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靠着身体的记忆，笨拙的一次次从高处缓缓下落。
蒋文旭看着贺知书的笑，真正久违的笑容，那时候的他们没有背叛没有误会没有辜负，他会在大雪天里将贺知书裹进自己的怀里，看着自己的宝贝，说着爱如刻骨的情话。
那个将贺知书珍藏在骨子里的蒋文旭，那个被蒋文旭捧在手心的贺知书，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而此时此刻，那个梦坠落人间，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四年的背离，没有那些冷落与苦楚，那些事情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发生。
他还是那个将贺知书当成宝贝护在心肝里，贺知书对仍旧从一而终情深入骨。
蒋文旭看着到达低端喘着气笑红了脸的贺知书，脸上甜甜的梨涡被唇角勾起，满心满眼都看着自己，那眼睛在雪地上闪着光。
是他的知书回来了么。
蒋文旭的心开始一阵阵痉挛的抽痛起来，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一个趔趄，身体本能的往旁边倒了下去，手肘想要撑地阻止接下来的滑行时反而将其扭伤彻底失去了支点在滑道的最后一段路摔倒在地滚落了下来。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是满满地担忧，那个笑容不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贺知书回到家的，他的存在好像总是在打断贺知书的快乐，一次次浇灭贺知书心里对欢喜与期待。
就算到现在，他也是贺知书人生的绊脚石，阻碍着贺知书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把贺知书困在了身边，让贺知书同他一起沉沦在过去的记忆里不得解脱。
张景文说的没错，对于贺知书而言他就是个累赘，他觉得自己在赎罪，可在这个过程中他真的在弥补么，还是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到。
他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蒋文旭，他还是那个自欺欺人的蒋文旭。
蒋文旭哭了，哭的很大声，好像要拼尽全身力气去嘶喊，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是死，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彻底疯了。
所有的伤痛到最后都不是眼泪能淹没的，蒋文旭开始疯狂的找贺知书，小小的公寓蒋文旭从卧室，客厅，书房，厨房，到各个角落柜子，发疯了一般寻找着心里的那个人。
没有，为什么没有，好空，这里好空，没有贺知书，就什么也没有了。
蒋文旭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贺知书没有不要他，没有离开他。他会每天都在家等，他会做好热腾腾的早餐送贺知书出门上班，会准备好精致的晚餐等贺知书回家。
现在梦醒了，没有人会回应他的思念，他还是那个孤零零的，永远等不到爱人回家的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蒋文旭病好了。
第52章 三世
贺知书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容易倒霉的体质，本想着出去滑雪散散心，没想到他和蒋文旭两个人都带着伤回来。
他已经不想多麻烦张景文了，于是只自己去药店里买了绷带酒精，顺带还买了些感冒药，最近他总是容易头疼大概是天气转凉，不小心冻感冒了。
当贺知书带着一堆药回来时，本来被好好安置在卧室的蒋文旭出现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蒋文旭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一本书，悲伤到已经麻木了，贺知书认出来那本诗集，那是蒋文旭同他表白时送给自己的礼物，诗集和戒指曾是他在最难熬的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贺知书咬着唇，忍住心中的悲戚走向蒋文旭。
“乖一点，躺回床上去。”贺知书真的不想哄发病的蒋文旭，他现在真的很难受，也许已经发烧了也说不定。
地板上的人终于变得鲜活了起来，缓缓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着贺知书，“知书，你终于回来了。”
蒋文旭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那些黑暗里的东西终于在贺知书出现的一瞬放过了他。
只是当视线略过贺知书的无名指时，蒋文旭的脸色由惨白逐渐变成恐惧的青灰，可他再也没有资格说出那句，戒指呢，你的戒指呢。
蒋文旭用力捂着心口，当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时那窒息的疼痛才放过了他。没关系的，只要我还爱着知书，只要贺知书还愿意回家就好。
内心逐渐的温和了下来，刚刚要冲破身体撕扯灵魂的那种痛终于消减了不少，蒋文旭抱着那本诗集，听话的回到了卧室。
贺知书看着乖乖躺下的蒋文旭，堵在心口的那股闷气才散开，他忍着头疼给蒋文旭处理了身上的擦伤，然后随意混着凉水将那些感冒药片吞下。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发烧了。
凌晨，贺知书的身体已经灼烧像个小火球，思绪进入了混沌。蒋文旭一夜未眠，当感觉到怀里人断断续续的低喃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蒋文旭将人搂在怀里，用自己的的额头去贴贺知书的额头。
好烫。
蒋文旭慌了，他开始到处找手机，想要联系医生。
当他在贺知书的枕头下摸到手机时，胳膊突然被贺知书无意识地攥紧。
“艾子瑜...我好疼...”
