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秦巴小胖
时间:2022-03-01 18:34:09

  胡显荣没有正面做出承诺,在抛出问题的同时也提出了今后的打算,社员们逐渐感到理亏,社员们表面上达成一致的撤资的想法顷刻间被瓦解。
  金先明随即拿出事先拟好的协议,让大家签字按手印,这个过程却出奇的顺利,社员们竟然为了争到好的排队位置而互相推搡。
  烧锅作坊开工后遇到的第一个难关就这样挺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胡显荣拿着按满红手印的协议书和借款申请,和徐顺娃一道驾着拖拉机直奔信用社。
  有钱没处使的金先虎没等来弟弟金先明的好消息,将一肚子的怨气撒到胡显荣身上,认为是他从中作梗才让自己错失一次绝佳的扬眉吐气的机会。
 
 
第31章 有钱没钱都犯难,神奇的心灵慰藉
  胡显荣很早之前就在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走出银竹沟的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番。
  在烧锅停工,再加上他将父亲的债务背上身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变得更加迫切。
  他知道自己过于年轻的年龄还不足以得到社员们的充分信任,即便他曾经为烧锅的修建和生产经营付出过巨大的努力,也无法弥补一次无心的过错带给大家的负面印象。
  他将外出打拼的念头暂且搁置到心底,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烧锅负责人的位置重新握到手中,用行动来刷新大家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在社员大会上尝试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做了那番发言。
  侯世发让胡显荣和金先明将烧锅作坊抵押给信用社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如果烧锅经营不善而最终倒下,他也无法通过变卖那些烤酒设施来收回贷款。
  所以当胡显荣从信用社拿走两千元贷款资金的时候,他们还达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口头协议,让烧锅每月以低于市面的价格向信用社提供二百斤酒。
  胡显荣知道,即便是金先明也不会拒绝这个条件,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心想只要烧锅重新开工,这些都不是问题。
  反而还多打开了一条销路,这种对各方都有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胡显荣没有直接拿着钱回到银竹村烧锅,而是让徐顺娃用拖拉机载着自己往小水河下游的江河口公社而去。
  花园公社没有自己的粮站,每年交公粮的时候,胡显荣所在的银竹村的人们都要将粮食搬上拖拉机运往江河口公社。
  所以他们想在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从公家买回一些粮食,以避免烧锅遭遇此前同样的问题。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到达江河口公社的时候恰好赶上粮站倒腾库存。
  据说好些都是三年以前的库存,有些灾备和战备粮因为没有派上实际用场,为了给新一年的收公粮腾出地方,不得不用比市面便宜不少的价格进行处理。
  但真等他们排上队将现金摆在粮站窗口前的时候,里面的大姐却死活不卖给他们,称他们没有公社的批条,让他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人顿时傻了眼。
  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钞票却买不来一颗粮食,胡显荣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奇怪的现象,但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更没见过对方所称的批条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准备接受空手而归的现实。
  身旁的徐顺娃的脑子此刻突然灵光起来,跟胡显荣说:“去年夏天送余兴秀回银竹沟的那个人好像就在这里当公安员,你们好像还是亲戚,或许可以找他帮帮忙。”
  胡显荣这才恍然大悟到自己在江河口并不是没有熟人,于是说干就干,两人一块跑到江河口公社很快寻到了表哥姜忠学。
  他简单交待来意之后,姜忠学带着他们几乎没费多大劲就开出来批条。
  姜忠学已经许久未见过胡显荣,说要跟他好好聊聊天,便让徐顺娃一个人拿着条子到粮站买粮,把胡显荣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姜忠学泡好茶水,两人在长条木椅上相邻而坐。胡显荣将烧锅刚开工就因为原料问题而停工的事情简单跟姜忠学讲了一遍,称要不是自己和金先明想办法在信用社贷了一笔款,烧锅就成了金先虎的个人产业。
  当胡显荣提起金先虎的时候,姜忠学眉头一皱,问道:“前几年在我父亲的卫生院当学徒的金德伟跟他是什么关系?”
