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故人来——后起黎明
时间:2022-02-27 08:52:09

  “阿蓝别哭了,我在这,这一世换我护着你好不好?”他边说着边为我拂去脸上的泪水。
  很多年以后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冷冷的夜里,一个美如冠玉的男子对我说:“我来了,这一世换我护着你好不好?”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大哥哥?”我带着一点哭腔问他,他听完之后淡淡一笑道:“我这么晚来救你,你会怨我吗?”
  “大哥哥你可能你救不了我了”我干脆闭上眼睛绝望地说:“这是修罗之门一旦开了就关不上了,而且,而且我可以感到这下面有无数只手要把我拖下去。大哥哥,我要死了,你快点走吧,不然的话你可能也会遭殃。”语罢,我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他微微皱起了眉。
  “也许,我可以呢?”话一说完他便伸手把我抱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喊一句小心便觉得身体里涌进了一股力量。
  一股非常温和的能量从他手中传入了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我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刚刚还死死抓住我不放的东西在能量蔓延的那一刻便的慢慢松开了。
  我看见他身上镀了层淡淡的金光,两道金色的梵文符咒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散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感觉这光芒竟比那从修罗之门里出来的红光要更加耀眼,仿佛一轮金色的朝阳带着新生与光明从黑夜之中破尘而出。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目光却是无比坚定的。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血骷髅头似乎非常畏惧他,可令人费解的是,它们又同时对这个大哥哥露出了贪婪而又炽热的表情。那副神情,和我在铜镜里看到的那些骷颅头对白骨美人露出的是一模一样的。可不同的是,这次,这些血骷颅头似乎对这个大哥哥有着几近癫狂的痴迷。
  “大哥哥,小心骷颅头!”我急切地冲他大喊着,而他却只是付之一笑,缓缓地把我从无数个白爪中抱了出来。我低头往下看,发现我的身上也镀了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而那些残留在我身上的手和白骨在出来的一瞬间便全都灰飞烟灭了。
  他高高抱起我,我俯视着他。突然,他似乎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猛地咳了起来,我身上的金色光芒也瞬间消失跆尽。他一下子没稳住,我便从他手中掉了下来,而正当我要撞到地上时他又突然把我拉回他的怀里护着,代替我跌在了那冰冷坚硬的地上,而我却安然无恙的躺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衣襟间那幽幽的竹香。
  “没事吧?有没有摔着?”他把我放下后再慢慢坐起来,白衫上竟不染一丝尘埃。“我没事,大哥哥你怎么样?”“没事就好,别担心我,我……”语未完他便再度咳嗽了起来,这次却咳得颇为严重。
  他把手放在了心口,眉头紧锁着,原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此刻竟变得格外惨白。他的咳嗽一声接连着一声,不知到了第几声时,突然,他用袖子捂住了嘴,待他再松开时只见洁白的袖口上开满了殷红色的血花。我看着他那单薄的身躯不知为什么心却猛地一紧,隐隐作痛。他就比作那雪山之巅,高不可攀但又脆弱如纸,一吹即散。
  他发现我在看他后便转过头对我淡然一笑道:“放心,我没事的。”“可是,可是你都咳出血了,你看,你的袖口你的嘴角都是血。”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连忙拉起他的手,指给他看。
  “我不会死的,这点血没事。你靠过来些”他笑着叫唤我。我靠近了他的身旁坐下,他看见我脚上还有被白骨抓伤的痕迹。
  “把脚给我。”他缓缓道。“什么?”“把脚给我,我替你疗疗伤。”语罢他便半俯身把我的脚抬了起来。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脚,时不时还用指腹轻轻拂过我的那些伤痕。
  “疼吗?”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右脚腕上的一条血痕上“本来不疼,你一说它就疼了。”我蔫蔫地答道,原本的底气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知道疼就好,下次长点记性,明知道你救不了你爹还硬闯,有事就不能先动动脑子吗?”他依然抿唇而笑,可我却隐隐觉得他的笑就像是三九寒冬里的狂风暴雪,让人有点胆颤心惊。
  “可是,我不进去我爹可能就真的死了。”“你进去了可就不只是你爹死了,原本我只用救你爹一个人,你可到好,硬生生是又给我加了一个。”
  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岔开话题。“大哥哥你以前认识我爹吗?所以你才赶过来救我们。”
  真的认识吗?他心里想了想。不,并不完全认识,如果不是为了找他面前的小姑娘他可能也不会下凡,可能也不会经历这么多事。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一片樱花林中,一个美丽高挑的蓝色背影携着淡粉色的花瓣渐行渐远。
  这么久过去了,阿蓝,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还是一样的鲁莽,一样的让我担心。
  他很久都没有回话,正当我以为他再也不回时他又突然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了解你会多于了解你爹。”“真的吗?大哥哥你认识我吗?”我很奇怪,我试图回想有关于他的回忆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很肯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等你脚好点安全了我再告诉你。”他抬头看着我说,嘴边还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宛若春风细雨般的温和:“现在我先为你疗伤。”
