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娇宠一生——萧洛洛
时间:2022-03-04 09:46:01

  少年们急得抓耳挠腮,他们出去是打架的,谁会带着叮当作响的银钱去打架?秦哥这个样子,伤口还在不停流血,根本等不及二狗白子回来!
  “我有钱。”
  就在几个少年忍不住要冲过去掐那年轻大夫脖子威逼的时候,他们听到一个娇弱的、天籁般的声音。
  这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少年们风风火火闯进来时,徐氏已机警地将她视若眼珠子的少爷小姐拉得远远的了。此刻,发出声音的,正是徐氏揽在怀里的方巧菡。
  方巧菡伸手探入怀,把贴身挂在胸前的荷包取下,两只小手高高捧起,用稚嫩而清晰的声音对年轻大夫道:“我这里有约莫六七钱银子,叔叔,您看够不够?权当预付的诊金,您先给病人处理伤口,待那两位哥哥拿了钱回来,不够的部分再补,可使得?”
  十几双眼睛瞪得老大,都看向角落里的一老二小,以及那托着葱绿底儿绣牡丹荷包的,镇静自若的小人儿。
  “小、小嫂子!”
  大狗认出了方巧菡,下意识地喊完,立即觉得不妥,急忙手舞足蹈地对大夫说,“大夫你看,我们有钱了,这是我们大哥一家子……那个,一个村的,我们有钱了哈哈,快给大哥瞧病吧!”
  方巧菡挣脱了徐氏的拉扯,看了徐氏一眼便走向年轻大夫。
  她知道,徐氏当然是不情愿的。她自己心里本也有打算,来趟县城不容易,本来,这些钱除了给方夫人看病,还能有些剩余,可以去买些彩线缝针绣花绷子等等。但秦正轩可是她和方书毅的救命恩人,现在情况紧急,怎能不伸出援手。
  方书毅连忙也紧跟着妹妹。方巧菡走到年轻大夫身边,示意方书毅双手接着,把荷包里的碎银和铜钱统统倒在他手里。
  “够吗?”方巧菡小心地问,“银子成色足,须不是假的,您一看就知道。”
  “把人抬去里间。”年轻大夫还在发呆,老大夫朝一扇垂着布帘的门一指,少年们都踊跃起来,忙不迭地抬起门板冲过去。
  年轻大夫点头,示意方巧菡把钱交给柜台后的账房先生,自己也走进了病房。
  房门紧闭上了,少年们被遣了出来,两个大夫又唤来四个药童跟着打下手。方巧菡看得直抽气,竟然要两个大夫四个帮手,这伤真是不轻。
  前世她跟着韩澈在战场上待了半年多,见过军医料理伤病员,还带着一群军官家属给他们做过病号饭。那会儿,战场上缺医少药,处理伤口的时候麻沸散不够,伤员们鬼哭狼嚎的声音撕心裂肺,好在现在不是去年那般艰苦了。
  仿佛要回应她的担忧一般,门缝里透过来一记低沉的呻.吟,那是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发声之人似在竭力压抑痛苦。
  “年轻人,忍着点儿,麻沸散不够,你实在伤得太厉害了。”这是老大夫的声音。
  方巧菡暗暗摇头。怎么又不够?秦正轩真是倒霉。
  大狗却把她焦急的表情和摇头的动作看在眼里,他嘴巴一咧,笑得跟吃了蜜糖似的。
  哎呀,小嫂子还挺关心大哥,果然不愧是小嫂子。嗯,方家死鬼老爹退亲,小嫂子哪里知道呢,这么小的女孩儿家,方秀才肯定瞒着她,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嘛。多好的姑娘,这么点儿大就懂道理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歹竹出好笋。
  大狗越看方巧菡越顺眼,连带着看方书毅也可爱了起来。瞧瞧瞧瞧,大哥的小舅子也是一脸紧张,这个自然,担心救命恩人嘛。果然不愧是小嫂子的哥哥。
  再看看老奶妈,好像也挺着急的?不错不错,真的不错。回头要跟大哥说说,让他高兴高兴。再跟兄弟们说说,以后都不许为难这一家子——不不,岂止是不许为难,那必须得是千方百计护着捧着呀,谁有那狗胆敢欺负小嫂子一家,哼哼,兄弟们打他个落花流水。
