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还请许少爷以后离我远点,不要让我为难。”清清冷冷的声音,冰冷如霜。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凭什么嫌弃……你算哪根葱,你怎么敢……”
“许少爷,你走吧,不要让我真把你当做倒贴的人,看轻了你。”
“老子,老子再管你的事,老子就跟你姓。”许君粲转身,万分决绝的就要离开。
许君粲气急了也只会说几句“老子”来表达不满,明明整天一副混混模样,却如此搞笑的竟不懂怎么伤人至深,哪像她,手到粘来,最会伤人心了。
“许君粲”。
陆大海就像忽然魔怔了一样,明明达到了目的,明明事态就如她所想一般的发展,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她再次叫了那个名字,她的喉咙用了全部的力气终于脱离了那颗毫无温度的心脏的控制,还是出了声。
另陆大海惊讶的是,都被气到如此地步,许君粲依旧停了下来,离她四五步远,身体保持向前倾的姿势,脊背深深的起伏,就像喘不过气,需要大幅度的呼吸才不至于缺氧。
“我那天失踪后,你是不是……?”
陆大海又顿住了,自己到底想问什么?是不是给陈顺打电话了?告诉他我失踪了?
是不是在我失踪那天就闯到“犀利虎”办公室去质问了?才让他那么生气,想在同事面前找回面子才会在我回来那天那么明目张胆羞辱我,进而为他的坠落埋下伏笔。
还是问是不是对我失望至极?以后再也不愿理我,每次看见我都像是看见一只蛆虫,恶心的躲开?
可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许君粲,还你手机”,陆大海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红的耀眼的手机,萧瑟的天地间,那一抹艳红就像开在地狱里的曼陀罗,昭示着毁灭。
“你碰过的东西,我嫌恶心。还有,这个手机和那些狗屁苹果维生素都是别人求着老子送给你的,老子可从来没有为你买过任何东西。”
许君粲大踏步离开,再未回头。
**
“把手伸出来……”
“让你伸你就伸,哪那么多废话……”
“我走了,有什么事去楼上高三七班找我……”
“你们再敢对她怎么样,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一幕幕飞花落叶,一步步送君走远。在冬天里与君决裂,下一个春天,再不见君。
我竟如此糟蹋一个男孩善良的灵魂,我竟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推出了我的世界。
还有,那些东西她大概已经知道是谁送的了。
可是,地狱里太冷,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
苍苍白日,阴冷如斯,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没有实力又不愿折了傲骨舔求同流合污,就没有过着正常生活的权利,没有说话的资格,更没有,把一个在学校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当成朋友的权利。
第14章
日子渐渐归于平静,积攒在阴沟暗巷里的雪逐渐不见了踪影,穿棉袄的同学已经很少了,周一返校的大多数人都换上了带着薄绒的棒球外套或者一看就很酷的工装服,缤纷多元的色彩将校园点缀的活泛起来。
就是那些连枯叶都未落尽的树都有几粒嫩绿的芽芽冒出头来。
只是那漫天的雾霾还在,虽然比起深冬时的情景已经好了太多,大约一日里总有几个时辰能见到阳光的影子叫人欣喜不已,但它却还是萦绕在宁永市的上空,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散去。
冬的影子渐渐淡了起来,人人都在期盼着,春天快点来吧!