  我看见他把两只手指叠加在一起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便从他那指骨分明的手中涌了出来。接下来只见他把那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在我右脚腕的血痕上,轻轻地点满我的伤口。如玉一般冰凉温润的手指配上那一抹鲜红让我感到格外触目惊心。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你怎么把自己的手弄伤了呀?”我有点焦急又有点疑惑地问他。
  “嗯,看来效果还不错。你看,脚还疼吗?”他把我的脚微微抬起来了一点,我惊呼了一声。明明刚刚脚上的血痕还冒着鲜血可现在那条血痕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完好如新的皮肤。
  “这,这,这怎么可能?我的,我的伤口呢?”我惊讶极了,我从未见过什么方法可以这样快见效,我瞪大眼睛望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个确切的答案。
  他把我的脚轻轻放下后便从新站了起来,仰起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银白色月光,眉宇中却溢出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悲伤。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的那一抹浅笑竟带着淡淡的苦涩。
  很久很久以后,我恍恍惚惚的听到了一句话。那缥缈的声音仿佛源自于远古洪荒,穿越了无数个沧海桑田,人事变故来到了我的身旁,又让我用无数个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去领悟:
  “世间之大无非,就是因果之说,万物生灵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胭脂碎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说过一句话: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之中,总有一个人是让你至死不渝,刻骨铭心的。或许只是一个惊鸿一瞥,又或许只是一抹微微淡笑,但总有那么一天,有一个人会是你永生难忘的。
  在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是痴人说梦。这世间,那有什么忘不了的事呀!可直到我死后,在无数个撕心裂肺,胆战心惊的夜里,总有会一张浅笑的脸涌上我的心头,仿佛在对我说:“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阿蓝吧!做我心里唯一的阿蓝吧!”
  那是一个玄青色的夜,犹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包裹着整片天空,血的腥甜,浸没在这无风之夜里,一切都静的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愁,生与死,也霎时间没了界限。
  “阿蓝走吧,现在去救你爹爹。”大哥哥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指骨修长的手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冰雕般的,似乎还散发出隐隐的冷气。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好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松开了手,有点无奈地笑道:“我方才用沐春风救你,又用了点指血,手怕是有些冷的,实在是冒犯了。”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可唇间的笑却还依旧温和。无言之中,我觉得他似乎总是这样,无论对的错的永远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让我有丝毫窘迫,就像我的那位故人一样。
  “大哥哥,你知道吗。”顿了很久,我缓缓开口。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寒冬,躺在床上和一个老婆婆在一起,那老婆婆总是慈眉善目地唤我:“阿蓝。”
  “阿蓝是我的乳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唤起它了,我,很想念。”仿佛找回了一个记忆匣子,拍落了上面厚重的尘埃,一件又一件的陈年往事便又都扑面而来,如同昨日才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和蔼的婆婆,她缓慢地走来,爱护之意从她的眼底传到了我的心里:“阿蓝过来,试试奶奶做的溏心蛋。”
  “那为什么后来不叫了呢?”突然传来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看见大哥哥凝视着我,全神贯注地准备好,听我说起那段尘封在我心中最深处的回忆。
  “因为,叫的人不在了,我甚至连她最后的遗愿都没有实现。”
  我缓缓说完,泪水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一种入骨相思弥漫在这浩夜长空之中。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后,一个寒风肃肃的夜里,奶奶突然发起了病,无论是用什么药都医治不好。她日渐消瘦,原本富态的脸庞也变得骨瘦如柴。
  我至今都还记得她无力地托起我的手,憔悴的神情贯穿了我的灵魂,她缓缓对我说:“阿蓝,奶奶怕是撑不下去了,你要好好的,要注意身体,照顾好父母,一个女孩家的没事别跟别人到外面去,好好在家里守着不比什么强?外面不比家里,不安全……”她絮絮叨叨的,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心里就像是有无数把刀绞着。