  其实徐氏着急,倒并不是关心秦正轩。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听着病房里头的声音,大手越握越紧。秦正轩伤成那样,这没完没了的,得弄到什么时候?等天黑了,城门可就关上了,他们还怎么回家,太太不得急死啊。
  方巧菡被捏得不舒服,抽出小手,在徐氏的大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里面的闷哼声时断时续,可见秦正轩的意志多么坚强,叫她想起了刮骨疗毒兀自谈笑风生的关羽。
  秦正轩不过是个普通平民,这些少年却这么尊敬爱戴他,自然有他们的原因。他的胆识品格,毅力智慧,想必都是非凡的。
  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同样备受尊敬的韩澈,方巧菡一咬下唇摇摇头。别去想了。夫妻缘分已断,他做起了人人羡慕的国舅爷,还有了爱妾,他们彼此已踏上各自的新生活,就这样吧。
  前世她死后,魂魄想要飘回京城的廖家看一眼,可惜没能实现这个心愿,再次醒来就变成了方巧菡。廖家是寻常的京官之家,既然韩澈立下卓越军功,他的前岳丈想必也能沾些荣光吧?纵没有加官晋爵,也该有赏赐。
  方巧菡看了看清秀瘦弱的孪生哥哥方书毅,他正担心地望着她。这个单纯质朴的孩子,身后的徐氏,以及家中翘首以盼的方夫人,是她现在的家人。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廖家现状好了,他们过得好,那她就放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只剩下两个大夫或指挥药童或低声交谈病状的声音,秦正轩已经没了动静,恐怕是疼昏了过去。终于房门打开,老大夫擦着汗走了出来,说伤口都缝合完毕,人最好今晚别挪动,医馆提供重病人歇宿的房间,当然,一样要算到诊费里。
  “……今晚得有人看护着。你们这些毛孩子,”老大夫扫一眼狼狈不堪的少年们,眉毛皱了皱,“你们行吗?家里来个婆娘最好。”
  此时徐氏正凑过来跟方巧菡咬耳朵,众少年步调一致地指向她们。老大夫满意地点头,转身就去取纸笔写药方了。
  方巧菡已听明白大夫的意思。她看一眼门外的天光,想了想,便朝大狗走了几步。
  这个酱紫色面皮的高个儿少年似乎是这群人中的二当家,找他帮这个忙应该不成问题。
  “大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又娇又软,大狗听得心头发酥,笑眯了眼道:“小嫂……呃,方、方姑娘有什么吩咐?”
  方巧菡没有理会他的口误,她以八岁女孩儿惯有的语气说道:“白天多谢哥哥们慷慨出手,将巧菡和哥哥双双救下。秦……秦家哥哥,今晚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不过眼下有件事儿,要麻烦哥哥们。”
  “说吧,什么事能让我帮忙的?定然万死不辞。”大狗忽然多了丝英雄气概,难得未来的嫂子委以重任,他要全力以赴。
  方巧菡连忙摆手:“哥哥言重了。是这样的,今晚倘若我们不回家,家里母亲一定着急;我是想着,索性借医馆的笔墨写个条儿,麻烦哪位哥哥送去家里,也好叫母亲放心。我家就住在......
  “村东头,老核桃树下朝北第三家。”大狗把话接了过去,“方姑娘你不知道,你赁的房子还是我家的呢。”
  “哟,原来是房东少爷。”
  “啊哈哈,哪里哪里,”大狗挠着头皮笑道,“叫我大狗就行。我说什么天大的忙哪,这点小事儿不在话下。”
  “那就多谢大狗哥哥了。”
  “嘿嘿嘿......
  方巧菡来到高高的柜台前,踮起脚尖,两手扒着柜台边缘,乖巧地和老大夫说了几句好话。
  老大夫笑眯眯地点头,一边把纸笔递给她一边小声打趣:“小姑娘,听说你是里头那位的小媳妇儿?以后得劝劝你未来相公哟,再不可这般莽撞,不然等你长大了,他可就连拜堂都没得拜了。”
  “......
