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娇宠一生——萧洛洛
时间:2022-03-04 09:46:01

  不但没死,看起来似乎还在村里颇有派头,是个村霸一类的人物。他一定早就知道她们搬来这里,怕是恨也恨死方家人了。
  徐氏烧了热水,熬了姜汤,忙活的时候便把这些告诉了过来帮忙的方夫人。
  “......太太,咱们真不该贪着这里房子便宜就草草搬了过来。现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般说嘴,小姐的名声......太太,咱们已算是和秦家交恶了,真的再把小姐许给他,不说门第不登对,就是将来小姐长大嫁了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院内知了喧嚣不休,秋热堪比老虎,方夫人却还包着头巾。她的寒症犯了,头痛欲裂。
  “唉!”方夫人长叹,“不是万不得已,怎会跑到这里赁房而居。家私罄尽,为了给我看病已是把宅子典出去了,箱子底儿剩不了几两银子,还要送毅哥儿读书......现在我又犯了老毛病。菡姐儿懂事,不然......
  方夫人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不然,区区几钱银子,掉进水里也就听个响声儿罢了,菡姐儿怎会心急跳下河捞!可怜她还那么小......呜,现在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做娘的没用啊......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廖绮璇---不,是重生后的方巧菡---静静地靠着熏得发黄的泥墙,在厨房门口听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秦正轩的表情那般阴鸷,怪不得他要那样说。方老爷这么做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可惜他命短走了,把困窘留给了妻子家人。
  方秀才人品不端,倒生了一对懂事的儿女。方书毅和方巧菡是双胞胎兄妹,家道衰败仆从遣尽,这对小兄妹却不像母亲那样时常惋叹哭泣,甩去少爷小姐的架子,坦然地接受了现状。
  就像此次搬家,两人挽起袖子忙里忙外干活儿,帮乳母徐氏拾掇大小包裹,和车行师傅套近乎,一文一文地节省开支。搬来马家村第二天方夫人就水土不服头痛发作,方巧菡见母亲熬了一宿实在痛苦,坚决要开箱笼拿钱请医生。方夫人不肯,满口“我再忍忍料必无事的,省下银子好给你哥哥交束脩”,方书毅跺脚发狠道,母亲不好了,我便再有出息又去孝敬谁?
  方夫人痛哭一会叹息一会,终于同意让徐氏领着两人去县城医馆。谁知过河时方巧菡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块银子从荷包里滑出来,竟滚到了河里,小姑娘又急又悔,想都没想就从小木桥上跳了下去。方书毅大惊,妹妹不会水啊!不等徐氏拉拽也跟着跳河,这才有了双双溺水的事。
  方巧菡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仔细搜索记忆,似乎这便宜哥哥也不会水。唉,小小年纪,论懂事儿那真没得说,就是有点不够机灵。
  嗯,方夫人虽多愁善感却是位慈母,乳母徐氏衷心又勤劳,哥哥方书毅孝敬母亲疼爱妹妹,这个小家虽处于风雨飘摇之境,却何其温暖。
  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既然来了,就努力适应吧。前世,她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是家中长女,名门闺秀该有的本领,她自问不比别人差。方家虽没了家主,还有方书毅,未来的希望。她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和方书毅一起,把方家这艘被命运的潮水卷入急流中的小船开得稳稳当当。
  “母亲。”方巧菡轻轻地喊了一声。
  方夫人和徐氏不约而同地擦泪吸气,平静下来才扭过头,勉强笑着嗔怪,姐儿也不好好躺着。
  “我觉得没甚大碍了。天热得很,换了干衣服就行,不觉得哪里受凉。母亲,您的身子要紧,既然我没事了,还是接着去找大夫吧。”
  “那怎么行,”方夫人连忙摇头,“你吃这么大惊吓,又在水里泡那么久,怎么也得养一养,看没事了再出门。我这老毛病不妨事的……”
  方巧菡坚持道:“现在我就没事了。可是您的病不能再拖了,昨天夜里疼出来的汗把枕巾子都湿透了,总不能再叫您生生地熬一夜。到了医馆,我还能顺便叫大夫也给我瞧瞧。”
  “那也……行。”
  徐氏已经点头了,方夫人也觉得女儿的话有理。这孩子一向懂事,不过之前没这么口齿伶俐的……唉,可怜,都是这遽然而来的逆境给逼的。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把这姜汤喝了吧,驱驱寒。”方夫人慈祥地指着盛好的碗。
  “嗯!”
