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你,我才愿意爱自己——物生稀
时间:2022-02-27 08:04:25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看了那个人一眼,她忽然就想这么做,想把所有痛苦留给深渊,即使只是做一场梦。
陈顺平躺在地上,自下而上看去,女孩的背影略显单薄,与那么广袤的天地比起来,微如尘埃,她就像要与月夜融为一体,对她来讲,如果就此乘风归去,是否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不可以,怎么可以,十七岁的孩子,未成年,还未真正看过花海、品过万味,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离开。
陆大海喊的正畅快,忽然听见了身边另一个怒吼声,“啊啊啊啊啊啊!去你大爷的,都他么的来啊!有本事来啊!看爷爷怎么把你们大卸八块。”
陆大海扭头,看着身旁这个男人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怒吼一般,疯狂的像个豁出去一切的疯子,那一刻,空气里全都是畅快淋漓的味道。陆大海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对描述现在的俩人再合适不过了。
陈顺转过来看她,脸上满是震惊,陆大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说出了那三个字,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却见陈顺恶狠狠吼到,“你才是个二百五。”
陆大海几乎脱口而出,“你是。”
“你是”。
“你才是”。
空气寂静半晌,然后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咱俩都是。”
“对啊!咱俩都是。”
“二百五。”
“二百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惊醒了暗夜,他们扶着冰冷的栏杆,面对万丈深渊,笑的像俩个得了失心疯的傻子。
直到,远处传来高亢的声音,“嗨……对面的人啊……”声音绵长,“你们好吗?”
二人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起转头,就见第一辆索道车正缓缓滑来,上面搭载着一个人,正朝着他们兴奋挥手。
天亮了,朝阳照常升起,世间万物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二人辞别了师太,临走时陈顺要卸下手表相赠,这是姐夫在他生日时送的名牌手表,是他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师太含笑推辞,阿弥陀佛祝福俩人一路顺风。
陈顺没有坚持,只留下俩个人的买票钱,剩余的所有现金全部捐了布施。他看到庙里很多设施都破败不已,这些钱应该够将整个庙都修整一番了。
火车上摇摇晃晃,让面前的一杯清茶微微波动,纸杯中浮起袅袅热气,将玻璃车窗蒸腾的有些模糊,随着时间的推移,乳白色的热气又渐渐消散,视线再不受阻隔,此刻的车窗外是一大片原野。
原野漫漫,北国的冬天在大多数日子里都被白雪覆盖,天高云阔,低徊的大雁用锐利的眼睛紧盯大地,寻找着极度缺少的食物。正值落日,天边只剩一片红光,大雁当是没找到食物,朝着落日使劲而去,莫名有种悲壮之意。
它们为什么没在秋天叶子还没落光的时候飞去南方呢?也许是被什么事情阻挡了脚步,也许只是舍不得将羽毛一根一根衔回来所筑的巢。落到这般境地,也不知道它们后悔了没有。
大约是不悔的吧!为了某一刻让心灵都绚烂起来的震动,既做出了选择,那就该承受一切不是吗?
陆大海看向另一侧的陈顺,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修长的指尖时不时翻动书页,因为太长乃至卷起来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出一片阴影,几近完美的轮廓让他看起来万分静谧又身处安然。
陆大海忽地想起,他们从山顶下去的时候,她没来由问过的一个问题。
“陈顺,一般人遇见像我这么麻烦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你为什么屡次三番的出现在我身边,你这人可真怪”。
“陆大海,我是个医生。”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是医生,所以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如果每个人都是看见麻烦就走,看见需要帮助的人就躲得远远的,那这世上那么多身处深渊,绝望不已的人该怎么办?难道他们只能等死吗?如果世界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只剩下冷冰冰的规则,冷漠的人和丝毫不出差错的机器,那么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们追求那么多梦想希望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只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陈顺简直哭笑不得,女人真的是不分年龄,都活在二次元的世界吗?他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你,我,我不……”
“你不用说了”,陆大海伸出一只手打断他,“你帮助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要感谢你,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不重要”。
一场谈论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总之他们相携着回到屋子时,再相顾无言。
那时候的陆大海已经下了定义,他俩之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出于道义,出于一方对另一方的怜悯,无关任何情感。
可即使是怜悯,也足以让自己永生记得,永世感恩。
因为。
因为原本,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留给自己呢。
下车后在空旷的车站广场上,陈顺递给陆大海一大袋上车前买的零食,“这是没吃完的,你拿回去慢慢吃,我最讨厌吃零食了,拿走也是扔。”
几句话把陆大海一切拒绝的话都堵死了,但这并不妨碍陆大海顺嘴的质疑,“那你还买这么多?”