“叮铃铃铃铃……”
几个迟到的学生迅速飞奔起来,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放下茶杯,执起教案,忙不迭结束嘴里搞笑的话题,向上课的教室走去,在进入教室的一瞬,神色丰富的脸刹那就严肃起来。
校园里日日都重复着一样的光景,不变的是知识的传承,变幻的是讲台下的少年长成青年,讲台上的青年慢慢步入中年。
高三一班的同学们都掏出课本,打算乘着早读课这段时间再温习一下还不熟的文言文和英语单词。
还没等张口开始之乎者也,门口就大步流星进来一个身影。
“我说几句话就走,不占用你们的朗读时间。有几条规则从这周开始施行,提前给大家打个招呼,若有谁明知故犯,我会毫不犹豫叫家长。”马文梅环视一圈,见没人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满意的点点头。
在坐的学生确实不敢再龇牙咧嘴,马文梅的手段大家都见过,为保自身安全,任何不满藏在心里就足够了。
“首先,关于座位安排,从下次月考开始按照成绩排座位,近视的去配眼镜,个子低的去买坐垫,一切想搞特殊的别来找我。”
下面乌泱泱一群学生看着新班主任,没人说话。
“其次,严禁校园霸凌,如果让我抓到一次,我不会上报学校。”学生们讶异地看着她。
“我会直接打110,我说到做到,有谁不信可以试试。”
学生都震惊了,够强势,够狠。
有人偷偷看了一眼陆大海,心说这人运气怎么这么好,有个痞子男友撑腰,现在又来了一个向着她的班主任,以后在班里她不就要称王了嘛。
也有心中忿忿不平的人暗中腹诽,欺负那人的是三班的人,本班同学一直都只是旁观而已,有本事在这里立威,怎么不敢去三班作威作福一番。
他们不知道,马文梅与三班班主任交流一番后,三班班主任在班会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尤其是在陆大海书里放蝎子那个男生,后来被叫家长写检查好一顿罚,其他几个做得过分的学生也都受到了惩罚。
自此,陆大海的校园生活终于像一个正常高三学生该有的生活,早起晚睡,每一分每一秒脑袋里都是学不完的知识点。校园卡里有去年学校发的贫困生补助,毕业前够她吃饭了。她终于可以将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为了一个从这座小城市走出去的梦想,她尽了全力。
陈顺电话联系了她几次,说过来看看她,都被陆大海拒绝了,陈顺也没有强求,他一直没问到许君粲的事,陆大海也闭口什么都没说。
自从调了座位,她和许思悠终于不再是同桌了,许思悠没再主动找过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打扰许思悠的新圈子,她们其实并没有过什么争执,只是渐渐的不说话,也没了交集。
日子就这样或咸或淡,不好不坏的过着,其实对陆大海来讲,这样的日子可以说再好不过了,只是有时候,她依旧觉得缺了些什么,或许是一个总偷偷给她送东西的人,或许是一个咋咋呼呼站在她身边说“谁还敢欺负她”的人。亦或许,只是缺了心里的一根弦而已。
直到……
“喂”
“大海是我,出来见一面吧!我就要走了。”
陆大海不知道怎么挂掉手机,也不知道怎么从教室一步一步走到校门口,那个人倚在车旁等着,就是上次带她去游乐场那辆车,他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脚上是一双很普通的平底白鞋,新染的浅棕色头发很好看,衬的皮肤愈发白皙,眉眼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他笑着给陆大海招手,“大海,在这……”
声音好听的要命,引得门口好几个女生看过去,又害羞似的扭过头。
陆大海快步走过去,拉起他就走,把他带离了那片目光中心。
陈顺被拉着走,他没用力反抗,顺着陆大海的力跟在后头,“哎?我的车,大海,你要带我去哪啊。”
俩人顺着学校围墙拐了一个弯,直到看不见大门的影子了,陆大海才放开陈顺,远离了俩三步,“不好意思啊陈顺,我现在情况有些特殊,要是被看到跟一个开车的男人说话,又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只能带你到这了,对了,你说你要走,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陈顺无奈笑笑,“呵呵,你噼里啪啦说这么多,我回答哪个呀!”
陆大海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了,“呃,是我太急了,不过你到底去哪啊!”
“大海你先喘口气歇歇,学校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先把车开过来,然后带你去吃饭,我们吃饭时慢慢说”,陈顺说完急着转身走远了,没给陆大海反驳的机会。
陆大海站在原地,她知道不应该再跟陈顺去吃饭的,最后掏钱的肯定是他,欠他们那么多,还要跟人家去吃饭,似乎太不知好歹了,可是,陈顺说要走了,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她心里一团乱麻,好像什么也搞不清楚。她清楚自己也快毕业了,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想多听听陈顺说话,想多看看陈顺的脸,想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还回不回来?想趁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好好将他的脸印在心里,再不忘却。想知道的太多太多……
嘀,嘀嘀嘀嘀……车喇叭声响起,“大海,快上车。”
陆大海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看过去,她还在犹豫。
“大海,我明天的飞机,这是在国内的最后一天了,就想着上次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我可不想带着外债走,你该不会让我出国前留下这个遗憾吧?”
出国前的最后一天?陆大海被这个消息弄的心神俱震,“可是,我……”
“快上车吧!不然我下来请你喽!”
“不,不用”,陆大海捏了捏拳头,只好走过去打开后门坐了上去,车子随之稳稳动起来。
“大海,你喜欢吃什么?”驾驶位的男人扬起微笑。
陆大海犹豫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就行了,不用吃饭。”
陈顺一副就知道如此的表情,“那可不行,我在国内的最后一天你不让我吃饭,你这也太狠了。”
陆大海慌张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顺得逞一样笑了笑,“饭呢,是一定要吃的,你要是不说喜欢吃什么,那就由我来决定怎么样?”