  显荣知道表哥姜忠学曾经被人告过黑状,为此还被停职了很长一段时间,据称告状的人就是金德伟,便回答说:“听说金德伟曾经写了告状信,称你在帮助金先明处理儿子后事的时候占了一千元便宜。他就是长房金先虎的儿子,据说在外边挣了不少钱,花园信用社的侯世发隔三差五就往金家院子跑,想从金先虎那里拉点存款。”
  姜忠学听完显荣的话之后,仿佛获得一条重大线索一样,长吁了一口气,“这就不奇怪了,当年状告我挣黑心钱的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你今后要离他们爷俩远一点,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胡显荣心想自己本来就和金先虎一家人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便不以为意。
  但姜忠学仍然向他透露了一些关于金德伟的信息:“我们已经接到一些受害者家属的举报,说金德伟在外边煤矿上干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们江河口公社范围内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他带班的矿上出了事,里面可能并不全是天灾,只是家属们都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胡显荣曾经从人们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煤矿「打点子」的事情,总以为那是人们编造的危言耸听的消息。
  但这些事情从公安员姜忠学口中说出来,让他顿时感到后背都凉透了。
  姜忠学还进行了有理有据的分析,称金德伟的堂弟金德礼曾经因为练武而暴毙于学校,校方给了金先明一千元安慰费,兴许这件事给了他启发。
  姜忠学再三叮嘱胡显荣一定要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保密,只让他提防着金先虎父子,不要在经济账方面跟他们有纠葛。胡显荣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
  没过多久,胡显荣就看见徐顺娃将满满一拖拉机粮食拉到江哥口公社大院门前,他只得告别表哥姜忠学,跳上那辆破旧的拖拉机,往小水河上游飞驰而去。
  胡显荣一路上都在琢磨姜忠学给他讲的那些话,觉得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那么回事,或许是人们眼红金德伟挣了大钱,胡乱编造了一些流言蜚语,就跟自己母亲先前和金先亮之间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样。
  到最后他也就不再细想,认为这事离自己太遥远,眼目前没有什么事情比得上让烧锅重新运作起来,年底还清身上的债务更要紧。
  从粮站买回粮食之后,胡显荣没有急着立即让烧锅恢复生产,而是和金德兰、徐顺娃、余运现几个人一起商量着写了一份管理条例。
  他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直到他在表哥姜忠学的办公室看见挂在墙上的各种写满管理制度和规章的牌子,才认为这是件必须要落实的事。
  烧锅运营的第一个半年里,不管是生产、管理,还是销售,大都是他和金先明两个人简单商量后就拿定主意。
  胡显荣认为这种办事方法虽然高效,但是人为的随意性太强,经常好心办坏事。
  所以,他不仅准备在墙上挂起一块和公家办公室类似的牌子,还要对内部的管理进行分工。
  在他觉得所有的条条款款都写得差不多之后,便呈到金先明那里征求对方的意见。
  金先明唯一有不同看法的是内部分工方面,胡显荣决定只负责原料采买和生产,将销售的活儿全部交由金德兰。
  他担心女儿过于年轻,无法担起这份重任,还是决定让胡显荣继续将生产和销售一肩挑。
  胡显荣称自己只是小学毕业,学识方面比金德兰差太多,再加上金德兰已经有很长时间的销售经验和人脉积累,后期只要维系好现有的几条渠道,压力不会太大,但生产端都是既操心又费力的活,更适合自己。
  两个人简短地讨论过一番,金先明便被胡显荣说服,对他提出的分工方案不再有异议。
  当然金先明也有自己的想法,认为即便女儿扛不下来销售的活,凭他在银竹村乃至小水河一带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关键时候只要随便搭把手就可以应付过来。
  风水先生余运文仍旧保持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清醒的时候就跑到兄弟余运武家逗玩侄儿小余一,把他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糊涂的时候竟然一个人跑到庙坪院子下面曾经供奉菩萨的土地庙跟前,搬动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石头,大家都知道他是想重新把土地庙垒起来。
  他的状态让人摸不着头脑,清醒的时候跟正常人并无太大区别。
  但犯起糊涂的时候比哑巴金先福还不如。他之所以准备重修土地庙,是认为侄女余兴秀经常在梦中吓唬他,便认为需要有神仙坐镇,才能还银竹沟一片安宁。
  胡显荣本想等余运文清醒的时候找他为烧锅选定一个重新点火的日子。
  但心里摸不准他究竟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糊涂,也只得作罢。
  不过,他倒是让余黑牛和徐顺娃跟自己一起搭手将庙坪那些乱石块重新堆放在一起,搭上一块红布,算作是土地老爷的真身,在烧锅开工之前进行了焚香祭拜。
  他对伙计们称,开烧锅这个行当虽然有酒神,但归根结底也离不开土地之神的庇护,所以拜土地也算是给大家求个心安。
