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二花可不管谁是负责带它出去玩的人,时间到了就该它往外跑了。
“我带它出去玩吧,你今天需要多休息。”贺知书简单的套了件大衣,踩着双棉拖鞋就准备出,结果被蒋文旭拦了下来。
“一起。”蒋文旭把人拖进卧室,将贺知书打扮的整整齐齐后才给自己套上衣裤,出门前还将早上攥在手里的围巾仔细替身边的人围好,“外面冷。”
就算蒋文旭病了,看着一蹶不振了,其实骨子里还是这样强势的性子,贺知书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安排。
蒋文旭只有在贺知书陪着的时候才会愿意出远门且最远能接受的地方大概就是小区外不算远的一个公园,平时他遛狗都只会在小区转悠几圈,公园里很多老人正在这里遛狗,二花在这里偶尔也会遇见相识的玩伴。
两人就这样牵着二花慢慢地走着,冬天快要过去了,北京已经很少再下雪了,但人们吐出的热气还是冒着烟的往外窜。
“知书,早上景文和你说的话我听见了。”蒋文旭拉着贺知书的手,他看着前面的二花没敢看贺知书,“我知道我不该在你面前置喙你的朋友,可是我们家的事,他又知道些什么,我真的有病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蒋文旭才继续道:“可是我只有在家等你,你才会回家。”
贺知书不知道蒋文旭竟然听见了他与张景文之间的对话,而听着后面那些记忆错乱的胡话,贺知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下意识的想说:就算你不在家等,我也会回家。
只是最后贺知书还是放弃了,已经他尝试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包括发誓自己不会离开不会丢下他,回应贺知书的只有蒋文旭的沉默。
蒋文旭不听不看不说,活在了现实与理想的梦境里。
张景文也曾尝试将蒋文旭强制带离他们的公寓,最后换来的只能是蒋文旭更疯狂的自残。
贺知书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看着蒋文旭去死他做不到,可日子真要这样过下去,对他与蒋文旭来说都不公平。
贺知书深深地吸了口室外的冷空气,把自己的大脑冻醒,他回牵了蒋文旭的手,安慰的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最后调笑道:“你怎么没病,才刚退烧就忘了?还有,景文真的帮了你很多,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下次见着景文的时候别凶人家。”
见贺知书还在帮张景文这个外人说话,蒋文旭瞬间就不高兴了,可又不想也不敢在贺知书面前发火,只能憋闷在心里,一路拽着二花不让狗子放肆去撒欢,以此宣泄自己的不满。
最后贺知书在二花委屈的哀嚎中将它从蒋文旭手中解救了出来,并敲打了这个欺负狗子的‘坏人’的‘狗头’,给狗子报仇。
蒋文旭看着正敲着自己脑袋的贺知书愣在了原地,忘记了用手护一护自己,也忘记了心里所有的不快。
贺知书笑了,虽然围巾挡住了梨涡,可蒋文旭看见了贺知书微微翘起的眉梢,有喜悦的情绪从那里露了出来,虽然不多,但已经弥足珍贵。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真正开心的知书了,心口有些隐隐发疼。
蒋文旭捂着心口,总觉得这里时不时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东西。
张景文电话打到贺知书手机里时两人已经散步归家了,二花玩够了便乖巧的呆在家里的狗窝里小憩,蒋文旭正在厨房忙活。
虽然今天蒋文旭还病着,可他还是不准贺知书在他还能站着的时候进厨房。
很快餐桌上摆放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闻着鲜香清爽让人十分开胃,蒋文旭对今天的晚饭十分满意。
贺知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接听嘴里是不是回应一下,一手撸着黏人的大肥猫。
蒋文旭叫他吃饭时张景文正说到那位心理专家的个人信息,可贺知书还没听到那位专家的名字,手里的电话便被人夺走了。
蒋文旭恶狠狠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张景文道:“你别打扰我们家知书吃饭,你也别想打我家知书的主意。”
狠话放完,蒋文旭心里是爽了,可他也不敢去看贺知书,手足无措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说:“吃饭时间玩手机是不对的,对胃不好。”
蒋文旭强制将贺知书的手机没收到自己兜里,表示只有贺知书乖乖吃完饭后才能继续玩手机,说完便拉着贺知书上了餐桌。
晚饭过后,蒋文旭才一脸不愿的将手机还给了贺知书,最后只能低头吻了吻贺知书的眼角安慰自己,但在转身去厨房洗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贺知书手里的无辜的手机。
贺知书发现,自从下午醒来,蒋文旭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变了,有时候真的像极了他心里那个已经模糊了的影子。
看似霸道强势的行为,可都是为了一个名叫贺知书的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无数次~哭~
第48章 三世
