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娇宠一生——萧洛洛
时间:2022-03-04 09:46:01

  到底也是从前的掌院,官位不在,威严犹存。哼,已经差不多是条丧家老犬了,狂什么狂。
  “廖大人,”宁宏阴阳怪气,“须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在下不过是劝你多用心,少出差错,也是为大人着想,话糙理不糙。”
  “那就多谢宁待诏的好意。”
  话音平静无波,却不知为何,在宁宏听来,“待诏”二字分外刺耳。他愤恨地瞪着廖峥宪,对方却已又转回身忙碌了。
  廖峥宪盯着手中的草疏,指尖轻轻滑过一行行不怎么整齐的楷书。
  庞禹才。你凭着吮痈舐痔的本事爬到这个位子上,作威作福了这么久,是时候给你点教训了。
  ……
  深夜,御书房。
  恒景帝是个勤勉的皇帝,恪守“今日事须今日毕”的原则,每天都要把这天送至案头的公文批阅完才安寝。
  香炉燃尽,贴身服侍的太监孟公公悄无声息地又换了一次龙涎香。已快到子时了,往往这个时候,皇上也差不多能完事儿了。
  “砰!”突然之间,恒景帝勃然大怒地砸了砚台,孟公公吓得老腿一软。
  “皇上息怒!”孟公公麻溜儿跪下,在厚厚的团花地毯上扑扑磕头。
  “……呸,”皇帝被气笑了,“你个老货,瞎跪什么?诚心逗朕玩儿是吧?给我起来!”
  “谢皇上恩典。”孟公公又麻溜儿立起老倭瓜似的身子,拍打着袖子涎笑,“奴才这么一跪,皇上出了口恶气儿,也算奴才的大功德。”
  “哼,巧言令色!”
  恒景帝脸色稍霁,看到案上盖着红印的诏令,复又怒道,“朕就是气这帮吃干饭的混账,拿着朕发的俸禄却不尽责。这么重要的文书,还能有错别字!”
  孟公公探头张望。这是一份诰封官员的诏令,从头看到尾,连他这个老人家都发现了不下三处错误。
  第一处是写错了一个人名字。那人叫张君鳌,是新近得了皇上青眼,打算重用的官员。诏书写成了“张君鳖”。啧,过分过分。
  第二处错是把“休戚相关”写成了“休妻相关”。嗯这个么……
  最离谱的是第三处错误。诏书结尾往往是“咸使闻之”等字眼,意思是,朕发了,叫你们知道知道。结果呢,写成了“咸便闻之。”
  一字之差,这意思可就……返璞归真得很。
  孟公公想笑又不敢笑,刚才皇上脸都黑了呀。
  “的、的确是,太不应该了。”
  孟公公强忍着爆笑的冲动,把头低得差点缩回腔子里,“这上头还盖了翰林院的大印呢,又有庞学士亲笔签名,按说,呈到您这里过目之前,经过多少人审阅的,怎会犯这样……不合适的错呐。”
  “什么‘不合适’,”恒景帝气冲冲地抿了口参茶,“简直是荒唐!翰林院专为起草天家文章,满院多少才子啊,犯这种低级错误!气死朕了!要不是朕谨慎,盖玺印之前多看了一眼,明日早朝,这样错字连篇的诏令就发出去了!”
  “皇上息怒……”
  “把庞禹才给我找来!”恒景帝越说越火,“朕看他是美妾纳多了,腿脚发软,脑子眼睛也不好使了!”