“反正是刷医院发的活动卡,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不多买点我饿肚子怎么办。”陈顺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丫明明只吃了一块面包。
陈顺:“你说什么?”
陆大海:“没……没什么,哈哈,那你拿回去送给同事吧,她们肯定喜欢”,陆大海想起了尚婷。
陈顺撇撇嘴,“重死了,你不要的我现在就扔到垃圾桶了。”陈顺作势就要去垃圾桶的方向。
“哎呀!好啦好啦,我要还不行吗?”陆大海拉住他。
陈顺:“这才乖嘛!来,提着。”
陆大海接过,心里的感激就像腾的水在翻滚。
陈顺微微一笑,触了触陆大海柔顺的刘海,“大海,真的不用我去跟班主任解释一下吗?”
“不用啦,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不用担心。”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医院那边催得紧,我就去不去送你了。”
“嗯,再见。”
“再见。”
背对背各自向前,不同的人,自然会有不同的人生。陆大海打开塑料袋看了一眼,那么多的零食,有三分之二都是各类糖果,她在寺庙中醒来那时,陈顺就说过,她晕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低血糖。原来,他在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打算了……
 
第10章
 
回到学校的第一要务自然是去见“犀利虎”张老师。
“这是退学申请,你签字吧!”毫无情感,冰冷如霜。多么熟悉的场景。
办公室里不只犀利虎一个人,其他几个科目老师都瞬间把目光聚拢过来,眼里神色各异。
“为什么?”头微微低着,可比起上次陆大海多了一分淡定,看来这种事也是要积累经验的。
大概是没料到陆大海居然还问为什么,犀利虎眉头皱的更紧了,“陆大海,半年之内俩次被劝退,这在二十八中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多厉害呀!学校根本容不下你了吧!但任你有八般武艺,去社会上随你怎么祸祸,可这里是学校,由不得你屡次撒野。”
张崇光想起两周前那个午后依旧气的发抖,因为这个贱人,他被人在背后嘲笑的体无完肤,说他看上了这么个懦弱死气沉沉的姑娘?所以才处处关照她,简直搞笑,他又没瞎。
“我告诉你陆大海,今日这份申请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否则别想离开这间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人声音掷地有声,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大约是腿太粗,裤子不合身,上侧大腿面的西装裤被撑的连裤缝都看不到了,皮鞋光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就像一个不被所有人信服的□□者坐在那里,□□而□□。
“老师,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逃课?”
“哧……”班主任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的学生,死穷就算了,还一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出去鬼混,我用得着问你吗?”
陆大海一瞬间手握的死紧,头愈发低垂,眼里渗出红光。
“我说张老师,你训学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人身攻击。”声音低沉,颇为严厉,平日里总充当老好人,左右逢源的数学老师看来真生气了,其他老师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犀利虎”嘴角轻微抽动一下,除了陆大海没人看到,“李老师,我班上这学生胆子大的很,不说重了她根本听不进去”。他眼球在眼眶里提溜一圈,又接着说道,“哎呀!您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上次您训您班上那个学生可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呀!我们几个在边上连句话也不敢插,啧啧,想想都觉得凶残。”
“那是个调皮捣蛋,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男孩,你面前这个是胆小听话容易被吓到的女孩,张老师你看清楚了”,数学老师不是没听出“犀利虎”对他多管闲事的嘲讽,可他自有为人做事的一套准则,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再缩回去的道理。
“哧……胆小听话?女孩?对啊,正因为她是个女孩,我才要管教管教,免得她不知羞耻的到处捏花惹草,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
“啪……”一声巨响从办公室角落里传来,“张崇光,你这样说一个高中女生是不是太过分了。”言辞厉仞,能听得出这声音里包含极大的愤怒。
眼泪濒临决堤,可陆大海硬是没让泪掉下来,她抬头看向语文老师,那个对学生非常严厉,却在此刻愿意为她说话的老师。
“呵!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管教我的学生,你们个个都跟我过不去是吧”,“犀利虎”从椅子上嚯地站起来,瞪向语文老师,西装下的身躯愤怒抖动着。
语文老师毫不畏惧,她盯着“犀利虎”,一步一步走过来,办公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在陆大海的印象里,语文老师总是不苟言笑,她本就很高,肩膀略宽,总给人一种魁梧的感觉,何况她日日穿着相同样式的职业坡跟皮鞋,走起路来嗒嗒直响,就像敲在别人心里的警钟,很多学生都怕她。
可是,她不是一向都冰山脸一幅。最讨厌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了吗?
