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每一个回避关键问题的人都是因为做贼心虚,你连孩子犯错的理由都不肯听一下,是不是你知道你自己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犀利虎:“你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似乎是从“犀利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恶狠狠转头朝陆大海质问道,“你说,你为什么逃课?”
陆大海正被眼前的局势吓到一愣一愣的,猛然间矛头又对准了自己,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数学老师温柔提醒道,“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陆大海确实是有恐惧的,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张崇光是她的班主任,在一个班里,班主任几乎掌握着所有同学的“生死大权”,他要是想不让谁好过,那么那个人的日子就如堕地狱,甚至比那还恐怖。
可即使恐惧如斯,陆大海残存的理智却尚且还能分得清谁对她好,谁才能真正救她。“哦!因为……因为……”她一时没组织好语言。
“别在这装模作样,你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你逃课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三句话蹦不出来一个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在这个学校待得下去。”张崇光朝着陆大海吼道。
“张老师,你威胁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是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也要看看你还怎么做这个班主任。”语文老师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声音的坚决和着毫不畏惧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确信,她做得到,一定做得到。
陆大海惊了,或者说所有的恐惧都正在层层褪去,她有多少次都渴望有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她的前面,挡住冲她而来的所有狂风骤雨。
只是本该充当这一角色的爸爸早就不在了,妈妈从来只会自己躲起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自己面对所有困难,实在无法面对时,就不断折磨自己的内心,她想不通为什么,亦或是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她停滞不前,心里住进了魔障。
可是在那一刻,语文老师为她拍案而起的那一刻,她忽然知道怎么做了,哪怕会成为她曾怕到骨子里的那个结局。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1章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所有同学的座位在三年里都调动过,除了我。”
张崇光轻蔑一笑,就这些破烂事还想定自己的罪,“谁说没调过,前几天不是调……”
“前几天我终于离开了三年没动的最后一排,因为那段日子,我被传为许君粲的绯闻女友。”陆大海看着他,眼里平静的就像她正在讲别人的故事。
其他老师们眼鼻观心,大约知道那是为什么。
“张老师,在班里同学诬陷我偷手机时无动于衷,装没看见,任由我被同学欺辱谩骂,任由我的水里被下了泻药,任由我的书里被藏了一只蝎子。”
“谁无动于衷了,我压根就没看见。”张崇光试图狡辩,“况且谁知道你是不是真……”
他没说完就被陆大海打断了,“你不是看不见,也不是听不见,只是被欺辱的人是我而已,是那个无处申冤,只知道懦弱哭泣的我而已。”
像是在地狱深处藏了千万年的呐喊声,终于有一天她用鲜血划开了屏障,而让这悲壮的喊声被全世界听见。
寒风凌冽,窗户被吹的噼里啪啦一阵响,老师们心中一颤,那件事,其实大多数老师都知道的吧!只是,毕竟不是自己班发生的事……职场中,最忌讳没事找事了……
“张老师,诬蔑我涂口红,俩次在班会上,羞辱于我,让我成为同学们的笑柄,让我一次又一次无法立足于班级里,让我承受一次比一次凶狠的校园暴力。”
声音开始轻颤,本就略粗的嗓音哽咽起来很像被割了嗓子的鸭子,绝望的发出怒吼。
一桩桩,一幕幕,听见的所有人为之悲痛。
“你敢说你没涂吗?”张崇光脸色很难看。
陆大海嘲讽一笑“张老师认为现在的我涂了吗”?