“救救我...艾医生...”
“能不能别不要我...”
“为什么要骗我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蒋文旭...”
贺知书的眼角已经湿润了，攥着蒋文旭胳膊的手指骨已经泛起了惨白，因为怕冷贺知书已经蜷缩在蒋文旭的怀里，眉头紧皱，明明已经烧到全身都没了力气，可紧紧攥扯着的手让蒋文旭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疼痛到底是什么。
就算他将贺知书抱得越来越紧，蒋文旭也再没无法骗自己了，他的宝贝早就被自己的辜负折磨的身心俱毁，怎么可能还完好无缺。
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辜负一个贺知书，他没有做到。
他曾经拼了命的为了给贺知书挣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结果他用贺知书对他的爱将人囚困在家，自己却变得面目全非。
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在遭受痛苦地第一反应是向另一个男人求救，而害的他最爱的人受伤痛苦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
他已经连一点嫉妒之心都生不出了。
因为他不配。
*
艾子瑜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可他还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贺知书家。
给他打电话的是蒋文旭，用的是贺知书的手机，当他在门外不停的按门铃敲打大门时，蒋文旭抱着贺知书给他开了门。
“贺知书，贺知书他怎么了？”艾子瑜紧张的看着依偎在蒋文旭怀里迷迷糊糊的人，“他到底怎么了？”
看着半天没有回应的蒋文旭，艾子瑜一把将人从蒋文旭怀里夺过弯腰抱起，“开车，去你的那家医院。”
车上，贺知书睡的昏沉，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公寓了，但他感觉不到冷，身上被厚厚的毯子裹着。
他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原来是医生啊...艾子瑜又来救他了...
他好像说了句谢谢，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贺知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房里了，是独立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整间屋子充斥着他最喜欢的茉莉花香。
头还是昏沉沉的，贺知书觉得自己好累就像身上穿着还在滴水湿透了衣物走了十公里，身子像被重物压的虚软疲乏。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靠坐了起来，昏倒前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海，他想到了艾子瑜。
贺知书笑了笑，那笑太复杂了，也许连贺知书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为什么心里像有刀在割。
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是艾子瑜，他后面还跟着几位贺知书不认识的医生，医生团队的后面紧跟着的是张景文，等所有人都进了病房，还是不见蒋文旭的身影。
那几位医生还好，贺知书见张景文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贺知书从来都不是笨蛋，他的心思一直很细腻，周围人微小的情绪变化总能被他抓到。
注定的命运果然还是逃不开。
与别人不同的是艾子瑜看贺知书的眼神很温柔，也许掺杂了一些难忍的同情或悲苦，但这样的眼神贺知书讨厌不起来，他忽视了所有人，抬眼看着艾子瑜。
“确诊了么。”贺知书问的自然，他冲艾子瑜笑道：“这次又麻烦你了。”
这样的笑无疑是安抚人心的，艾子瑜的神情也越发柔软温和了下来，将心中的不忍咽下，只留给贺知书一个噙着满满笑意的脸。
“别怕，这里大概已经聚集了首都所有血液病专家，你会好起来的。”艾子瑜此时的身份好似已经跳脱出医生这个角色，他像个大哥哥一样很自然的坐在贺知书旁边说着安慰的话，“你要相信我，每半年你都做了检查的，所以还来得及，咱们的时间很充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其实真的不怕了，贺知书心想，他早就对死亡坦然了，最折磨他的从来都不是这个难以治愈的血癌。
而是他在最需要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永远不在。
“谢谢你，艾子瑜，如果没有你...”贺知书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因为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艾子瑜抱有怎样的情感。
这个人总是在救他，可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出场顺序也总是晚了许多许多年。
如果他在十七岁的时候都恢复那些记忆的话，他想他一定会等着艾子瑜的，因为他答应过艾子瑜，下辈子要在一起。
可是，他们的相遇时他又与蒋文旭纠缠了十年。
当他能面对艾子瑜说出不爱了，他真的以为自己能离开这里，他虽然无法兑现和艾子瑜的承诺，可他也不会在和任何人在一起了，他会将艾子瑜放在心里，能放多久是多久，直到这辈子消亡。
