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忆急得快要喘不上气,接着问:“苏寒每年都体检吗?”
“他要是每年都体检,也不会这么突然。”
“钱呢?他给我买的相机,哪来的钱?”
陆呈熙也快要发疯:“你觉得我能知道吗?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反正他是尽量挑贵的买。”
苏寒每年都有两千块的体检费用,他每年都给苏佳忆买最新的微单相机。
他从没体检,奖学金不够多,买相机却一年不落。
像一个复杂的推导题,苏佳忆腿脚发软,终于导出最后的结果。
而现在,这结果也无法求证。
在苏佳忆的印象里,除了头疼,苏寒从不骗她,甚至被导师骂了这种事,也委屈巴巴地说给她听;受了什么伤都邀功似的举到她面前,让她关心。
他背着光编织谎言,就连他们吵架最凶的那段时间,也没想过用这爱意绑架她。
而时至今日,这场巨大的骗局才落下帷幕,一刀一刀地划在她心上。
如果不是苏寒,苏佳忆想不到会有谁真的蠢到这种程度,用自己体检的钱给女朋友买礼物。
他不是自诩最聪明吗?
他不是要做一个好医生吗?怎么连医生的话都不听。
她贴在监护病房外的玻璃上,泪水汩汩地流。
苏寒就躺在里面,安然地合着眼,不知在哪个梦境里遨游。
“王八蛋。”她嘴唇翕动,暗暗地说。
这天后,苏寒一直是昏迷状态,失去意识,偶尔监护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一群医生冲进去,再松一口气地退出来。
有医生提醒他们尽早准备后事,他们却站在原地,头都低低地垂着。
许蓦坐着飞机天南地北地飞,拿着苏寒的检查结果,去各个权威的医院询问。
最乐观的倪清月也笑不出来,总是沉默地站在苏佳忆身边。
苏寒再没和他们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睁眼看过一次。
苏佳忆瘦得比谁都厉害,只剩一把骨头,轻飘飘的,好像能被一阵风吹走。
寂静的夜里,她偶尔拿着相机,怼在透明玻璃上,透过取景框认真地看苏寒。
尽管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她就坚持举着,左手累了就换右手,像一座雕像。
这样昼夜颠倒了几天,苏寒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只能继续上班,把背包换成了苏寒一直在用的纯黑色书包,夹层里始终放着小刀。
她逐渐养成了一个怪异的习惯,就是睡觉时手里必须摸着那把折叠刀,拇指按在刀背,才能睡得沉。
这天她把仅有的几个新闻任务分给实习生之后,就在工位上坐着捱下班。
下午的天阴沉沉的,半截大楼都埋在雾里,像要下一场春雨。
台里光线很暗,没出去的几个同事也都安安静静。
睡意袭来,苏佳忆抬头看了眼,部长不在,这才放平胳膊,在桌上摸到折叠刀,安心地攥住,徐徐闭上了眼。
没做什么梦,醒来时她只觉得脖子酸痛,时间显示才过去四十分钟,离下班还有好一会儿。
她端着水杯去接了一杯热水,回到电脑前,百无聊赖地刷着新闻。
工作群的图标疯狂闪动,大家的消息频繁刷新,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苏佳忆被闪得烦了,鼠标移过去,正要清除聊天,看清里面的内容后顿住。
是一条网络媒体的新闻,眼熟的名字,是老陈离开市台后,自己创办的工作室。
当时大家都在劝他,网络媒体的发展前景尚不明朗,他却孤注一掷,坚持这条路。
新闻的标题就夺人眼球——《举报无门的嚣张化工厂究竟给旭城带来了什么》。
长长的文章写明了老陈是如何收集证据,绕过保护的官员,一步步揭开化工厂的面纱,将其偷排污水、殴打记者等情况暴露在大众面前。
至此,不止化工厂被关停,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也停职接受调查。
文章转载几十万次,这一局老陈大获全胜。
苏佳忆看着最下面署名处,老陈和张和歌的名字闪闪的,好像发着光。
她发觉身心舒畅,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给老陈编辑祝贺信息。
倪清月的电话忽然进来,尖锐的铃声响起,吵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