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爸爸稍微介绍了下双方，然后就极为放心地把他们三人交给了楚彦。
实验室就剩下他们三个和楚彦。
楚彦冷漠，林况寡言，虞茶……尴尬。
幸好有能活跃气氛的蒋盛，才让他们不至于从头冷场到尾。
说起来，楚彦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他寡言傲慢，且没有耐心。和他们讲解实验时，说过的内容绝不重复第二遍，蒋盛开始还会提问题，虽说问题有些简单……甚至带着无伤大雅的小错误。
那人只冷淡地回了句：“自己去查文献。”
到后来，也就只剩下他自己自顾自地讲解。
讲完后像是解决了个麻烦似的，就让他们自己实操，他自己去处理自己的实验了，半分眼神也不愿放在他们身上。
手机震动了下，虞茶打开群组，看到蒋盛发的消息，一个暴风哭泣的表情包，“我什么都没听懂啊，你们实操会吗？那台机器看起来就好复杂……”
虞茶回了句，“似懂非懂。”
“这位师兄也太恐怖了吧，我都不敢讲话……”
是的，太可怕了，共处实验室，他们都只敢在群里讨论。
不过所幸有林况大神，听过一遍讲解，重新复刻一遍操作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是有些原理多少还是要查查文献的。
所以，虞茶就帮着查文献，林况操作仪器，虽然磕磕绊绊但进展还算顺利。
当天晚上，虞爸爸关心女儿询问实验情况时，虞茶想想觉得委屈，忍不住抱怨，能不能换个师兄带他们，换个温柔些的。
虞教授对于得意门生的臭脾气了然于心，“茶茶，天才难免恃才傲物，你楚师兄就是那种直脾气，而且风暴粒子这块实验室没人比他更懂了，换是换不了。”
虞茶想反驳，谁说天才总是恃才傲物，林况就不这样。
可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第二天就要汇报成果，他们的工作就差收个尾，虞茶见蒋盛哈欠连天的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她在走廊的自主贩卖机上买了咖啡，回去继续处理数据。
林况眉头紧锁：“这个数据有问题，能量曲线在这个维度应该是到达了平台期。”
图像做出来别说平台了，甚至出现了下滑趋势。
虞茶：“是不是出现了跳点，去掉跳点试试看。”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严重些，若是去掉了全部的跳点，连能量曲线都无法完成。
若没有数据，他们第二天的汇报仿佛就是个笑话。
虞茶侧头看见他紧绷的下颚，按鼠标的动作急迫又用力，只是电脑上的图像无论如何圈门，都无法如预期所想。
“重新测一遍吧。”
她按住了他的手，“跳点太多，应该是原数据出了问题，我们再测一遍就好。”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语调里的柔软一下抚平了他的急躁。
“今晚可能要通宵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买了咖啡。”
她边说着边带上手套，坐在了仪器边上，更换鞘液聚集μ粒子记录数据，操作行云流水不比白日里的他差什么。
他拉开易拉罐，喝了口咖啡，随后也带上手套和她一起。
临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数据终于处理完了，电脑屏幕上是拟合后漂亮的S形曲线，林况松了口气：“茶茶，过来看一眼，数据没问题了。”
半晌没人应他，他转头看去，虞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真实的林况
临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数据终于处理完了，电脑屏幕上是拟合后漂亮的S形曲线，林况松了口气：“这次数据不错，log曲线拟合后效果也很好。”
半晌没人应他，他转头看去，虞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眼镜也没来得及脱，脸就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手腕上。
林况哑然失笑，轻柔地扶起她的头，用鲨鱼抱枕替换了手，免得她睡醒了手酸。待抬头准备关电脑时，却见她的电脑屏幕亮起，是PPT的页面。
汇报时需要准备的幻灯片，她……做好了，只差他的图像了。
他突然有些怔然，随即注视着她的眸子里漾出温柔的笑意。
补上PPT上最后一个图，他自然地坐在她身边补眠。
汇报是上午九点，还能睡近五个小时。
早上七点，屈从于强大的生物钟，虞茶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看到了与她面对面睡着的林况……
她愣了几秒，猛地坐直，“嘶——”趴着睡的弊端就是脖子和腰尤其地酸痛，在加上她坐得太快，险些扭到脖子，这滋味简直酸爽。
……
