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子瑜抬头望着贺知书微笑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温柔与宽慰。
“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旁。”
在进入手术室前,贺知书听到了他这辈子都会刻在生命里的情话,他知道艾子瑜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如果自己醒不来,那么,艾子瑜也一定会陪着他一起。
也许上一世太苦了,上天才会让他遇见艾子瑜,也许是命中注定当他第一次选择戴上戒指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个人拯救。
贺知书戴了十年的戒指同艾子瑜的戒指放在一起,他们都暂时将它取下,为了更好地未来。
花枝的形状,不规则的圈,闪着的每一道温柔地光,遮住了上一世细浅难消的痕迹。
贺知书伸手看着自己的无名指,那个痕迹很漂亮很温柔。
他想,他是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人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贺知书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房间很暗,只有一盏小夜灯照明,估计是艾子瑜怕他醒过来的时候被太亮的灯晃到眼睛。
全身的疼痛感还不是很明显,麻醉效果还没褪去,贺知书明明很怕疼,但这一次不一样,疼说明他活下来了。
醒来的贺知书第一反应就是找人,贺知书听到有人推门进来,那人全身都被无菌服包裹着,他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艾子瑜。
贺知书突然有些想笑,可又怕扯到伤口。
“宝贝,你醒啦。”艾子瑜看着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贺知书,幸福的笑道:“欢迎回来,我的小王子。”
贺知书也笑了:“我回来了,艾子瑜。”
贺知书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艾子瑜制止了。
贺知书听着爱人轻声解释道:“手术很成功,但还要度过观察,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爸妈和大哥大嫂他们都在外面不能进来,但他们都陪着你的,还有科室里的人。知书,你不是一个人,知道么?现在你只管乖乖养好身子,听话。”
贺知书的心被温暖填满,他看着满眼担忧又深情的艾子瑜,安心的睡了过去。
这期间贺知书所有的事情都是艾子瑜亲力亲为,连护工都没要,贺知书的吃食是大嫂负责的,爸妈每天都会过来在外面看两眼,不仅看贺知书,也记挂着这个痴情的小儿子。
贺知书最开始还十分不好意思,虽然老夫老夫了,可当艾子瑜替他拿出尿壶让他在艾子瑜眼前嘘嘘的时候,贺知书第一次说出了拒绝的话。
只可惜拒绝无效,最后还是被艾医生勒令嘘嘘。
贺知书紧闭双眼,要是能闭上耳朵,那贺知书一定把想赶紧把他也关上。
艾子瑜看着贺知书脸上泛起了红晕,知道自家宝贝又不好意思了,于是艾子瑜体贴的什么话也不说,当个扶手工具人,近距离欣赏着贺知书抖动的睫毛和轻启的双唇。
好想含一口,可惜真要那样做了,知书肯定会恼羞成怒的,艾子瑜不敢。
贺知书恢复的很好,只是在观察期的最后出现了一次状况,当时把艾子瑜吓的差点晕过去,还好最后挺过来了。
只是这样,贺知书的出院时间还是被艾子瑜单方面延长,哪怕他理智上知道贺知书已经没事了,情感上也不允许他不小心。
那天贺知书整整昏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贺知书的双眼也是涣散的,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皱着眉,很痛苦。
医生检查了几次,结果都是身体状态良好,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艾子瑜陪护在一旁,医护人员已经离开了,艾子瑜帮贺知书坐靠在病床上,自己则在旁边搭了把椅子。
“知书,你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么?”艾子瑜攥着贺知书的手一脸担忧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已经熬过去了,宝贝,别怕。”
贺知书的情绪很低迷,一点也不像刚做完手术那时候的轻松,明明现在才是真正从鬼门关里回来了。
早期艾子瑜还以为是贺知书身体不舒服导致的,可在多次检查后,贺知书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如果不是身体的问题,那便是心病了。
“艾子瑜,我的骨髓是捐献者是谁?”
“是个志愿者,我也不知道。”这个骨髓不论来源还是过程都很正规,难道这骨髓还有什么隐情。
艾子瑜不知道贺知书为何现在询问骨髓的捐赠者,只当他比较好奇:“怎么了?这骨髓有什么问题么?如果需要我去查查再告诉你。”
“没什么,不用了。”贺知书说完便像累极了一样,皱着眉躺下了。
艾子瑜等着贺知书睡着了,才去查这枚骨髓的捐赠者,他之前着急救贺知书,只想着查骨髓的匹配度,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骨髓的捐赠者上面。
骨髓是大哥找来的渠道,艾子瑜自然十分信任艾子谦的能力,也相信自家大哥不回去做违反道德法规的事情。
知书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么?艾子瑜不敢不把这件事放心上。
于是当艾子谦告诉自己,骨髓的捐赠者竟然是蒋文旭的时候,艾子瑜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接受这件事。
最后,艾子瑜还是将捐赠者的名字告诉了贺知书。
也许他注定逃不掉,那是贺知书曾经铭刻在骨肉里的爱人。
艾子瑜感觉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贺知书给他的爱,要被收走了么?