张崇光撇了她一眼,红的那么耀眼的光芒,鲜艳的像盛开在夏日里的蔷薇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竟说不出‘你肯定涂了’这种话。
张崇光犹愣着,陆大海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拿起桌上一杯敞口的水,全部倾倒在纸巾上,水洒了一地,也迅速浸湿了纸巾。
用湿透的纸巾覆上唇,像一个囚徒在生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一般,发恨地擦过嘴唇。
纸巾举过头顶。
嘴唇依旧嫣红,纸巾苍白如雪。
“谁知道你以前涂了没,今天这样装腔作势,谁信你?”张崇光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依然觉得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孩,怎么能斗得过他。
可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所有人都有眼睛,那只红到透亮发光的嘴唇,足以说明一切。
看到没人接他的话了,张崇光不自觉又胆大起来,“说的头头是道,你屡次逃课,这回更是几天不见人影,二十八中怎么可能容得下你这种杂碎,等着吧!不把你弄出去,我……”
“张崇光”,彬彬有礼的数学老师已经已经气到不愿意再叫一声张老师了,那是他们同事之间彼此尊重的最常用称呼。
“自学校成里以来,除了主动申请退学的孩子,一共处理过十一个学生,其中五个勒令退学,还有六个被记了大过处分,这些学生无一例外,都是校委会同各年纪主任,涉事学生的班主任,三方坐在一起开会全体讨论的结果,这是二十七中自建校以来所有领导都在遵守的规则,在这期间,就连校长都不能无缘无故让一个学生退学。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凌驾于校长之上?”
数学老师平日里会为人,做事更是兢兢业业,校委会看上了他这一点,让他在学籍管理处也任了不大不小一个职位,对此类事件再清楚不过了。
“切,只知道墨守成规,不懂变通求发展,就这样下去,学校早晚得倒闭。我就不信了,我还不能把一个学生撵出……”
“砰……”门被大力推开,又重重砸在墙上,冷风猝不及防灌入温室,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而后看过去。
门口立着俩个人,一个戴着金边眼睛,手里拄一根油光可鉴的拐棍。另一个立在身后,极力弯着腰,满头大汗,满脸惶恐。
“校长……”
却原来,那个不小心推门而入的孩子看见这般阵仗,赶紧去请年纪主任时,恰好碰见了与年纪主任说话的校长。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许是争执刚开始,也许是陆大海绝望呐喊的时候,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人从作恶那天伊始,就早已注定好了结局。
……
其实,如果张崇光能收敛一点,或者不把那些能掌控学生“生死”的痛快淋漓表现的那么明显,他如果懂得在暗地里谋划,偷偷把陆大海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做实。
只要一张文书陈堂上报,上边一看品行这么恶劣的一个孩子,勒令其退学几乎铁板钉钉。
可张崇光太咋呼了,太享受这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痛快,时间一长以为自己真成了班里56个孩子的皇帝,在同事跟前也开始不收敛自己畅快的统治之感。
这就注定了他帝国崩塌的一天,再无回转之力。
可是,恶人不总是会露出这么闪亮的爪牙等着人来抓,所以,一个人向前走,不光要有运气,还要有一颗百折不挠,趴下去无数次,还要不断爬起来的一颗心。
此时的陆大海,正在试着爬起来,即使爬起来了,还会有无数次劫难等着她,就在这些痛苦悲哀的历程中,她逐渐成为不管身处哪里,永远都面向阳光坚强到令人发指的勇敢姑娘。
**
俩周前。
几个女生坐在校园旁边一个公园的长椅上窸窸窣窣说着什么,这是一条石子小道,俩旁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凉嗖嗖的冷风吹过,公园里仅有的几个行人都紧了紧衣领,匆匆而过。
二十八中极少有人知道,这条路是“犀利虎”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离放学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天色趋暗,冷风至盛,只见一个女孩慌慌张张跑来,“来了来了,快准备好”。几个女孩立马围成一圈,看起来就像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
“甜甜,你知道陆大海涂的口红色号是什么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对对,我也觉得好看,正打算回去让我姐给我买一只呢!”另一个女孩点头接到。
被称为甜甜的女孩,赫然就是陆大海的“好”舍友武焦甜,她眼神闪了闪,道:“你们说的是陆大海涂的那只吗?我专门找度娘查了,它有个非常火的学名,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武椒甜意味深长的说到:“就叫做——‘斩男色’。”
“斩男?”一人惊讶道。
“啧啧,她才多大,就有这样的心机?”又一人感叹道。
“哎!要是身边有许君粲这样的高富帅,我也想不要脸一把。”另一人叹惜道。
“一班那个‘犀利虎’也不管管这种不正之风。”
“别做梦了,人家可是许少的人,班主任怕是也不好动手吧!”
女孩们唧唧喳喳,心里各有所思,脸上都带了些许忿忿之色。除了武椒甜,她斜斜向上的凤眼闪过一道略带残忍的光。
“你们别多想了,大海有次回宿舍说过,她们班主任对她挺照顾的,反正一班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
“什么?”其中一个女生瞬间拔高声音惊道,“对她挺照顾的,该不会?”