不过，林况……他似乎睡得很好，至少虞茶没看出他半点脖子和腰的不适，穿着衬衫黑裤远远地站在大礼堂的幕布前，显得特别清风雅正君子端方。
他语调平稳，似乎带着特别的魔力，让人能静下心来听这复杂冗长的知识。
“这个问题，我的搭档虞茶同学理解比较深刻，我觉得她来回答比较好。”
突如其来的点名，虞茶……表示，林况同学可真是信任她。
打游戏都让同伴毫无参与感的人，汇报演讲大可不必强行给她出场机会，她比较喜欢……毫无参与感。
不过，虞茶到底是虞茶，哪怕是冷不丁的点名回答问题，她也能给出完美的答卷，评委听到她的回答都是止不住地点头。
一场汇报下来，毫无疑问，他们小组的三个人都拿到了不俗的成绩。
连带着……楚彦都被好好夸了句教徒有方。
对此，蒋盛接连吐槽，不过对上楚师兄的冷酷眼神，瞬间闭嘴。
领奖的时候，虞茶站在林况的旁边，她侧头看他，聚光灯下风姿俊朗的少年微微弯着嘴角，在属于他的舞台上闪闪发光。
她捏着奖杯想，似乎她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他身边很多次了，他们共享荣耀时分，志同道合，以后也许也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时刻吧。
清北附中送进集训的四个高三生都拿到了清北大学自主招生名额，蒋盛除外是因为他高二，听说清北的自主招生考试出题角度极其灵活刁钻，难度还大，竞赛班的老师绞尽脑汁地出模拟卷给他们练习。
一个月下来睡眠不足加上魔鬼刷题，虞茶都瘦了好几斤，就连一直看起来从容不迫淡定优雅的林况，这段时间脸色也极差。
进考场前虞茶先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然后就着宣传栏上的地图对应上自己准考证上的考场，“我在3号教学楼202考场，你呢？”
旁边的男生似乎走神了，半天没回应她，“林况？”她又问了句。
林况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201考场，你隔壁。”
他的眉头紧蹙着，脸色也很苍白，仿佛在忍受着什么。
虞茶有些担心，“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她把手上的水杯递过去，示意他喝点热水。
他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快考试了，进考场吧。”
前十五分钟进考场铃声已经响了，虞茶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是林况已经提步走远了。
清北的自主招生考察数学物理化学，三门合卷考三个小时，监考官以小组为单位传卷子时，虞茶才发现前面坐着的人是杨曼曼，她接过卷子和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对方……像不认识她似的，刻意避开了眼神交流。
数理化是虞茶的强项科目，考试进行地异常顺利，最后一道物理大题还是之前她和林况一起讨论过的题型，方法大同小异。如此一来，一套卷子做完将将花了两小时。
此时交卷有些太早了，所以她大致地检查了下，不过也不知道隔壁考场发生什么事情了，吵闹了一会，她们考场其中一个监考官还出去凑了会儿热闹。
不过，隔壁考场……是201，林况所在的考场？
虞茶心头突突地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点半的时候，实在有些焦躁不安，她提前半小时交了卷子，在置物架上拿了背包匆匆往外走。
经过201考场的时候，特地慢下脚步视线扫过考场全貌，没有在里面看见林况，她稍松了口气，想他应该是提前交卷了。
林况应该在校门口等她，虞茶想着，立刻加快脚步。等会儿还要问问他考得怎么样，他们考场是出了什么“热闹”了。
清北的北门没什么人进出，但是离考场进，虞茶猜测林况大抵是在这等她，不过她四下张望愣是没看到他的身影，打电话也一直是忙音。
有进出的大学生在议论，说是3号楼考场有个考生考试中途昏倒被救护车拉走了。
“被救护车拉走了？”
“之前期末考，不是有个医学院的还有个法学院的也被拉走了吗，别大惊小怪的。”
他们说着说着走远了，虞茶攥紧手机，觉得耳边的忙音愈发刺耳了。
……终于接通了。
“林况，你在哪儿呢？我在北门没看到你……”
对面声音很嘈杂，陌生的人接的电话。
“你好，我们这里是南市第一医院，病人刚送过来，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动手术，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南市第一医院？虞茶完全怔愣住了，只剩下条件反射般的回答：“……我不是家属，我马上联系他妈妈，请……请一定要救他！”