  方巧菡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她冲那黑乎乎的灶台弯下腰,将嘴巴凑近滚烫的粗瓷碗沿,小心地边吹边啜饮。
  “那我还陪妹妹一起去。”方书毅也走了进来,他同样听了很久。
  “毅哥儿,那你也喝一碗。”方夫人知道拗不过这对儿女,“路上多加小心,照顾好妹妹。”
  “放心吧,母亲。”
  ……
  方巧菡换了身方书毅的衣服,拢住头发,方书毅牵了她的手跟着徐氏出门。他们运气好,在村口碰见了往县城酒馆送菜蔬瓜果的一位老农,拉的大车上还有点空儿,正好容下他们娘儿仨。
  官道上总有过往马车高高扬起尘土,徐氏憋着气儿给兄妹俩捂嘴,眼圈又开始泛红。以前是多么娇贵的小人儿,现在为了省几文车钱,不惜坐这般简陋的牛车,唉!但愿太太的病赶紧根治。
  方书毅别开头,冲徐氏摆手,然后用袖子替妹妹把脑袋遮住。方巧菡微微一笑,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出门前方夫人对着徐氏欲言又止,徐氏会意地点头,她都看见了,也知道母亲的意思。
  ——在小姐面前,不可提秦正轩的事。
  方巧菡并没有把秦正轩那番话放在心上。重活一世,她变得更务实,她才区区八岁,门第嫁娶之类实在不是现在要担心的东西。
  方家所有财产就只剩下方夫人箱子里那几两碎银。眼下最要紧的,一是赶紧谋到份营生,好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二是找个学堂把方书毅送去,让他接着读书,继承读书人衣钵。
  方夫人、徐氏都有一手好针线,方巧菡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靠这个换些银钱最稳妥。那么,这趟跑城里,除了去医馆,还得找找绣坊或杂货铺之类,看看有没有门路。
  方书毅本来在县城一家不错的私塾读着书,方秀才遇难后不得不中止了学业。方巧菡还是廖绮璇的时候算得上饱读诗书,但以现在八岁女孩的身份,怎可能辅导哥哥,何况考童生那些功课也只有正规的先生才能教个齐全。
  读书的费用是很高的,以他们现在的境况,该去哪里进学呢?
  “妹妹别怕。”方书毅忽然一拍胸脯,“有哥哥在,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
  方巧菡对着方书毅单薄的小身子哭笑不得。这家伙,跟自己这具身体一边儿大,能护着什么了,那是十足十的有心无力呀。
  这孩子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好像秦正轩是土匪,要抢她去做压寨夫人似的。
  “咳咳,少爷,”徐氏慌忙使眼色,“前头就是城门了,咱们去哪个医馆?”
  “颐春医馆,”方巧菡答道,“以前都是那儿的章大夫给母亲瞧脉。”
  “噢,不晓得章大夫在不在。”
  话头就这样被岔开了,方巧菡握了握方书毅的手,示意她明白。
  徐氏的乌鸦嘴不幸言中,进了医馆,果然没找到章大夫,据说是出诊了。
  “他昨儿个去了嘉勇侯府,给国舅爷的爱妾瞧病去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药童正将收来的白芷朝筐里倒,“京城离咱这里也不远,昨儿瞧完,今儿早上出发,再过会子说不定就回来了。就是恐怕夜里吃多了酒,酒意没散透不好给你们瞧病。别看韩爷家门第高,最是亲和客气的,大夫留宿也会好酒好菜管待……”
  药童还在絮絮叨叨,方巧菡已听愣了。
  嘉勇侯府?韩爷?
  嘉勇侯,那不是韩澈的父亲吗!
  方书毅好奇地问:“国舅爷是谁?”