  大狗等人嬉笑起来,徐氏、方巧菡和方书毅都抚额。虽说医者父母心,这多嘴的老大夫,还真把自己当爷爷了。
  方巧菡让方书毅写了张纸条,吹着墨迹递给大狗。大狗爽快地派了个少年送信,方巧菡要方书毅跟着一同回家,方书毅却死活不肯,方巧菡只好由着他。
  大狗张罗众人将秦正轩抬去医馆后院的下处,方巧菡正要跟过去,医馆门口又传来喧哗声,她惊喜地认出了章大夫的声音。
  笑容却在那一刻凝在嘴角。章大夫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也抬了扇门板。
  抬门板的男人,躺在门板上的男人,她都认得。
  都是韩澈的家仆。
第五章
  抬人的两人和被抬的一人都是韩府家将,而被抬的男人还是一位年长武师,于韩澈幼时教授他拳脚,名叫刘奉全。
  韩澈很尊重这位刘师傅,正是因此,方巧菡对刘奉全格外熟悉,看他的样子,像是有宿疾发作。
  果然章大夫紧急唤了一位擅内经的大夫过来,把刘奉全抬去抢救了,原来他是犯了心绞痛。
  人抬走后章大夫回到自己的坐医堂,对着两位韩府家将李淮、王松好一通安抚。他大清早出门,恰好刘奉全告了老,要返回位于县城的老家,顺便捎上了他。韩澈给刘德全不少赏赐,还派了两个家将陪着押车。
  “......幸亏捎上了章老,”李淮笑道,“不然这半路上突然发作,前无村后无店的,我们兄弟束手无策,说不得只好抬个死人去见刘嫂子了。”
  “呸呸呸,晦气晦气,还不快闭上你的鸟嘴,”王松笑骂,“仔细刘大嫂听了,把你头敲进腔子里去。”
  正在说笑,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柔柔地插了进来,“章大夫,家母老毛病又犯了,又要劳烦您费心。”
  三人同时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瘦弱小男孩儿。说话的孩子靠前一步站立,见章大夫抬头,连忙行礼。待得抬起头来,李王两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做男孩儿打扮,仔细端详,竟是个美丽的小姑娘。翠眉细细弯弯,明眸盈盈泛波,眼睫浓密卷翘,肌肤吹弹得破。然而更奇特的是她给人的感觉,不卑不亢、气定神闲,赫然一位沉静大方的名门闺秀,真是与她那身普通穿戴不符。
  章大夫揉了揉眼,认出是方巧菡,也看见了她身后紧跟着的方书毅,摇头叹道:“方姑娘、方少爷,原来是你们。等很久了吧?怎么,令堂又病了,从前我开的那个方子不管用?”
  方书毅答道:“按您说的吃了几服。好了月余,三日前搬去马家村,第二日就又犯了,谁知比起之前来更厉害,疼得全身冒汗,衣裳都湿透了。”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唉,怎么落到这般境地!按理该老夫前往诊上一诊,只是今日天色已晚,眼看城门就关了......
  章大夫沉吟片刻说,“若是老毛病,兴许是搬迁累的。这样罢,我先开个添几味药的方子,你先抓药叫令堂吃着,好歹今晚睡个舒坦觉。明儿我得了空再去马家村给夫人好好诊脉,如何?”
  “那就劳烦大夫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大狗搭腔,然后拍着方书毅的小肩膀,用尽可能斯文的言辞对兄妹俩道,“方公子、方姑娘,二狗白子带银子回来了,不必担心没钱使。你们该抓药便赶紧抓,我再派人在关城门之前送回令堂那里。”
  兄妹二人都欣喜地点头:“多谢大狗哥哥。”
  ......
  开了新药方,大狗陪着兄妹二人去抓药了。医馆再没有来病人,章大夫就开始收拾药箱行囊、记录医案等等。李淮和王松相互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盘问起方家兄妹的事。
  “那两个孩子可懂事了,可惜命不好。”章大夫是知道方家遭遇的,遂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当秀才的父亲刚熬出头就没了,母亲又因此害了一身病,一个好好的家,全靠兄妹俩支撑,可怜都还那么小。唉,不过也难说,逆境出人才,老夫倒觉得那方小公子不是池中物。”
  李淮却并不关心方书毅,直截了当地问:“这位方小姐,可曾许了人家?”
  章大夫微怔,想了又想,摇头道:“这个老夫却不知。”
  王松一脸兴奋,待要说什么,却去看李淮的脸色。
  章大夫与这两人也是混熟了的,当下不再讳言,疑惑地问道:“两位老弟莫非是看中了这方小姐,想替家里男孩儿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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