将自己关进书房后贺知书赶紧给张景文回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张景文那边就焦急的先开口道:“他又受什么刺激了,这次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贺知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问题,电话里有太多的事情说不清,他决定今晚还是同张景文见上一面。
挂断电话后,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蒋文旭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蜂蜜水。
他慢慢走了进去,将水杯放在书桌上后就停在了贺知书旁边,今晚他忍不住抢了贺知书的手机,其实心里并没有底,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后才后知后觉,万一知书因此生他的气怎么办。
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等事情都做下了才知道后悔,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能等书房里没有声音传出后才敢进来。
等走近了,想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倒是贺知书先开了口,道了声谢后端起桌上的蜂蜜水抿了一口,蒋文旭看贺知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更着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绪,只能伸手紧紧将贺知书圈在怀里不撒手。
好像只有这样,心里那些压抑不住的情绪才会慢慢放过他。
贺知书将手放在了蒋文旭腰间闭上眼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靠在了蒋文旭身上,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后贺知书还是推开了蒋文旭。
等他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去见张景文的时候,蒋文旭就蹲坐在客厅地板上抱着二花,眼睛一直没从贺知书身上移开过,一时间贺知书竟然说不出自己要出门的话。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不然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总能摔门离去,而他就怎么也做不了。
“我出去一会儿,晚上会回来。”
贺知书的话并没有得到蒋文旭的回应,每一次单独出门蒋文旭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像真的会一直在家乖乖等他回家,不问不怨,不哀伤。
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
贺知书同张景文约见的地方并不是太远,张景文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贺知书的脑子里,所以两人会面结束的意料之外的快。
之后的事情倒也简单了,贺知书亲自与那位Mr.Chen约了就诊时间,因为蒋文旭的特殊情况第一次会诊约在了家里,那位陈先生也十分理解贺知书的请求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摆谱。
北京城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了,有时候就算觉得自己已经爬的很高了,真到一定关头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像蒋文旭这样的殷实商人或是张景文这样背景的家族在这城里多的像河里水草,在关键时候其实不值一提。
所以当Mr.chen这样简单就答应了贺知书的请求的时候,贺知书是真心感激对方的,一个领域的顶端大佬在某种意义上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感谢学姐,阿门。”张景文呼了口气,感觉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这哪是放平一会儿了,“有希望了。”
贺知书看着景文这样有些被可爱道:“等蒋文旭好起来了,他真该好好感谢你,他这辈子有你这样的朋友值了。”
“大概上辈子欠他的吧。”张景文抬起胳膊按了按自己僵硬的脖子笑了笑,“这辈子也欠了他的。”
张景文看着贺知书不由担忧起了未来,当初事发突然,贺知书本想离开北京最后没有走成还同自己一起接下了蒋文旭留下一大烂摊子,但是如果蒋文旭真的有好转了,不再因为失去贺知书而伤害自己,贺知书还会坚持当初的选择么。
他看了看贺知书光秃秃的无名指,没再开口,他想大概蒋文旭才是上辈子欠贺知书良多,这辈子就是来赎罪的。
与Mr.chen的约见的事情贺知书提前同蒋文旭打了招呼,他不确定蒋文旭是否还记得这位先生,这件事也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名义提出的。
贺知书还记得当时蒋文旭失神的样子,隔了很久很久才对外界的事物有反应,最后也只留下了一句知道了。
蒋文旭一直知道自己情绪有问题与Mr.chen见过一面后他拒绝了治疗,只是拜托学姐帮他开一些药以求缓解。
他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他不想让贺知书担心,也害怕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