陆大海极其迅速的回答,“你决定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
“这才乖嘛,我以为你还要犹豫一会呢!”
陆大海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陈顺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觉得自己就是那哄骗小孩的坏叔叔,“那就我来选地方,你有什么忌口或是不能吃的东西没?”
很低的一句“没有。”
“那我们去吃虾怎么样?我知道有家虾很不错,好久没去了,出国前最后饱餐一顿。”
陆大海没说吃虾是好或是不好,她格外艰难地开口,“你,要去哪里?”
“美国,主任给我写了推荐信,托福也考过了,那边有更前沿的学术和更精准的实验仪器,我决定去深造三年,在专业领域才能走得更远些。”
陆大海听得有些懵懂,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三年,三年好久啊!久到他们可能再也无缘得见了。
陆大海没有回应,所以俩人一时之间竟都沉默起来,小小的车内一片寂静。
路边的树不断后退,一棵看不见了,还有无数棵在前面迎接着往来的车辆,中国结挂在路灯柱子上,少了灯光的照耀,便就少了几分温暖。良久后,陆大海笑了笑,“陈顺,那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陈顺都叫她妹妹了,可她就是叫不出一声‘陈顺哥’。她只想叫他陈顺,只是陈顺,没有其他。
“嘿嘿,傻丫头,你也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我要看见一个全新的你,一个叫陆大海的姑娘她无比自信耀眼的活在世上,如果做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顺。”
“嗯,怎么了?”开车的陈顺只能从后视镜看了女孩一眼。
陆大海:“我会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生活的。”
陈顺:“我非常相信你。”
在后来的很多时候,陆大海总是想起这句话,它撑着陆大海走过很多难熬的时光,不管是好的、坏的、开心的、悲伤的所有时候,只要想起这句话,心底就会冒出一棵棵绿色的小草,小草越聚越多,最终长成了一片青青田野,贫瘠之地终于可以种下所有想要的种子。
那天的虾真的格外好吃,虾壳被从中切断,虾肉浸在浓香的汤汁里,剥一个放进嘴里,口感细滑,味道浓醇,每咬一下,舌头都会轻颤。陈顺剥了很多虾,全进了陆大海的碗里,陆大海也想剥很多很多的虾放在陈顺的碗里,她试探性剥了一个递给陈顺,陈顺笑着说不用了,我剥给你吃就好。那清亮的眸中似是载了一汪极是清澈的湖水,陆大海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剥一只虾给他。
但是对于陆大海来说,她吃进嘴里的每一只虾都味同嚼蜡,明明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就是难受的想哭。陆大海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抽一抽的疼,这大约就是离别的感觉吧!那个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更不是只是认识的俩个人,他对她来讲,早已重要的譬如海葵之于小丑鱼,总在小丑鱼受到攻击的时候,竖起自己的刺来保护小丑鱼。海葵就要走了,小丑鱼怎么会不难过。
第15章
陈顺点了四人份的量,俩个人都吃撑了,于是陈顺提议顺着步行街走走,陆大海自然应下。
俩人从门口出去的时候离得很近,陈顺乘机在陆大海的校服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走在前面忙着推门的陆大海根本没注意到。
从店里出来,天色终是暗沉下来,烟雾缭绕的城市里看不见太阳落山时的霞光,入目可及的只有无数霓虹灯闪烁。
俩人各自端着一杯绿茶,是陈顺刚在一家奶茶店里买的,陆大海知道班里有几个同学很喜欢喝那家的茶,每天来学校都带着一杯。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能端一杯在手里。
这是多么美好的味道呀!清新的茶香漫溢,掩盖了鼻孔里淡淡的虾腥味,一口茶下肚,通体都轻盈起来。
“大海”
“嗯?”陆大海抬头去看身侧的人。
陈顺看着陆大海,试探性的问道:“粲粲他––是不是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陆大海有那么一瞬想回答,我只是不想让他太靠近我,怕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将他推得远远地。
可她不能,既然许君粲已经‘如愿以偿’远离了她,她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事情发生变化,那她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陆大海看着陈顺,眼里波光明灭,几度转换色彩。
“陈顺,我,我与他……”陆大海停顿了一下,又自嘲似的笑笑,“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因为一些事决裂了,以后再也不能成为朋友,这已经是确定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好吗?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