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许过来,都在原地站好,不然,明天不给你们饭吃!”
众人皆愣住:这,还是我们端庄大方的许贵妃吗?
端庄大方的许贵妃,大剌剌在池边席地而坐,两只鞋被她一左一右扔得老远,脚上只剩白色袜子。
“墨斗,你看看那个亭子,修好了没有?我怎么好像看不清楚啊……”
墨斗顺着主子的手指看去,朦朦胧胧一片夜色,湖面上还生了水汽,那湖心亭只剩个轮廓,什么也看不出。
“娘娘,奴婢也瞧不见啊,太远了。”
“他不让我去亭子里……我用他告诉我榫卯松动吗?我自己没长眼睛吗?”
许宜臻好像突然生气了,一骨碌站起来,对着湖水骂道:
“你是不是傻!你不说,我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偷偷地在远处看你修亭子。你一说,我还怎么找借口去啊!”
“娘娘,您没穿鞋呢!这都入秋了,地上凉,您这么站着会生病的!”
墨斗瞧瞧被扔得南辕北辙的两只鞋,又看看叉着腰骂得起劲的贵妃,只得叹口气,先去捡左边远的那只。
许宜臻站起来后,自己也觉得脚底板发凉,见墨斗往左去了,她便踉踉跄跄地向右边的鞋子走去。
失了鞋子踩在地上,脚感有些怪,加上她本来还有三分醉意,一不小心被树根绊跤,整个身子竟向太液池歪去。
“啊——”
陈行简及时自树上跳下,一把拉住她,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许宜臻看着从天而降的人,余惊未消,咽了咽口水,半天说不出话。
陈行简黑着脸把她按在树下坐好,声音里带了怒气:
“呆在这别动,我去给你拿鞋。”
镶玉绣花的锦鞋被他握在左手里,陈行简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树旁,俯下身,右手托起她的脚腕,将锦鞋套了上去。
“你怎么会在这?”许宜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喝醉了一向爱撒疯,我怕墨斗拉不住你,就悄悄跟过来了。”陈行简松开手,又添上一句:“酒量浅就少喝吧,以后不是总这么巧能赶上。”
说完,他想要起身去寻另一只鞋。然而还没等他有动作,许宜臻双手已经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了上来。
“我好想你。”
宫廷佳酿的香气,在陈行简耳边萦绕。温香软玉的女子,靠在自己肩头,呼吸急促。
“贵妃娘娘,您醉了。”
陈行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理智,竟能生出推开她的力气。他清楚地看见,那双布满水光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闭上。等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陈大人说得对,是本宫失态了。”
许宜臻深吸一口气,感觉仅剩的三分醉意也彻底散尽,扶着树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皇上心里有你,”身后忽然传来陈行简的声音:“他亲自问我要木工用具送你,还说,对你爱而不得。既然已进宫,从前的事情就别再想了,好好跟皇上在一起吧。爱而不得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许宜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皱着眉头转过身。只见陈行简愣愣地站在那,看得出想摆一个释然的表情,可惜天赋没有点在演戏上,释然不是释然,惆怅不是惆怅,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这个五味杂陈的表情,让许宜臻一时没有憋住,捂着嘴笑了。
“皇上爱而不得的人可不是我,你不要胡乱给我安这种情分。至于那套工具……”
她走回陈行简身边,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块桃木符:
“谢谢你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这个平安符是小时候我娘在观里求的,多年来我一直贴身戴着,能镇灾驱邪。听说你马上要调去神策军了,武将多风险,这符送给你保个平安,就当是回赠吧。”
柔软的小手不由分说,将带着温度的桃木塞进他怀中。而后她转身,向远处捧了鞋站着的墨斗走去。
墨斗其实早就把鞋捡回来了,她非常上道地守在唯一通往这里的小径处望风,心里美滋滋想着:哎呀,我们小姐还是跟陈公子天造地设最般配!
许宜臻接过她手中的鞋穿好,又正了正刚刚有些松掉的发髻,回头眺望一眼还在树下站着的黑影,朱唇微动:
“走吧,回含华殿。”
第19章 暗流汹涌起
秋祭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官员们陆续乘自家马车离开,贵妃因醉酒不适已经先退席。按例皇上今日要歇在皇后宫里,因此在宴会结束后,李彦和便随孙红玉一同去了永安殿。孙太后坐在四平八稳的步辇上,一路自麟晖殿向寿庆殿而行,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