只是十年就像一个魔咒,就像一个他过不去的坎,就像注定会遇上的劫。
贺知书记起了所有,然后贺知书不要他了,还是不要他了。
并且不爱他了。
他被判了死刑,可他还想活着,想抓着那只曾经在他掌心的手,一起活下去。
*
一大早张景文便亲自去接那位陈先生,贺知书怕蒋文旭有应激反应所以一直陪着蒋文旭在家里等,只是蒋文旭表现的同平常一样,甚至询问贺知书是否要留朋友用午饭。
陈先生到的时候蒋文旭正在给贺知书做小蛋糕,他一直都觉得贺知书太瘦了所以贺知书在家的时候蒋文旭总是换着法儿给贺知书弄吃的,从大学同居之后便保持了这样的习惯,到现在也没忘。
Mr.chen带着金丝边框眼镜,外貌看上去像三十出头可对外的资料里这位先生已经年近四十了。
“陈先生您好,我是贺知书。”
“您好,贺先生。”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贺知书率先介绍了自己,两人握手过后蒋文旭才从厨房里出来,蒋文旭并未过于关注这位客人,连张景文他也没搭理,只端着糕点碟子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并拿起自己做的最精致的那一碟糕点要亲自喂给贺知书。
贺知书尴尬的看了看陈先生,见对方并未觉得怠慢后才将蒋文旭手中递到他嘴边的糕点含/住下咽了。
看着贺知书把糕点吃完,蒋文旭脸上才展开了一丝笑容,对屋里的人道:“你们坐,我去泡茶。”
贺知书不爱喝咖啡之类的饮品,所以蒋文旭也不爱买那些,招待客人都是用上好的新茶。
见蒋文旭转身去了厨房,陈先生才开口问道:“他出现明显的症状多久了,是有什么契机导致他突然变成这样的么?”
张景文替贺知书回答了这个问题,“两周近半个月的样子,契机比较复杂。”说完张景文看了看贺知书。
闻言,陈先生点了点头道:“蒋先生同我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做太多检查,当时我的初步推断也只是焦虑症,并不算很严重,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有服抗抑郁的药,还是我妻子给的处方药。”
“只是...”
蒋文旭从厨房端着茶盘出来时,打断了陈先生的话,他将茶递给那位陈先生时突然开口道:“我认识你。”
说完这句后,蒋文旭便拒绝开口了,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不配合也不发作,只是随时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最后无法,贺知书只能支开蒋文旭去厨房给自己做甜品,将客厅留给了他们。
蒋文旭只能远远听着那位客人在询问自己的情况,后来张景文也被分配到厨房帮忙,只留了贺知书与陈先生在客厅谈话。
因为距离太远,两人的声音也不大,在厨房忙和的蒋文旭与不知道该干嘛配合打杂的张景文都听不清客厅里两人的谈话。
很长一段时间后,客厅的谈话停止了。
“蒋哥。”贺知书走了过来,将蒋文旭带离了厨房,“替我去招待一下客人好么。”
蒋文旭无法拒绝贺知书的请求,虽然很不愿意,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陈先生抿了口茶像是及其随性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文旭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谈起他和贺知书,“我们感情一直很好。”说完蒋文旭还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难得在这位客人面前露出好脸色。
“我爱他,很爱很爱。”
......
那份甜点完成的时候,客人们已经离开了,蒋文旭献宝似的将精致的甜点捧到贺知书面前,只是贺知书实在没心情与胃口,最后那份甜点也没能吃完。
他看着蒋文旭失落的将甜点倒尽垃圾桶,又埋着头进了厨房刷碗。
夜里蒋文旭照常抱着贺知书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进对方的脖颈里,有时候恨不得咬上一口留下自己的印记,又怕弄疼怀里的宝贝。
“知书。”蒋文旭紧紧抱着怀里的温热,“别离开我,不要把我交给别人。”我知道知道那个人是心理医生,可我真的没病,相信我,求你了。
蒋文旭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害怕,害怕贺知书真的觉得他有病,不要他了。
贺知书没有回答,他伸手关了灯,这些日子里第一次转过身面对面躺着,在昏暗中看着蒋文旭的眼睛:“蒋文旭,你还爱贺知书么?”
蒋文旭不知道怀里的人为何会如此,他有些懵,可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很重要很重要。
“爱的,我爱贺知书,只爱贺知书。”
蒋文旭一边回答一边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些,让对方依偎在自己怀里,他想保护这个人,他想让怀里的人同他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为此,他可以付出所有。
今天那位陈先生的话一直回响在贺知书的脑海里,虽然他无法将事实告知那位心理专家,但为了配合治疗他只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解释那些曾经的记忆,有的甚至只能说成梦境。
于贺知书而言,那些记忆确实是一场噩梦。
那十四年的故事如今除了蒋文旭和贺知书之外,易无人见证,无人知晓。
可不就是大梦一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