  “小公子你不知道吗,国舅爷就是嘉勇侯府的小侯爷韩澈韩大将军。去年他大败北冽,杀得北冽鞑子哭爹喊娘,立下天大的战功,皇上便纳了韩将军的妹妹为贵妃,韩将军自然就成了国舅爷啦!嘿嘿。”
  方书毅又兴致勃勃地和小药童攀谈,方巧菡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她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关注现在的年月,原来……已经是那场悲壮战事的次年了。
  方巧菡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说,廖家人都还健在!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父母……
  “大夫在不在?”一群杀气腾腾、血迹斑斑的少年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了进来,“救命啊,救救我们大哥!”
  大哥?方书毅认出了其中的胖二狗,下意识地向他们抬着的门板上看去。
  这头部、胸部、四肢都汩汩冒血的人,是刚才救他们的秦正轩?
第四章
  少年们火急火燎一通嚷,已有一老一少两个大夫跑了出来,见状急忙在门板前蹲下检查病人。
  “笨蛋!怎么捆这样紧,不知道肉都会烂掉吗!”大夫们边骂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碎布条解开,一具伤痕累累的人体展现在大家面前。
  徐氏、方巧菡、方书毅都吃惊地看着浑身沐血的秦正轩。
  从头到脚起码有七八道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流如注,像一张张可怕的血红大嘴,腿上有一道伤口则深可见骨。流淌在门板上的鲜血将他的头发衣服都凝在了门板上,额角鼓起一个大得出奇的包,两只眼睛也肿得像小笼包,整个人气若游丝,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方巧菡觉得心悸。难以相信这就是两个时辰之前那个英勇地救了她们兄妹俩,又狂妄地宣布“小姐以后就是爷的人”的健壮少年。
  那时他带着一群荷锄少年气势汹汹地离开,一定是跟谁打群架去了。他不是领袖吗,怎么其他人看起来都只是挂了点彩,他自己倒伤成这个样子。
  “怎么伤成这样!”大夫怒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好勇斗狠!”
  “大夫大夫,”胖二狗带着哭腔问,“我大哥还有救吗?”
  “骨头倒没事,也没有内伤。就是失血不少,还得把伤口缝上。今晚准得发热,要能熬过这一宿,明儿不发热了,就算挺过来了。”
  众少年怔怔地听着,先是松了口气,待到大夫说最后一句话时,又都提心吊胆起来。还是有凶险!
  “大夫,”不知谁带的头,十几个人齐刷刷跪了下来,“求求大夫了,一定把他救活!大哥是为了保护兄弟们受的伤,大哥要有事,我们也不活了!”
  “好了好了。”
  老大夫的双腿被二狗死死抱住,沾得都是眼泪鼻涕,他无奈地推着二狗道,“医者父母心,既送来了医馆,能不给你们卖力抢救吗。只是有一件,谁都要吃饭,这诊金可是少不了的。你们带银子了吗?”
  少年们面面相觑,大狗急忙站出来道:“我们派个兄弟回去取,大夫先给大哥料理伤口行不行?二狗、白子,快去。”
  二狗和白子应了一声,撒腿就朝外跑。他们好不容易打赢了西村那群抢夺庄稼的无赖汉,秦哥也成了这个样子,大家着急忙慌地找车朝城里拉,哪有人想到钱的事儿。
  那些人太恶毒了,说什么擒贼先擒王,个个都把棍棒镰刀往秦哥身上招呼。秦哥竟也不避着,一边沉着地对打,一边使眼色让他们装作落荒而逃,自己单枪匹马地将那些乌合之众引到陷阱跟前,终于诓得对方的头头掉了下去。这下对方的贼王落马了,众人一拥而上扭转颓势,可还没来得及欢呼,秦哥就倒了下去。
  呜……还是他们没脑子。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秦哥千万别有事呀。
  看见两个少年出去了,老大夫叹了口气,年轻的大夫却摇着头道:“这可不妥,谁知道他们几时回来?早先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巴巴儿把人抬过来,我们累死累活弄好了,家人两手一摊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夫你看着办吧。白白地讹了多少药材器具,还白搭功夫儿,架不住这心里窝火。不成不成,怎么也得预付些诊金,我们医馆又不是养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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