  她第二日清晨便走了。那一日风和日丽,万物回春,是开春的好兆头,可她却再也见不到了。她永远的沉睡在了地里,正如她来时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让人措手不及。
  我依稀记得那一日,我早早地跑到她的门前,爹爹刚刚从她的门里出来,疲惫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光,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眉宇间也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挽歌,奶奶走了,再也醒不来了。”爹爹哭着说完了这番话,我瘫坐在了地上,回想着她生前的音容笑貌,久久不能回神。
  我知道,这个世间再无人会对我说:“阿蓝,试试奶奶做的溏心蛋”了。
  一直到后来我都未能完成她的遗愿,她生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爹娘,好好待在家里,可我却做不到。爹爹还是被女鬼抓走了,而我也还是只身独影来到了君山。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大哥哥看着我,眉间微锁成川字,脸上带着掩不去的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相信你的故人也只是在一个没有烦恼,没有痛苦的极乐世界看着你。”他缓缓蹲下来与我平视着,眼中带着无尽的懊恼与忏悔。
  “不,是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想起这段美好的过去。”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旁,发自内心地笑道。
  他说的没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从未抱怨过。这就是命,既然不可逆流而上那就随遇而安。
  大哥哥认真地听我说完这番话。良久,他拈花一笑:“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阿蓝吧!做我心里唯一的阿蓝吧!”他浅笑着说完这番话,声音犹如溪水流过山间般的悦耳,眼里也带着一种希翼的光彩,仿佛星辰般点亮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就像是在雪山之巅的一朵白莲,冷冷的盛放在这幽黑的夜里,孤独地望着那一轮皎白的银月。
  他似乎对世间万物都只是置之一笑,可他的笑容里却每每都藏着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喜怒哀乐都隐藏在了他的乍然一笑之间,没有人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出尘的,注定与世俗格格不入,也注定一生高处不胜寒。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循声问我:“阿蓝,你为什么而来?”
  为什么而来?我问了问自己。
  起先是因为找爹爹,后来碰到了一个老道长,他说我是为了我的因果而来,可究竟是为什么而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就是来了。
  思寻良久,我慢慢回他道:“我娘身染重病,我爹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古方,方子上说只要用龙胆草,川贝,蛇胆,凤尾菊做成药丸便可包治百病,我爹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来了君山找凤尾菊,可惜凤尾菊没找到,命都快要搭进去了,所以我来救他。”
  听完我的话后他微微收起了笑意,眉头紧锁着,眼神也一反刚才的平和,似乎还带着几分严肃。
  “大哥哥,怎么了?”我看见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有点不安地问。
  “凤尾菊?”他缓缓出声,语气中带着几丝凝重:“这道药材我听说过,只不过它长在洪荒之地,所以亦称作修罗花。我想,若是幸运的话,我们可以从上来的血骷颅手里抢到。”语罢,他站了起来,缓缓握紧手中的长笛勾唇一笑:“看来,又有场硬仗要打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无奈,可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前方。我的心也随着这始料未及的变化而波涛汹涌着,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也因为大敌当前而霎时间沸腾了起来。
  “阿蓝。”大哥哥轻声叫唤我,稍稍转了转身:“一会我会引出骷颅头,帮你找凤尾菊,你就趁那段时间快点去救你爹爹知道吗?我担心下面的戾气太重,会侵蚀他们的。”
  “知道了。”我应声作答,心像是化成了一只鼓一般,不停地作响。
  我转了转头朝爹爹的方向望去。爹爹的身体只剩下一半残留在外,余下的一半不知何时被拖嵌进了土里,看上去犹如一只破碎的木偶,极其痛苦悲哀,让人不禁心寒。
  我惊叫了一声,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冲过去把爹爹拖出来,而正当我快要出去时,一只冷若冰霜的手把我拉住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大哥哥。
  “阿蓝,我会救你爹爹的,相信我,好吗?”大哥哥俯下身对我微笑道,他的眼睛像是一支定海神针一般,定住了我那波澜壮阔的心海。
  我再也没有动,目光紧紧地盯着大哥哥。只见他把左手手心用右手划开,又一道殷红的血痕出现在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大哥哥,你,你为什么要划伤自己?”我惊讶至极,这句话竟说的颤颤克克。“有些时候,为了得到更好的我就只能做点牺牲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用力地把受伤的左手紧了紧,几滴殷红的血珠便从他手中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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