为什么自己总也学不会聪明，学不会忘记。
贺知书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如果知道自己仅仅只剩下几年的时间，他应该能狠下心看着蒋文旭去死吧。
他还没来得及多陪陪父母，还没来得及到处走走，去完上一世不能去的那些地方。
怎么就这么不长心呢，被伤的体无完肤之后，又一次为那个人敞开心门。
*
张景文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他早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医生团队正将贺知书的情况一一告知，艾子瑜细心地同贺知书解释着一些专业名词，真是忘了贺知书曾经也是医生。
这家医院是蒋文旭一手栽培起来的，说是用钱砸起来的也不为过，这里有着最尖端的医疗设施，最好的血液病专家，艾子瑜的老师就在这里就职。
所以当艾子瑜看着贺知书在蒋文旭怀里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人送到这里。
他也不知道这是直觉，或是真正存在什么第六感，可他真的没想到那些直觉会成为现实。
只是贺知书同他想的一样，这个人并没有因为确诊而表露出任何恐惧的情绪，反过来还安慰了他几句。
专家组撤离了病房，肖杨在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也只来得及跟着专家团队开了个会，连贺知书的病房都来不及去一趟就被艾子瑜拉着去了医院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张景文正守着蒋文旭，自从送贺知书来了这里，蒋文旭就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这家医院的主要资金来源都是蒋文旭的公司，专攻血液病方向，是蒋文旭从很多年前就为贺知书准备下的。
他一直惧怕着这里，又不敢对这里不上心，每年都会来巡查，而这间休息室就是专门为他留下的。
命运注定的篇章已经落下，他再也没有逃避的资格，贺知书低喃的求救，彻底打碎了他给自己铸造的囚笼。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出现在贺知书的面前，他只配痛苦的活着，连陪同贺知书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
几世的记忆不断冲刷着他的大脑，蒋文旭感觉自己清醒的疯魔了。
他一遍一遍的在几世的记忆里去寻找救贺知书的办法，骨髓手术是没用的，他就算找来全世界能与贺知书配对的骨髓，聘用了最好的医生，他还是救不了贺知书。
这一认知，让蒋文旭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他还是那个没用的废物，只会惹贺知书伤心的畜生。
他一世又一世的追赶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贺知书再一次长眠么。
心里嘶喊的声音从未停下，蒋文旭逼着自己去回想，不去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不要...不要...带走贺知书...”蒋文旭的泪和着血一起流淌了下来，将地板染成斑驳的颜色。
许是天地有情，蝼蚁尚有一线生机，在蒋文旭快要彻底疯掉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何能一世又一世的重返过去，去追寻贺知书的脚步。
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好不好。
这是他死前许下的愿望，是他所有执念的汇聚成的思念的湖海，将他带回人间，带到贺知书身边。
因为只有他能救下贺知书，只有他的命能换贺知书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高潮-结局了。
虐蒋文旭的时候真的很爽，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态了。
知书只是失望在他最需要蒋文旭的时候这个人永远不在身边，不是真想对方去死。（真狠得下心的话就不是贺知书了）
第53章 三世
“他已经疯了，你们别管他。”
艾子瑜带着肖杨进休息室的时候就看着已经被张景文叫人反手绑了的蒋文旭，不用过多解释这场面已经能想象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休息室里没一样还在原位置上的东西，地上脆裂的玻璃渣到处都是，上面还沾着血。
“放开我，景文，我没疯。”蒋文旭在沙发上挣扎着，嘶吼着：“只有我才能救知书，只有我的命才能换回他的命啊！”
见识过蒋文旭割腕自杀那一次，在肖杨眼里今天已经算小场面了，他有些头疼道：“这样绑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打一针镇定？”
肖杨话一出，蒋文旭挣扎的更厉害了，“我真的没疯，你们他妈的放开我。”
张景文看着蒋文旭就来气，“你没疯，你没疯能说出这样的疯话出来。老子也是学过医的，从没听说过救人要以命换命，怎么你死了贺知书的病就能好，如果真是这样，不用等你，我第一个帮你自我了断。”
一场闹剧。
艾子瑜一直不喜欢蒋文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就算所有人都说蒋文旭爱惨了贺知书，爱到命都不要了，他还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众人都不知道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