  没想到胡显荣这个无心之举却让余运文的状况发生了好转,他的糊涂和疯癫状态的频次和时间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就慢慢恢复了正常。
  在胡显荣的烧锅重新流出酒水的时候,被他重新搭建起来的简易土地庙竟然有了一些香火气息,每逢阴历初一十五的时候,除了余运文之外,余运武的老伴金婶也会前去焚香烧纸,还有一些人悄悄在夜里为土地爷搭上新的红布,在拜台前摆放两样贡果。
  胡显贵已经慢慢长大,再有一年多时间就要从银竹村小学毕业,到花园中心校读初中。
  他的个子在短短的一年内长高不少,也突然变得懂事了很多,放学之后不再到烧锅逗留玩耍,而是早早回家帮衬母亲干地里的农活。
  他的身上可以找见哥哥胡显荣那种勤劳懂事的影子,学习上却比哥哥优秀很多,从来不让母亲操心,真乃有苗不愁长。
  胡显荣和金德兰经常摸黑从沟口的幽深峡谷往金家院子走。
  本来已经不害怕走夜路的他,在路过土地庙,看到地上还未燃尽的香火时,反而觉着瘆得慌。
  他的内心经历了几次挣扎之后,在一个半夜里悄悄给自己竖起的土地爷烧了香蜡火纸,作揖叩头之后才解除心里的恐惧。
  他事后也觉着纳闷,那些石头在人们的烟火熏袅和虔心祭拜之后,仿佛真的富有了生命和神力。
  胡显荣的烧锅重新忙活起来,庙坪院子里的余运现、余运成两兄弟依旧轮流着在那里值守炉灶,吃罢晚饭后也难得再抽出时间到金先虎家看电视,听收音机。
  尽管胡显荣只是悄无声息地让烧锅重新升起袅袅炊烟,金先虎仍旧觉着他的动静太大,那些从作坊屋顶升腾起的烟雾里,竟然没有自己的那一份,这些使他的心里堵着一口气。
  金先虎仍旧在白日里把收音机声音开到最大,晚间也从不催撵任何一个来家看电视的人,任由他们把电视看到只剩下一片雪花点点,只是那种热情劲头比刚开始的时候消减了很多。
  人们对金先虎这位暴发户的评说之声竟然也跟着消退,不再互相吹嘘他家有着花不完的钱,甚至连信用社主任侯世发也对他失去了信心,不再登门拜访。
  哪怕有人开口向他借钱,金先虎也会觉得高兴。尽管大家都知道他很富有,但奇怪的是没人伸手向他借过一分钱。
  在胡显荣的烧锅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心想对方一定会主动上门找到自己,但这个愿望也落了空。
  看到大家继续围着胡显荣以及他的烧锅打转,他意识到自己还欠缺了些什么东西,仔细琢磨之后,他找兄弟金先亮给远方的儿子金德伟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写到胡显荣带着全村人热火朝天的开了一个烧锅,称如果儿子在家的话,这份热闹和风光就跟胡家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想说的要紧事,金先虎只是觉着好不容易写封信,简短几句话写在信签纸上实在不像样,便让金先亮把他随口说的一些淡话统统写下来。
  直到最后,他才在信中要求儿子金德伟早些娶个媳妇,给金家人添个小胖孙子。
  之前烧锅作坊集资的时候,金先虎连一个人头二十多元的份子钱都不愿意掏,而现在哪怕是让他独自拿出两千元来,或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赤脚医生金先虎终于想明白,他还欠缺的东西不是钱,而是人,这就是他为什么让大家都来家看电视,听收音机的原因。
  当人们都聚在他家的时候,他便感觉全银竹沟的人气都围着自己,而人们一但离去,老两口守着空空的房间大眼瞪小眼,他便觉得生活了然无趣。
  在胡显荣还在银竹村小上学,家中光景烂包得老鼠都扎不下窝的时候,金先虎还没有在心里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亲眼看见胡家经历山洪冲毁祖传的破败土墙房,胡显荣的父亲无端殒命,胡显荣幼小的肩膀不仅撑起了家,还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和胡显荣一家的真正差距在哪里。
  头发花白的金先虎想起自家祖上曾经涌现出的那位人人传颂的大人物。
  尽管从当前来看,并不一定拿得上台面,但其风光程度远不是目前的金家五兄弟能比拟得了。
  他越想心里越堵得慌,便拎着一包香蜡火纸到周三娃家的祖坟前祭拜和忏悔了一番,其效果竟然和胡显荣祭拜土地爷一样,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
 
 
第32章 丈人提婚准女婿,当赘婿难忘老同窗
  烧锅恢复正常生产已经有一段时间,胡显荣和伙计们比之前更忙了,几乎每天很晚的时候才和金德兰一道从银竹沟口回到金家院子。
  尽管他心知金家的两个冒尖的人金先虎和金先明对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友好。
  但实在无法将他们和同金德兰捆绑在一起看待,一有闲暇时间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琢磨怎样处理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认为只要答应到金家当赘婿,就可以很快和金德兰结为夫妻,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他知道金德兰不能生育,就算把对方娶回家,跟到金先明家当上门女婿也并无太大区别。
  尽管这个想法玷污了他对金德兰那份纯真的爱意,但并不能阻碍脑子朝着这个方向思考问题。
  与胡显荣处于同样揪心状态的还有金先明。胡显荣已经知晓金先明曾经占过他家二百元的便宜,金先明生怕他因此而改变对女儿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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