这天晚上,贺知书做完了最后一次检查后,同艾子瑜一起回了家。
贺知书一回家便去了浴室,泡了个舒服的澡。
两人默契的没有开灯,艾子瑜拿着毛巾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就着月光给贺知书擦头发,贺知书懒懒的坐在厚地毯上,像只慵懒的猫,全身放松的趴在艾子瑜怀里。
艾子瑜用毯子裹在贺知书身上怕他着凉,如果可以,艾子瑜真想时间永远能停在这一刻,这样他就不会失去贺知书了。
这一刻艾子瑜真的想哭,可是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他以为他对贺知书的爱已经可以无私到可以只付出,不索取,明显的他还是做不到。
他不希望贺知书心里还有人,一个已经为了曾经犯下的错误以死谢罪的人,一个他穷其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艾子瑜想,他还是自私了。
“知书。”艾子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诉说心里的委屈,可以好像又显得太矫情。
两人明明依偎在一起,可艾子瑜觉得贺知书离他很远~很远~
“家里的茉莉花永远都开的那么好,谢谢你,艾医生。那时候我都要死了,你还那样不顾一切的爱我。”贺知书的话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寂静。
贺知书的话让身后的人一怔,艾子瑜忍不住的发抖,抱着爱人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其实我之前就记起来了,算是上辈子的记忆吧,但我不想告诉你。”贺知书牵着艾子瑜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获得能量一样,“我当时并不觉得那是我的记忆,虽然很难过,但确实无法完全的感同身受,包括看到蒋文旭给我写的信和他的死,都只是让我觉得那个人很可悲。”
贺知书说话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平缓,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带任何嘲笑或讽刺意味,像是在叙述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我昏睡的那一整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蒋文旭一个人在公寓里等我,梦见他自残,梦见他痛苦地喊着我的名字。”贺知书像是在同艾子瑜说话,又像是在与自己低语。
艾子瑜的心像掉进了冰窟,他不敢出声,只能保持沉默,等待爱人的宣判。
“我一直以为蒋文旭早就不爱贺知书了,就算那时候他来茶园找人,看着他跪在外面嘶吼的样子,我也只是觉得是他可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作祟,如果真的那么爱一个人,怎么会无视他的痛苦,无视他的祈求,怎么会出轨成性呢?”贺知书像是在问艾子瑜,又像是在问自己。
贺知书苦笑道:“原来他是爱贺知书的啊,想想是不是有点可悲又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现在才想明白自己每一次妥协退让,都只是将我和蒋文旭推向更深的深渊。我当时以为自己不说,他会懂,毕竟我和他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他应该懂我的,可惜到我离开他都还是不懂。”
“我和他相爱十年,在一起十四年,最早发现他出轨的时候就已经不相信他还爱着我了,惧怕着摊牌后连最基本的表面都维持不下去。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居然连这点信心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我的错还是蒋文旭的错。”
“我想贺知书和蒋文旭从一开始就注定走不到圆满的结局,一个一味的委屈求全,另一个一味的随心所欲,他们都没学会如何爱对方,爱是真的,不合适也是真的。”
一时间,贺知书的脑海里呼啸而过的是他和蒋文旭短暂的一生,他们相爱过,背离过,他也恨过,本该是一对最熟悉的恋人,却因人世间的阴差阳错走向末路。
只是现在,爱也好恨也好,早已时过境迁,时间真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
十年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长到蒋文旭变的面目全非,长到贺知书足够放下一切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蒋文旭那样。
艾子瑜不敢打断贺知书的话,他只能不断地将怀里的人拥抱的更紧一些,好像这样,贺知书说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贺知书痛苦悲伤的样子了。
“艾医生,艾子瑜,看看我。”
艾子瑜艰难的抬头,落入眼帘的是自己爱了半生的人正对着自己笑,爱人的酒窝很甜,泪水滑落在上面把他的心都软化了。
