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庸失望透顶:“这等关头了,你还在为他们的任性坚持!”
程渺渺咬紧下唇,全程低着头,泪眼婆娑,拼命摇头:“爹娘没有错,外祖父,爹娘没有错……”
“他们没有错,如何就要你以女儿身做男儿样,长达十数年!”
萧庸再次怒拍桌子。
程渺渺从来没有见过外祖父这个样子,向来愿意心平气和同她讲道理的外祖父,怎么会这个样子?
她低头不语,双眼溢出的泪根本用手止不住,萧庸站在书架前,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道:“去把乾安侯和乾安侯夫人请来。”
“外祖父,外祖父!”程渺渺突然慌了,她怕萧庸还要苛责萧和宜和程怀勉,怕他盛怒之下,会叫她往后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要入朝堂,那不可以,不可以!
书房中除了她和萧庸,就只剩杜醒时这么个大活人,他乍一听萧庸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细品,才意识到,是要他出去叫人。
他赶紧挺直身子,向门口走去,途中还送了个怜悯的眼神给跪着的程渺渺。
萧庸气生的够了,听见书房门被杜醒时关上的声音,才沙哑着与程渺渺道:“起来吧。”
程渺渺却不愿起:“外祖父。”
“明日殿试结果就会出来,到时不论你是何等结果,给我立即辞官。”
来了,程渺渺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她摇着头,语气坚定:“我不辞官,我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为何就要辞官!”
萧庸却远比她更坚定:“你以为官场是什么地方!朝堂之上,如何凶险,今日你能被我发现,明日你就能被虎视眈眈的政敌发现!你要做官,是在拿程家萧家几百口的人命在赌!”
第77章 .掉马(下)今科这位状元郎,是个女的……
也许是杜醒时将该传的话都传到了,程怀勉和萧和宜来的很快,一到萧家就去见了萧庸。
程渺渺还跪在书房里,脱了发冠,披散着头发,萧和宜一进门就扑上去将女儿拥住,眼泪夺眶而出,“父亲……”
“你倒还知道叫我父亲!”萧庸痛心疾首,指着抱成一团的女儿和外孙女,“我从小教你的为人之道你是忘的一干二净,自己的一己私欲,居然要女儿来替你满足,把她教成如今这副模样,上能欺君,下能瞒住我与天下人,萧二姑娘,程侯夫人,你做的好啊!”
“父亲……”萧和宜一哭起来就是梨花带雨,抱着程渺渺满脸都是泪,程怀勉在一旁看不下去,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护在妻子和女儿前面,“岳父大人,要怪就怪我,这主意都是我出的,同和宜还有从衍都没有关系。”
“自然要怪!”萧庸气得胡子又抖了三抖,“程侯,本官当年看重你,欣赏你,才称你一句侯爷,可你倒好,娶走我的女儿,生下我的外孙女,都教她们做了什么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情!”
“父亲,不怪侯爷,他是心疼我,他都是为了我……”
“和宜!”
只见那夫妻二人互相争辩,都只要将罪过揽在自己头上,萧庸听得头疼,抬起镇尺狠狠拍了下桌子,“都给我住嘴!”
“此事一个两个,全都脱不了干系!待从衍之事解决后,我会好好去程家见见程老夫人,教她自行用家法来处置你们这对罔顾礼法的夫妻!”
萧和宜擦去眼泪,怔怔愣愣,“从衍,从衍的事……”
“身为女儿身,居然敢不顾朝廷规矩,自行去参加科考,还走到了殿试,要入朝为官,这都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可是父亲,从衍她喜欢,她喜欢读书,她有才学,朝廷需要……”
“朝廷不需要一个女扮男装的骗子!”
萧庸这话何其严重,一下就将程渺渺打入到了无处逢生的境地。
她绝望地闭眼,听萧庸决意道:“照我的吩咐办,等殿试结果出来后就以旧疾复发为由辞官,而后把她送回姑苏,再以流落在外的女儿身份接回京城,到时我会去找程老夫人商议此事,此事,不许再出一丁点的差错!”
深紫的官袍似风掠过,萧庸走后,书房里就剩一家三口还跪在地上,程怀勉过去,将夫人女儿双双拥进怀里,无声沉默。
这是程渺渺第一次,第一次跟她这穿越过后所谓的父亲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她散着头发,倒在父母怀里,泣不成声。
辞官。
短短两字便重如泰山,将她脊背压垮,将她打入地狱。
可是不辞官,又如萧庸所言,谁知道将来朝堂之上会被谁发现,这是欺君的大罪,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从来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可以一路青云,衣着朱紫的程渺渺,在她殿试出结果的前一日,栽了。
还是栽在了一个也许永远翻不出去的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