在十八岁的虞茶眼中，动手术，光是这三个字出现就是非常可怕的了，或许在电视上看到或者在书上看到还没那么深刻的感触，但是一旦发生到自己身边，她顿时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她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给林妈妈打完电话，就忍不住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林况……考试的时候被送到医院了，说是要……要动手术……妈妈，林况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电话里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虞妈妈安慰着：“茶茶，别着急，我和你林妈妈正要去医院，没事，你别怕，小况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她的眼泪完全止不住，只含糊地应了几声。
等到了医院，她茫然地跟着一群医生病人走进电梯，又不知道在哪层楼下，急急忙忙每层楼都跑上跑下。
最后还是位医生见小姑娘急得满头汗，问她要去哪里，虞茶也不知道，只一股脑地说：“他是被……救护车拉过来的，说要动手术的……叫林况……”
医生一听是救护车拉来的，马上就按了一楼，“那肯定是在急诊，一楼下了电梯左拐有指示牌。”
“谢谢医生”她深深鞠了一躬，电梯门一开就着急往外跑。
她喘着粗气跑到急诊，一眼就看到了妈妈还有林妈妈，她没忍住自己的泪眼，抱着妈妈直抽泣着。
大人们似乎非常平静，尤其是林妈妈……别说慌乱了，非常镇定地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没事没事，茶茶别哭了，林况这个是老毛病了，他一直肠胃不太好，这次估计是考试压力大，一下子得了急性阑尾炎，只要把阑尾切掉就没事了。”
“做阑尾手术的人很多的，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叫把阑尾切掉就没事了，阑尾也是身体的一个器官，怎么就随随便便切掉了。虞茶听着林妈妈略显平静到……有些无所谓的话，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她想，幸好……林况没有听到。
“对了，茶茶，你和小况是一个考场吗？小况卷子写完了吗？考得怎么样你知道吗？”
坐在急诊门口的时候，林妈妈竟然最关心的是，林况是不是答完题目才昏倒的，成绩会不会受影响，不知道能不能补考。
说完，竟然还想着赶快回去，说是不能耽误了做小工，要扣钱的，拜托虞茶妈妈在这儿看护着林况。
林况手术都还没安排上，她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虞茶：“……林妈妈一点也不关心林况。”
虞妈妈揉了揉虞茶低垂的脑袋，长叹了口气“茶茶，关心并不是靠言语上的表达，更多的是体现在行为上。林妈妈怕耽误工作是为了工资，可是她辛苦赚的工资都付出在了林况身上了啊，林况现在生病住院是不是需要钱，可是钱从哪里来的呢？”
虞茶抿了抿唇，似乎理解了，可是却更觉得难过。
手术下午三点结束的，虞妈妈回家去拿洗漱用品了，留虞茶在病房里照顾林况。
“茶茶？”他意识逐渐清醒，叫她的名字。
虞茶：“你醒了，要喝水么？”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虞茶条件反射要倒水给他，但是突然想起，他才动了手术，还不能喝水吃东西。
于是，她用棉签沾湿了水擦了擦他的唇。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林况撑起身体靠在枕头上，笑了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都把阑尾都切掉了。”
少女的眼睛还带着似乎哭过的湿意，他笑了笑，居然还有心情揶揄她，“急哭了？”
“我……我没有。”说完又欲盖弥彰补充道，“真的没有。”
林况稍稍沉默了片刻，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看起来就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虞茶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想想还是不和他计较了。
“我……没有做完试卷。”虞茶听到他说，“事实上，连第一页都没写完。”
声音里有些自嘲意味。
“很正常啊，在那种情况下，没人能坚持下来的。”虞茶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在病中还胡思乱想，“而且生病的事情是意外，也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林况眼神放空了一瞬，随即淡淡地说：“是么？”
虞茶很想说是的，可是犹豫半晌都没说出口，她不确定林妈妈会不会……毕竟她那样在意林况的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