  ……
  庞禹才怒火滔天地找到廖峥宪质问的时候,廖峥宪正慢条斯理地清洗着毛笔。
  “廖峥宪!”庞禹才直呼其名,“你怎么审的稿?这么低级的错误你都犯,叫皇上发现了!皇上要重罚所有相干人等!你别忘了,我倒霉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哦?”廖峥宪头也不回,“庞大人在说什么,卑职听不懂。”
  “你敢装糊涂?”庞禹才暴跳如雷,“那份诏令所有稿件都是你审的……”
  “呵。庞大人想是记错了,卑职区区一介编修,哪里能参与审稿这样重要的事,那都是待诏们辛苦,和卑职什么相干。”
  “你……”
  庞禹才气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怎么忘了,翰林院的官员名册上,廖峥宪是个编修,虽然做着待诏的活儿,却是不能在稿件上签字的。
  换言之,功劳没廖峥宪的份。待诏可以领不少补贴银子,他没资格领。
  可是,若有差错,更和他扯不上半点干系。
  庞禹才想着皇帝震怒的样子,三魂六魄都要离体了。
  一定是廖峥宪为了报复,故意不把错字圈出来的。他做事细,他审过了,后头复审的人就不怎么看了。
  可是,明知道是这样,一点证据也没有啊!
  稀里哗啦的铁链声由远及近,韩澈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庞大人,”韩澈冷冷地说,“你这案子,皇上发归本衙审了,对不住,随卑职走一遭吧。”
  庞禹才及其在翰林院的亲信,包括宁宏等人,都被押解下去。
  “岳父。”偌大的房间只剩廖峥宪一人,韩澈走了回来,深深一揖,低声唤,“小婿一定给您出气。”
  “韩都统说的什么话,”廖峥宪依然背对着来人收拾书案,“秉公办事是为官之道,韩都统忠君节孝,更应顺应皇命。你忙你的分内事,不要扯到老夫头上来。”
  “我……”
  “你的岳父也不是老夫,而是佟维毓佟大人。”
  廖峥宪转身站起来,看他一眼,作揖还礼,“倒要恭喜韩都统,得皇上赐婚京城才女佟四小姐。”
  说完,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水煮棵柠檬亲亲的营养液,比心!^_^
第二十八章
  冀县。
  金风送爽,清甜的丹桂香气飘满大街小巷。
  “这是东州大枣和泗县甜瓜,京城刚上市。这两月你进展尚可,为师特买来犒赏你。”
  “哇,多谢老师!”
  方书毅扔下笔,两只沾满墨迹的小手朝瓜果抓去,方巧菡扯住他的袖子:“哥哥,先洗手。”
  “哦,嘿嘿。”
  徐氏带方书毅去洗手,方巧菡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转过身,冲黑帻青衣的廖峥宪微笑。
  “多谢您。”
  “不必客气,”廖峥宪低叹,“这孩子不错,是个读书的料,我会找人多关照他。”
  那天在颐春医馆,父女两人乍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悲喜交集之下,都明白不可说破,只心照不宣地隐忍。
  廖峥宪有意帮扶方家,便提出要指点方书毅学业。他本是翰林院学士,即使贬官,也依然是博学宿儒。方夫人喜不自胜,马上就叫儿子拜了师。
  方夫人寡居,廖峥宪不便去马家村造访,听说她们每月初五来县城一家叫做“霓裳阁”的绣坊送活计,就与方书毅约定,每月这日卖完绣品就来茶楼包房会和,他亲自讲课。
  方巧菡自然要跟着过来,这样他还能见见女儿。
  “您辛苦了。”方巧菡将桌上的书卷笔墨收拾了,用小刀削去瓜皮,切了一小碟甜瓜,轻轻放在廖峥宪面前。
  “傻孩子,苦什么。”廖峥宪捏了片薄薄的瓜片放进嘴里,觉得心底都是甜的,“你们将来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即使她变成了方巧菡,依然和从前一样贴心。他是不爱吃枣的,这孩子都记得。
  “您也要多保重……大人。”重生之说太过惊悚,即便在单独相处的时候,方巧菡依然不改称呼。她已有了新身份,又能时常见到亲人,够满足的了。
  廖峥宪颔首,“家里一切都好。府衙那里也是。”
  庞禹才等人玩忽职守,皇上将他们踢出了翰林院,新任学士尚未确定,由国子监祭酒佟维毓暂代。
  佟维毓的四女儿佟雅蘅被赐婚给韩澈,佟家成了嘉勇侯府的新亲家。不过,佟维毓对廖峥宪颇为恭谨,没学庞禹才的没脑子做派。
  于是,廖峥宪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编修。无权无势,也无事。
  说起来,狠罚庞禹才这帮小人,韩澈确实起了不少作用。可廖峥宪并没有按一些同僚建议的,去向韩澈致谢。
  他想他死都不原谅韩澈。
  不去马家村,也有防着韩澈的意思。他每次来冀县都换去素服,悄然出京。九门提督的人手遍布京城,太多人认得他了。万一被韩澈发现巧菡就是重生的绮璇,不知会怎样纠缠。
  “真甜。”方巧菡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大枣,“等会儿哥哥吃一颗,回去能连背五篇《诗经》,吃完这一盘子,整本都能背出来了。”
  廖峥宪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下月我来抽查他,背不完整本,惟你是问。”
  “没问题!”
