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垂眼看着莫舒清，鸦羽般的睫毛下的眼眸中尽是温柔。
像是想了很久，总算是敢抬起手来。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傀儡师是不是在，但是银铃姑娘说白掌门已经将来的那几只大妖解决了，你身体还很虚弱，等你再好一些，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莫舒清本来听到夜闻空要来的时候，顿时已经放下不少心来。
结果被他最后那句“好不好”弄得心又乱了起来。
什么是温柔刀，这人肯定是不懂的。
不然也不会做出对一个姑娘无意却又如此温柔乱人心这事了。
她不知她的眼神最明显，原本焦急的眼神一霎成了慌乱。
立刻别开了他的脸，松开情急之下拉着他手腕的手，点着头说道：“好，今晚再休息一晚也差不多了，明早去找他们吧。”
第20章
莫舒清说完便沉默下来，随便找了个地坐下了，双手杵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洛天禹则在寻思着自己说错了什么。
明明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满是戒备了，可现在不仅是躲避，还有着抗拒的意味在里头。
一时间反而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试着想说点什么，又担心说太多让她心生烦厌。
俩人在这看起来如此家徒四壁的房子里两两无言。
过了一会儿，莫舒清有些受不了了，瞥了一眼过去，见洛天禹正坐在另一边，手拿着一本不知从哪搞来的书正翻看着。
想想喊了他一声：“洛道长。”
洛天禹从书上抬起眼来，看向她问道：“何事？”
“你之前说你有想要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莫舒清怕他误会，便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是铁定不会去京城的了，两年后在京城会发生的大劫估计也不会发生……”
“莫姑娘是想让我走是吗？”洛天禹放下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认真的问道。
莫舒清下意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前问问你，毕竟现在闹了这么大的误会，怕你之后不好跟别人解释。”
洛天禹眯了眯眼，继续平静地问：“我为什么要跟别人解释？”
“这……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跟妖都误会了你入赘了我避雪山庄，是怕之后万一遇上喜欢的姑娘，提起这事，解释不清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洛天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提前问好我，给了我想要的，就让我走是吗？
“诶……也不是，我就是怕你名誉受损对你不好，我一收灵师，平日里活得糙，不在意这些东西，但你……”
“你觉得我很在意？”
“我……我……”莫舒清有点后悔跟他搭话了，这人每问一个问题，就有点带刺儿的感觉。
这问题要是放在之前，她觉得洛天禹对她有意，那必然是不在意的。
但现在不行了，她确实是答不出来。
只能反问他：“那你在意吗？”
洛天禹把书合好，放进衣服里。
少顷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她，声音柔和：“你最先问的是，我想要什么是吗？”
又来了，这温柔刀又来了！
莫舒清嗓子瞬间有些干涩，点了点头。
“是……你帮我那么多，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
“尽你所能？”洛天禹笑了，“行，那我现在想要的就是，能在你身边等你两年后那个大劫渡完，其余的希望你什么都别操心，可以吗？”
？！
莫舒清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洛天禹居然会要这个，这让她能说不可以吗？
她只能先暂时答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走的话，可能会一直被误会下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大师父的想法，就是想让这事弄得人尽皆知，逼着我们就范，只怕以后会不好收场。”
“那就别收就好。”洛天禹语气随意，“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意思是……愿意？”
洛天禹点头道：“这事没什么，若是要有个正当能在你身边待上两年的理由，那入赘是最好不过的，只是这件事，我觉得应该是莫姑娘应该考虑的，毕竟你是个姑娘，虽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万一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怕你不好交代。”
就这么把莫舒清之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就又还给她了。
莫舒清闻言心里想的是，前世好歹也算是见过许多清隽好看的公子，但像洛天禹这样如此鹤立鸡群的人在她身边待着，鬼才会看上别人吧。
这要是他自始自终对自己无意，岂不是要误了终身？
不过她说服了自己也只能先这样，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尤其是她现在，明明是重生回来的，就像是假的一样，完全没办法把握事情走向，到处都是变数。
于是她说道：“暂时没这可能，这一堆破事等着解决呢，哪有空去找什么喜欢的人，既然我们都不介意这事，而且跟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那就先这么着吧。”
不过她发现洛天禹之前并没有回答她，万一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他要怎么办这问题。
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洛道长也别因为这事把自己束缚住了，毕竟你是第一次下山，要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勇敢去跟人说，我会帮你跟她解释清楚的。”
“行。”洛天禹勾起唇角笑，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那到时候，一定要麻烦姑娘好好解释清楚。”
***
翌日，莫舒清在经过了全程脚软加控制不住的尖叫后，浑身凌乱的出现在了银铃面前。
他们找了一段时间才在敦戈的最西边一个村子里找到银铃他们。
当时银铃正帮小鹿神给一个断了腿的老人上药，周围的房屋被烧的烧，破坏的破坏了，一看也是经受了妖迫害。