空气寂静半晌。
“咳咳,好恶心啊!”
“真他妈恶心”。
“咦,太恶心了吧!”
武椒甜用手掩住嘴巴,跟着咳了俩声,无人瞧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快走吧……”
“就是,我们快回家吧!”
女孩们相携而走,隐隐还能听见“人不可貌相……”
“她们班主任可是结过婚的人了……”
“那男人也够贱……”
站在大树阴影里的男人,脸色沉如锅底,拳头紧握,青筋爆出。
他咬牙切齿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陆 大 海,我要你死……”
有些事的发生是有因果存在的,可有些人的遭遇却仅仅只是无妄之灾而已,用几句话一笔带过,消磨的却是一个人一整个青春。
第12章
周一,学校广播面向全体师生通报了对张崇光的处罚结果。
张崇光在校任职时间已有将近十年时间,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要养,学校念其将大半个青春奉献在这里,并没有辞掉他,只是被调去了学校后勤保障部,职位嘛,大约就是清洁组小组长吧!
陆大海认真听着,她没有放松下来,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高三一班班主任一职,正式由语文老师马文梅就任。
正值寒冬,春色还远得就连想都不敢想。
一周的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又是周末。这一周里,各怀心思的几方势力都偃旗息鼓,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在夹起尾巴做人。包括那个陷于风雨正中心的张崇光,也许心里还有什么燕雀之志,总之他抗住各方压力真去后勤处报了道。
**
下午放学后,陆大海背着书包又返回教室,她记起自己落了一本书,为了不使那书再变成一堆废纸,她急匆匆跑了回来,只是,还未推开教室的门,就听见自己的名字在教室里沸沸扬扬扩散着。
她停下了脚步。
“陆大海也太牛逼了吧,竟然真把‘犀利虎’给搞下台了。”
“切,哪是她厉害,明明是马老师看不过眼,可怜她才为她‘伸张正义的’。”
“你们都傻呀!肯定是她那混混男友许君粲干的呗!”
“哦……”大多数同学都点点头,看来比较认同这最后一种观点。
“不过,还有个事比较奇怪”,一个刚冒出胡子的男生摸着自己的小胡须,意味深长的说到。
围成一圈的同学们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扭头去看他。男生见此得意的说到,“话说校长亲自听见了犀利虎的‘丰功伟绩’,怎么没直接辞掉他,更没什么处分,虽然去了那么个不起眼的地方,但谁知道哪天他做个什么好事又被调回来了呢?那时候在校的一届届学生都毕业走了,谁还记得他这些破事,所以这次惩罚根本不算太重,这事有点古怪啊。”
“对啊!是有些奇怪,不过有传闻说是校长可怜他为学校奉献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校长一向仁慈宽厚,这次大概真的是放他一马罢了。”有女生附和。
“嘁,你想的太简单了,这种说辞大概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傻子了。”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反驳到。
女孩不愿意了,“你说谁傻子呢?”
男孩一噎,一时不察竟惹了暗恋许久的女孩子,于是赶紧补救道:“我是,我是,我是傻子嘿嘿,不过你们先听我解释解释嘛!”
“你说。”
男孩一凛,他决定在女孩面前找回面子,“校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年有个刚落选了‘校园讲课十佳之星’的老师在得知自己没被选上后,把一个在他参加比赛上课时一个捣蛋的学生狠狠骂了一顿,后来更是处处为难那个学生,他认为就是那个学生才导致他讲课断了思绪,没表现好,以至于没被评上十佳之星。”
“再后来那个学生实在受不了一气之下闹到校长室,校长得知后二话没说就辞了那位老师,说他违反了‘德行兼备’的校训,随意找学生麻烦的行为实在令人不耻,不配为师。”
“而咱们这位‘犀利虎’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谁相信校长只会有个这样的惩罚?”男孩说完还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见女孩听得一脸认真,于是满足的笑了笑。
“那这事确实不太正常”,有人应到。
“难道是他给校长下跪道歉了?”一向爱耍宝的一个男孩大约是为了活跃气氛,竟来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