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娇宠一生——萧洛洛
时间:2022-03-04 09:46:01

  方巧菡吃惊地认出了揽住自己的男人。韩澈。
  怎么是他?
  韩澈穿着一身寻常的锦袍,绅带皂靴,看上去像个普通的香客。他神情专注地带着她逃跑,并不说话,周围是越来越弱的震荡声,枝叶摩擦声,受惊吓的鸟儿尖锐嘶鸣声,还有两人的奔跑声,以及急促喘息的声音。
  终于山不再震了,他们也冲到了山林深处,举目皆是苍天大树,不知所在何处。
  韩澈精疲力尽,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喘气。方巧菡已是累瘫在地,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别、别怕。”
  韩澈见方巧菡作势欲起,依然靠在原处不动,只伸出手摆了摆:“我今天,真的只是和你偶遇,什么随从也没带,你相信我。”
  待到呼吸平缓下来,他抹了把汗,有点惊喜地看着她,低声说道,“我很高兴,今天救了你。”
  方巧菡望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目光也不再冰冷。等攒了点力气,便扶着树站了起来。
  韩澈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艰难地起身他也没有任何帮扶的动作,好像知道这样会让她警惕反感一般。
  “谢谢你,韩澈。”方巧菡活动了几下四肢,“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还是快回去吧。我也要去找我家人了。”
  “别走。”她转过身,听见他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难得单独看见你,绮璇,不要这样急着离开我。”
  方巧菡站住,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好……好的。”韩澈苦笑道,“巧菡,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你回……原谅我了,也不可能听你叫我一声‘谨之’。”
  让她回到他身边,他是做不到了。她未嫁时做不到,现在更是做不到了。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他。他认清得太晚了,只有深深懊悔。
  “昔日已逝,韩将军。”方巧菡扶着树慢慢地说,依然没有回头,“此刻将军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希望你不辜负国人所望。”
  身后的人似乎哽咽住了,在艰难地吞着口水,片刻才应:“我会的。”
  “巧菡。”方巧菡正要迈步,韩澈又喊了她一声,带着乞求,“如果……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卑鄙,可是……如果我说,你跟我一起走,我才会打胜仗,你能答应我吗?”
  她身子一僵,没有回答他,马上就继续朝前走了。
  韩澈无声地叹息,也跟在了后面。
  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对她说,可到了这个时候,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她沉默的背影。
  他当然恨不得像从前一样,绑了她禁锢在身边,带她去往边疆,永远都不和她分开,不管她愿不愿意……
  可他没有。不是因为他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更不是因为他害怕秦正轩——开玩笑,他怎么会怕。
  因为他看见了她和廖峥宪说话时的神情。父女俩上完香出来他也看见了,一直暗暗地跟着,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想法,就是下意识地想这么做。
  廖峥宪提到韩家,提到过去,她的双目里都是凄楚。
  似乎到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加诸于她心口的伤痕有多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恢复更新时间,下午还有一更哦。
第一百零六章
  认出她后, 为了把她抢回来, 他动过卑鄙的念头。皇陵坍塌一案,他本可帮忙解围,却袖手旁观,任由廖峥宪被牵连进去, 以便亲领看押“嫌犯家眷”之命。
  那个时候, 他只知道她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不见他, 却不曾深思过她的感受,认为只要把她抢回身边, 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 慢慢地总能挽回她的心。他实在渴念与她在一起的感觉,割舍了那段过去, 心头好像被生生挖出一个大窟窿,血流干了,只剩无边无尽的空虚。
  苟活下来, 享受着以她的生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却还要残忍地凌虐她的尊严与意志, 真的很自私。
  韩澈机械地跟在方巧菡身后, 脑海不断萦绕着这些思绪。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反省, 此前,却做了无数荒唐的,错误的事。他忆起从前的自己,少年成名叱咤疆场,大马金刀横扫敌营, 那时的他,确实是满腔热血的,是值得她深爱的好男儿。为什么后来,他变了?仅仅是因为那场围城之殇吗?
  脚步变得迟缓而沉重,女子的背影渐渐模糊,她没有加快步伐,可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就像永远也回不到过去的他和绮璇。
  身后传来沉重的扑地声,方巧菡回头,发现韩澈昏了过去。吃惊地跑过来,看到了他脊背上那道可怕的伤口,从右肩斜划向后心,几乎贯穿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隐隐透出白骨,鲜血流满脊梁。
  ......
  韩澈醒了过来。他正趴在一张狭窄的竹床上,衾褥帐幔都极朴素,满室充盈着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那是薄荷夹杂着墨香与书卷的气味。
  对,这是一间书房,他曾来过无数次,与那人谈论兵法政事,对弈品酒。他娶了那人心爱的女儿,岳父极其欣赏他,对他比亲生儿子廖晏鸿还要好。
  是他在做梦吗?他竟回到了期盼已久的从前。抑或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原来他还拥有她,原来他还不曾推开她,原来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青年将军......
  韩澈动了动身子,后背马上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无情地提醒他今天的经历。他想起了一切,身心俱痛,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书案前坐着的老人听到动静,扭头一望,马上站了起来,圈椅被拉向一边,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你醒了。”廖峥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澈,语气平淡,眼神平静,“伤口找大夫处理过了,怕是要过上一阵才能养好。韩......将军,你马上要率兵抗敌,却因救小女而受这样的伤,老夫,于心难安。所幸未伤到骨头。”
  这次的山间地震实在来得意外,幸亏持续不久程度不烈,而他也被功夫了得的家丁及时护住。陈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却看清了紧急救走方巧菡的人,脱身后就循着他们逃离的方向找过去了。所以,韩澈虽昏倒,也得到了及时救助。
  廖峥宪皱眉沉吟。现在兵马已征集得差不多了,粮草辎重等物资已先行,韩澈至多三天就要出发。可他这伤势......