“犀利虎”站着不动,下巴微微翘起来,这是神经紧绷,将要开始战斗的标准准备姿势。
语文老师停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已经越过了社交的正常防线,俩个人针尖对麦芒,气氛剑拔弩张,她率先开口,“张老师,请问你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孩子被动申请退学。”
“马老师,这似乎跟你无关。”声音依旧高高在上。
“行,你逼迫一个孩子退学跟我无关的话,那跟年级主任有没有关系?跟校长有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怎么样。”
“你……”,犀利虎被噎了一下,但片刻就冷静下来,“马老师作为语文老师一定听过这样一句话‘闭门不管庭前月’,您一向看不上和我们这些人同流合污,今日可别为了一颗小芝麻丢了您苦苦经营起来的大西瓜。”
其他老师在旁边瞠目结舌,实在是佩服“犀利虎”的勇气,跟一个语文老师咬文嚼字,该不该说他真是自信的狂妄。
“那不知张老师有没有听过,‘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马老师向前走了一步,“还有‘烈士之所以异于恒人,以其仗节以配谊’。”
“哦,对了,还有‘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马老师眼神直勾勾看着犀利虎,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更掷地有声。
不顾“犀利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继续说到,“张老师不懂没关系,我翻译给你听,这些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如果有谁用芝麻大点权利为非作歹,克下欺上,掌控别人的生死,早晚会自食其果,原因就是有更多的人,她们有不怕流血,即使死也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信念。”
她看着“犀利虎”,就像看一只将死还要蹦哒不停的蝼蚁,“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同流合污,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语文老师站着不动,黑色工装配着白色里衬,最普通的职业装,最常见的女性形象,但在那一个瞬间,她却高大到几乎让所有人都自惭形愧。陆大海忽然觉得,语文老师头顶在冒着圣白的光,那是一种自己永远也进不去的新的世界。余音阵阵,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沉默。
这是陆大海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原来一个人可以活的这么‘正气凛然,坦坦荡荡’。
张崇光愣了半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忽然就演变成了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对抗,而自己俨然属于邪恶一方,这实在是很不妙,“马老师,一个屡次违反规则,不好好学习,成绩倒数,严重影响班级学习氛围的学生,我让她退学怎么就成了不正义的事,你今天一定要管这件事的话,那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做的所有事都有根可寻,有据可证,我胸怀坦荡,就是闹到警察跟前我也占个理字。”
声音听着那么高,那么义正言辞,却那么引人发笑。
“扑……”不知是哪位年轻的老师真的没憋住不小心笑出声来,但随即就捂住了嘴,这个场合不太适合笑。嗯,不适合,他这样告诉自己后一撇嘴,又恢复了苦大仇深的严肃脸。
语文老师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这出强词夺理的戏怎么唱下去,“好啊!那我们就在这掰扯清楚,为什么不听孩子的解释?”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渐渐分成俩派,一波人站在语文老师身后,其中就有刚开始跟“犀利虎”起争执的数学老师,另一波人站在“犀利虎”之后,不出意外,有那个一向看不惯陆大海的英语老师。
有个学生推开门似乎找哪个老师有什么事,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气氛又果断退了出去,门“哐当”一声闭合。
一墙之隔,瞬间俩个世界。
犀利虎:“就连警察都讲法不容情,既然定了规章制度就要人遵守,她已经触犯了规则,为什么还要听她讲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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