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明明还在她面前,伸伸手就能摸得到。
苏佳忆几乎是被人架着离开病房。
走廊里倪清月也哭到失声,抠着手指,哀垂着眉看她。
许蓦揽着她的肩,眼圈殷红,低身打电话,不知在为苏寒安排什么。
苏佳忆艰难地吞咽口水,把那把折叠刀重新握在手里,她并不想哭,脸上却湿润的一片。
倪清月走过来,从包里掏出了什么递给她。
“这是,是在苏寒枕头底下的。”
苏佳忆擦了把脸,接过来,然而看清之后的下一秒便失了力,靠着墙缓缓蹲下。
是一支用毛线围着铁丝制成的合欢花。
粉红的花冠像炸毛的刺猬,一丝一丝地立着,嫩绿色的枝茎歪歪扭扭。
最下端还露出一块铁丝,看起来还没完工。
是苏佳忆曾在苏寒的枕边发现的那两团毛线。
他答应过,今年会送给她合欢花。
第95章
旭城连着下了几天如丝的小雨,没有雷声,雨点不大,就慢慢地浇透城市每个角落。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后,就再没有冷空气。
雨停的清晨,苏佳忆上了旭城的山。
山顶的合欢树还没开始抽条,树下的土壤被雨水浸湿,散发着清香的气息。
灰黑色的树干粗得双臂张开才能环抱住,这里的僧人说,这是福树,已经立在这里一百多年。
她和倪清月许蓦一起,把苏寒的骨灰埋在树下。
“苏寒天天说自己帅,到最后还不是要开出粉色的花。”倪清月打趣,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苏佳忆扶着树干,手掌被树干上凉凉的雨水弄得湿润。
舍不得放开,她一遍遍摩挲。
树上挂着一个木制牌子,写:【合欢——花期6-7月,意为团圆美满,两两相对】
之后的几个月到去北京之前,倪清月从城郊的小公寓搬到苏佳忆的住处,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甚至她洗澡时,倪清月也会悄悄打开门看一眼。
苏佳忆却总是浅浅笑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是偶尔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会上山,烧香跪拜,最后再去山顶,在地上捡一些被吹落的合欢花,带回家,和毛线铁丝做的那支一起,养在花瓶里。
这种时候倪清月才能明显看出,她在思念苏寒。
苏佳忆从电视台辞职,加入了老陈的工作室,一同进来的还有老陈当年的上司,台里唯一的女摄像。
她的手臂上有大大小小好几道伤痕,夏天时毫不在意地穿着短袖。
她说这是功勋章。
工作室离家很远,苏佳忆却坚持不换住处,房价飞升,房主不肯卖,她便一直加价租着。
屋里的布置也一点没动,她甚至还买了个很大的书柜,自己组装了一个晚上,把那些厚重的医学书籍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男士牙刷、毛巾、拖鞋等等,都还摆在原处,好像每天都会被使用。
苏佳忆把电视上的喜剧电影几乎看了个遍,拉着倪清月爆笑,笑得眼泪出来。
有一次倪清月起夜,看到苏佳忆靠坐在窗台边,手里把玩着那支未完工的合欢花,身旁就是棕色手柄的折叠水果刀。
最柔软温柔的花,和最坚硬刚强的刀,是苏寒留给她的最后两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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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是夜。
苏佳忆连轴转了几天,终于结束跟了一年多的工程造假新闻,脱掉满布污渍的冲锋衣,从工作室出来。
她看了眼表,时间正好,回家的脚步一顿,拐进了寂静的电影院。
夜晚的电影院没什么人,只有后排一对情侣,青涩的脸庞,手指紧紧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