  个人恩怨是个人恩怨。此刻,韩澈是大夏最重要的将领,怎能尚未出师便挂彩?叫那些神神叨叨的迷信老家伙知道了,又不知要散布什么晦气又丧气的言论了。这会影响军心啊。
  “廖大人,不必多想。”韩澈自然看出了廖峥宪的心思,“现在天冷,伤口养得快,我这身板也结实。”
  他艰难地撑起上身,廖峥宪拂了下他肩膀:“今晚,你在这里歇一宿罢。大夫说了,这第一晚最好别挪动,免得伤口崩线。再说......
  “再说,主帅受伤的消息,还是尽量晚些让人知道,最好一直瞒下去。是不是?”韩澈重又趴下,扯出一丝笑来,“您为何总是将真实意图说得这么清楚。”
  就让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原谅该多好。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可能。廖峥宪是赤诚爱国,眼下的自己,在这位老人心里,只是一位行将上战场的将军。
  廖峥宪没有说话,转身倒了一盅温水递给韩澈:“你家里那边,要不要传个信儿?巧菡说你是一个人来的。”
  “她......”韩澈眼睛亮了亮,“她没事就好。您也知道,韩家上下都已搬走,我也不住在原先的宅子了。京城家人,只剩一个王吉。眼看要和我一起北上,我放他几日假回乡了,您不必费这个麻烦。”
  廖峥宪点头,接过韩澈喝空的水盅:“也好。老夫吩咐了下人专为服侍,就守在门口,将军且请静养。如有需要,喊一声即可。”
  他踩着静静的步子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转身,见韩澈还在怔怔地看他,花白眉毛皱了皱,便像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韩澈,你救巧菡一命,从前的事,老夫自当忘记。”
  他说完,看着韩澈喜愧交加的神情,心中轻叹,不再多话,只再度点头以示强调,便抬脚迈出书房。
  进到内院,廖晏鸿正在一株青枫树下来回踱步,等得心焦,见廖峥宪总算出来,连忙迎上去。
  “阿寄,进去说。”廖峥宪拍了拍廖晏鸿,等在内室坐定,便把方才的对话都告诉儿子。
  “父亲,您......”廖晏鸿神色复杂,“您这是真要一笔勾销过去恩怨吗?且不说逝去的母亲和姐姐,那个人属晋王一派,跟着图谋不轨的主子,为虎作伥......
  廖峥宪的眼圈儿红了。他深吸口气,摇头,对儿子平静地说:“不。只说眼前。大敌当前,主将思绪混乱失却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不光是领兵打仗。西北四十万兵力,韩澈此行又带了二十万,两支庞大的队伍汇集在一起,是需要好好配合的。现任西北总兵据传与韩家有旧隙,韩澈还要做不少嘴皮子功夫,才能更好地整合部队、排阵练兵,这都需要用脑用心,要有十足的锐气。”
  失去亲人的伤痛,是永远都无法抹平的。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挫伤韩澈的斗志。
  廖晏鸿流泪了,慌忙拿袖子擦干,“儿子懂。十二年前那一回,他走之前您和他下棋,故意输给他,也是同样的原因。”
  父子二人都沉默。十二年前,廖家还是完整的,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
  有婴儿啼哭声传来,廖峥宪收起了凄然的神色,对儿子笑道:“别说这些了。阿寄,去哄全哥儿罢,这小家伙,又开始折腾他娘了。”
  “哎。”
  ......
  晚上,秦正轩来到廖家,亦与韩澈有一番谈话。两人本来敌对,然而也都是有大局观念的人,晓得什么叫做相时而动,见面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谈起迫在眉睫的战事。
  秦正轩在西昌府三年,对于西北一带的地势、兵力分布、乃至各级官兵的特点,知之甚祥,便悉数告知韩澈,便于他就任后尽快与当地军力合榫,减少磨合困难。
  “……北冽作战你是有经验的,我就不多说了。韩将军,我写几张条儿,如果有人实在不买账,你拿一个装信封递去,说不定能派些用场。”
  韩澈依然趴着,但脸色已好了不少,听了这话微微笑道:“想不到秦都督现在人脉如此广,真个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了。”
  秦正轩回答:“西部地区广袤,西昌也在其中。西部不太平,各卫所之间,掺练之外,联合出兵御敌清剿不在少数。是以,我借机结识不少人,总兵也好指挥使也好,乃至经历、都事等等,能用得上的关系总要用一用。希望多少能帮上你。”
  韩澈慢慢点头。是,这位昔日的师弟就是这样,才干了得,为人活络,不然,怎会得聂敬梁青眼?便是他自己,当时见了秦正轩,也是十分欣赏的。不久前,他依照父亲指示跟随了晋王,又被晋王通过结亲的手段捆绑在一起,帮着共同对付聂党,也包括眼前这人。他曾愤怒地把这人称做,佞臣。
  而现在,秦正轩如此坦荡,叫他心里五味杂陈。
  “谢了,轩弟。”
  “客气。”秦正轩没有像从前一样否认这个称呼,“记住,你只能胜,不能败。”
  “是。”韩澈紧了紧牙齿。
  “还有,多谢你救了巧菡。”
  “万死不辞。”这四个字,韩澈没有说出来,只在内心默默回应。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正轩打算回家,韩澈忽然开口:“轩弟,你听我一句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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