“艾子瑜,我们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并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也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爱自己。遇见你才是我积攒了几辈子换来的运气。”
“我爱你。”
艾子瑜早已不顾眼里收不住的眼泪,缓缓将额头贴在贺知书的额头上,轻呼出了那句他一直都在告诉贺知书的话。
“我永远......爱你。”
——医生故事线完结——
后话:
手术成功后,贺知书被安排到无菌病房观察。
张景文在贺知书没醒之前,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他不敢去看艾子瑜,自己干过的事,艾子瑜就算下重手揍他也是应该的。
蒋文旭捐献的骨髓没想到会用到贺知书身上。他还记得自己陪着蒋文旭去捐赠骨髓的时候,蒋文旭虔诚的像个信徒。
他说他不是突发善心,他只是想如果这份骨髓能用到贺知书的身上才叫善有善报。
当时的自己看着好友的样子不想戳破,那个人其实早就随着贺知书的离去而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他不想再打击蒋文旭了。
蒋文旭从不承认贺知书的去世,他的知书只是生他的气了,选择了出去远游,而他会一直等他,等他回家。
蒋文旭没能等到贺知书回来,不过他的骨髓确实用到了贺知书身上。
贺知书恢复的很好,张景文想这也算是蒋文旭和贺知书又一起在一起了吧,到死都不会分开那种。
这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全了好友最后的一点念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续完全就是为了安慰我自己,贺知书太让人心疼了,他值得拥有圆满的人生和一个值得付出一切的爱人。
骨髓捐赠不知道能不能保存这么多年,和现实不符误深究。
ps:我永远站医生。
第17章 楔子
这几年北京的冬天已经不怎么爱下雪了,总是要等到最冷的那几日才见得到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可今年不知为何,从十一月起便开始漫天飘雪,雪晶铺在地上在阳光下闪着光,哪怕是常年见雪的北方小孩也兴奋地在雪地里打起滚,年长者也会在繁忙在抽一些时间站在窗边或咖啡店前驻足几步。
只是,并不是每个城市一角都有这样的欢声笑语,蒋文旭此时正沿着一条小路迈步走着,这个地方是难得的安静,是以前他同知书刚来北京不久时发现的宝地,从那之后每年冬天他们都会来此地赏雪,直到......
四年又四年,当你不注意时间时它总是流逝的飞快让人只觉眨眼间便过去了半生,而当你注意时,才发现一天一时一分一秒都是无比漫长的煎熬。
蒋文旭仍由大雪覆盖在自己身上,他向虚空中伸出一只手好似轻轻替对方拂去肩上不存在的雪花,那人转头对他笑了,还同少年时一样的笑容,眼里住满了星星。
知书,我不知道这四年是离你更近了还是更远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已不愿再见到我;我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是否还能追的上你。
知书,我终于能来找你了。
四年了,我知道就算等了你四年,我一样不配得到你的原谅,只是...只是能不能用我全部的生命和爱能否换来再见你一次的机会?
我想亲口对你说......
对不起
我爱你
这本该是个烟花灿烂的日子,可惜城市里是看不见的,公寓里黑漆漆一片,唯一有光亮的客厅也是借着些户外的冷光,照得人发白。
蒋文旭靠在公寓的沙发上,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另一只手上的对戒。
这对素圈他戴了四年了,每一个寂静的夜里他只有触碰到它们的时候,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身旁的柴犬已经长成了大狗,蹲在一旁时已经能支撑起主人的上半身了,蒋文旭贪恋这样的温度,不由自主的往那边靠的更深些。
“汪呜~”
许是感觉到了自家主人的不对劲,它嚎了一嗓子后,伸头用舌头舔了舔主人一直没有放开的那只手。
这个动作应当是安慰到了对方,它被奖励了一个摸头。
“乖~”蒋文旭努力将自己的手放在柴犬儿子的头上揉了揉,最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又伸手抱了抱自家已经壮实的不行的狗儿子。
“以后你跟着宋叔叔记得好好对自己,你爸太欺负他了,你也记得对他也好一点...乖...一点。”
狗儿子自是不懂自家主人的语气里的诀别,只觉自己做了什么正确的是,努力的将自己的头钻进主人的手心里求奖励。
蒋文旭将狗儿子关进了卧室,不顾对方在里面折腾出的动静一个人默默回到了沙发旁边,蹲坐在那里眼里只有一道门。
到这一刻他仍不停幻想着这道门从外面打开的情景,那扇门缓缓从外被推开,一个爱笑的男孩会对他伸出手,茉莉的花香会引着他们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