心里泛起酸楚而茫然的情绪来,脑子很迟钝地转着,不知怎的,她突然矜持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梁嘉树。”
梁嘉树关上后备箱,抬眸回视。
其实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是心酸,那种在茫茫人海中只能看到一个坐标的心酸,夹杂着馥郁的呛人的动荡情绪。阿,昏
他也没说什么,仿佛有点心不在焉。把老人送到先前联系好的医院,吸上氧,安顿好了,堂叔在那一个劲儿地抓梁嘉树的手说他真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然后,扯过周天小声说:“俏俏,你这男朋友一表人才还这么有本事,回头,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周天心虚地应付了几句,一脸镇定。
“我请你吃顿饭吧。”她送梁嘉树出来时,终于开了口。
这些天,梁嘉树每天都往医院跑,好在离他学校非常近。
“以后吧,我学校有些事得回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能帮忙的我尽力。”梁嘉树淡然婉拒,“你不要心急,你爷爷那个胆红素可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降下来的,这个谁都没办法给你打包票。”
他把一张卡给她:“你爷爷现在开销每天都很高,我知道,你开公司还有奖学金可能会有些收入,但现在不好说你爷爷得住多久,先拿着用,以后慢慢还我。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们是同学,我应该帮忙的。”
卡是塞到她手里的,梁嘉树明白,在钱财上接受别人的帮助向来是周天的雷点,她那么骄傲,却偏偏屡屡在钱上面困窘。
梁嘉树一想到她从小到大总是被钱为难,就非常窒闷。
“这钱,你以后要还我的。”他轻声强调。
ICU一天开销6000朝上,爷爷一场病,让她所有的努力都成空,而且远远不够。这种感觉,非常压抑,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找水,在绝望中看到的绿洲,最终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影,周天挺直了背抿唇说:
“我知道你是好意,张孝晨答应先借我十万块了,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卡又被她轻轻退回,“我已经欠你很多,我不想再欠了,欠太多,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还清。”
梁嘉树没跟她拉扯,他点点头:“也行,你有需要再和我说。”
他开车出来,透过后视镜,看到周天一直站在原地,人清减太多,像团影子一样安静目送他,虽然一脸疲倦,但女生在拿主意时永远一脸的坚定,没有犹疑,整个治疗过程中,除了偶尔流露焦虑,他没听周天喊一声累,也没见她掉过一次眼泪,她的积蓄很快花光,明明身体心理都已经到承受的极限,可女生此刻,只是静静站在那儿,像个无声恪守的战士。
别人的二十岁,在父母面前还是小孩子,放假回家可以一觉睡到中午被妈妈吼起来吃饭,却不耐烦地一翻身继续睡。
梁嘉树望着那个纤细身影,眼睛很痛。他应该向她学习,无论生活发生什么变故,都要咬牙挺住。
医院门口卖小吃的很多,周天买好饭带上来时,张孝晨到了,他拎了水果,还有炖好的汤。
问了一些情况,张孝晨让周天和堂叔回去休息。
“反正只能定期探视,留医院也没用。”
“好贵啊。”周天轻声喟叹,因为消瘦,那双眼睛显得更大,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生不起病。”
说完,又像是自我安慰,“钱没了还能再挣。”她冲张孝晨笑笑,“你的钱,可能我得还慢点了,你不急着娶媳妇吧?”
张孝晨欲言又止,想了想,先问:“梁嘉树走了?”
周天的笑便一点一点敛去,鼻音浓重“嗯”了声:“这些天,太辛苦他了。”
“他是你男朋友,应该的。”
“不是,我们分开了。”周天一直没跟张孝晨说这件事,事实上,也没和冯天赐说,好像要把这件事解释清,同样是个浩大工程。
张孝晨惊了一刹:“为什么?”
“别问了,我不想说。”周天一脸倦容,“他这次帮我,纯粹是看在大家都是高中同学的份上,你知道,他本来就很慷慨,换个人,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但他不会每个人都给十万块,周天,你傻不傻,梁嘉树为你的事奔波不停,就因为你们是附中同学?”张孝晨忍不住说,说完,意识到说漏嘴,他不吭声了。
“什么十万块?”周天敏感抬首。
张孝晨一副“我就知道他没说”的表情,他沉默片刻,说:“当年,黎姨走后,梁嘉树来找过我,他说他要离开附中了,他知道你一定会还他家里的十万块,但他说,那是他家里不准备要的钱,所以,还是放在我这,如果你将来有需要,能用上。”
有什么东西猛地浮出水面,张牙舞爪,扑到心口,她强笑:“我怎么不知道?他找过你?”
“找过,那会儿他状态不太好,他说你可能对他有些误会,但他觉得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孝晨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午后,梁嘉树的样子便也准确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