  窗外忽地喧闹起来,一群男子在大声说笑,方巧菡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轩子,”于鹰揽着秦正轩的肩,“这趟镖走得漂亮,多亏你挑的路线,省了多少麻烦……你小子莫不是能掐会算么!哈哈哈,走,咱哥儿俩去大喝一顿。”
  秦正轩懒洋洋地将一把锃亮的短刀抛抛接接,“大哥说笑了,小弟不过动动嘴皮子,跑腿劳累的都是哥哥们。”
  一个五大三粗的镖师猛一拍秦正轩的背:“臭小子瞎摆活啥,真能装,瞅你那得意劲儿!”
  “哈哈哈……”
  一群汉子朝对面的酒楼踱去,两个容色艳丽的女子扭着水蛇腰迎上来,嗲声嗲气地唤:“于爷、秦爷,怎的好久不来了,奴家怪想的。”
  两个女人一人挽了一个进去了,其余镖师都相视而笑。
  “咦,那不是轩哥哥吗?”不知何时凑到窗口的方书毅指着镖师们进去的方向,“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那个穿红裙子的姐姐,是轩哥哥什么人哪,和他这样亲热……”
  说着看向方巧菡。
  方巧菡摇头,对方书毅道:“轩哥哥是大人啦,有自己要忙的生意。大人做的事,咱们小孩子别乱猜。”
  对于秦正轩,方巧菡是满怀感激的。但她也知道,作为商人,生意场中的各种应酬,他无法避免。
  不必亲眼见,她早已听说他出入欢场。
  在马家村,她渐渐发现自己被许多小姑娘所孤立。后来她了解到,这些小姑娘的姐姐,无一例外地都心悦秦正轩。
  其中就有大狗的妹妹,十四岁的少女红英。
  大狗有好几个妹妹,最小的妹妹九岁,名叫香草。大狗的小弟狗剩也在村学堂读书,香草像方巧菡一样给自家兄弟送饭,两个小女孩经常碰到。
  香草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方巧菡知道原因之后只觉得好笑。
  她没想那么远,也不觉得秦家会在她除服之后提出续亲,毕竟是被退过一回的;再说她还小,难道秦正轩会等那么多年?凭她的感觉,至少他的长嫂彭氏急着想让兄弟娶亲,那就不可能是她。
  方巧菡自持是个大人,对于香草小姑娘酸溜溜的挖苦,她只当没听见。
  有一次,香草幸灾乐祸地告诉她,秦正轩去逛窑子了。
  “那个粉头叫芙蓉,是头牌呢。大哥二哥聊天,我听到的哦!他们见我知道了,还再三叮嘱我不可告诉你。”香草故作热切,“不过,我觉得咱俩也算熟人了,是吧。既然你是他的……嗯,你和他关系如此不一般,怎能瞒着你呢,理当知道对不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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