银铃在看到后，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为了先让她放心，所以先说道：“这个村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昨夜空空来了这一趟，便进了北水坡去找了白掌门，你们来之前传信出来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然后才问她道：“你这是跟姑爷干嘛去了？弄成这样。”
莫舒清才差不多缓过一口气来，原本悬着担心白思镜的心在听到她说前面的话时，顿时心落了下来，但迅速又被银铃后面这句话堵了一口气回嗓子里。
她见银铃帮人把药换得差不多了，便拉她到了一旁，走远了些，问她道：“怎么回事你，那晚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你干嘛还叫他姑爷？”
“什么解释清楚了，当夜你晕过去后就来了几只大妖，他一只手抱着你，一只手使剑帮忙对付妖，将军之所以只是中毒，没有丢命，都是姑爷的功劳，当时情况有点混乱，白虎把将军带走后，他便跟白掌门提出说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你。”
银铃咽了下口水，帮她整理着头发，继续说道：“然后白掌门跟姑爷说了几句话，我就只听到白掌门说让姑爷不要负他所托，一定要对你好，这才让他把你带走了，我们这一看就知道白掌门这是同意姑爷进门了。”
“诶，别胡说了，你说我爹中毒是怎么回事？”
莫舒清心砰砰跳，脸也红红的，莫名扬起一丝欣喜。
只听银铃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当时情况太危险了，白掌门被两只大妖牵制住，根本空不出手来，白掌门的大妖白虎和春回鸟在对付着另一只，我们几只小妖围着一只，除此之外还有两只，像是刻意留下来要杀将军，姑爷以一对二还要兼顾着你，其中的蛤。蟆妖趁乱对着将军吐出了舌头，被姑爷及时一剑砍断，但舌头上的口水还是沾到了将军身上，这才中了毒。”
“后面白虎送去云浮宫，才解了毒是吗？”
“对，云浮宫的肖师兄传来消息，说毒已经解了，但身体很虚暂时没能醒过来，但已无性命之忧。”
莫舒清见过这肖师兄几面，是白思镜弟子中配置解毒的药配得最快最出色的一个，既然这么说了，那她爹就一定没什么大碍。
现在就只有耐心的等着她两位师父回来，看看他们带回的情况如何才能确定下一步。
她想了想问银铃道：“来的大妖中留了活口吗？问出些什么没有？”
银铃的脸色沉了沉，说道：“留了，但和玉狐情况一样，在逼问名字的时候被邪气反噬而死。”
居然又是跟这个林修云有关，这林修云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她和她爹的性命。
莫舒清真是太想知道这人为何要这么做了。
她低下头，抬手按了按眉心。
前世一直想杀她的人，就只有萧琮和宁彩莺，不知道这个林修云与这二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时候，她都没有和这二人见过面，要杀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莫姑娘，麻烦你来看看这几具尸体。”
洛天禹的声音把莫舒清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答应了声好，就和银铃往他所在之处走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横躺在的那几具尸体，瞬间明白了洛天禹为什么要叫她过去了。
这些尸体的脖颈处都有着深深的青紫色掐痕，而且上面的痕迹整齐，一看是单手做到的。
莫舒清心里似乎是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确定，于是朝着刚刚银铃帮忙上药的那个老人家那边走去。
那老人看起来已过花甲，断了只腿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正奄奄一息的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她走到老人边上蹲了下来，轻轻的摇醒了老人，用极其柔和的声音问道：“老人家，我想问您一下，屠杀你们村的妖，您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老人看莫舒清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好人。
于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微喘着答道：“姑娘，那都不是妖，是鬼啊，一群一群的青面獠牙的鬼啊，逮着一个人伸手就把人掐死了。”
“你说的鬼，是不是长得人的样子，但是身体都是青绿色的？”
“是啊姑娘，一看就是鬼，不是什么妖。”
莫舒清确定了心中猜想，手渐渐颤抖起来。
能那么干净利落的单手掐死人的，当然不是什么妖，而是受控制的尸体。
而能控制它的，就是傀儡师。
第21章
刺眼的阳光映照到地上，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到处都萦绕着一股湿气。
北风依旧刺骨，吹上身让人浑身颤栗。
莫舒清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紧紧的掐着肉，努力让语气显得平稳。
问道：“老人家，这些妖是何时出现的您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就是前夜，我碰巧起来方便，便看到隔壁的老李头被一直青色的手掐得翻了白眼，把我吓得啊……”
银铃在听完他们说的话后，立马就猜出了这只妖是谁，毕竟当年和她都是跟着莫舒清她娘亲的。
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于是直接说道：“莫舒舒，这妖听起来像是从前你娘手中的一只妖，叫傀儡师，可是他本性善良，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本性善良？
莫舒清差点就忍不住翻出个白眼来了。
但她强烈的克制住，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那会不会不是他呢？”
“不会，那尸体我之前也没注意，但现在看到了，确实是傀儡师控制的尸鬼做的，不会出错。”
“那他本性善良，为何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莫舒清随口问问，其实并不想知道答案，前世他既然能屠了将军府，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不会做。
“谁知道啊，从你娘去世后他就再没出现过了，这突然出现做出这种事，我也说不准呐。”
银铃双眉紧皱着，完全想不明白当初连跟人说话都脸红的傀儡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洛天禹将他们的话全都听了个遍，用帕子擦了擦刚刚碰过尸体的手，说道：“十多年会发生的变数有很多，恶者能从善，善人自然也能作恶，不必太过执着于此。”
“是啊。”莫舒清漫不经心的接过话来，“而且万一他是因为在我娘身边受了限制，本性善良是装给你们看的，但实际上说不定是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妖。”
洛天禹抬起眼凝视着莫舒清，眉头轻蹙着，眸色深沉，又带着那意味不明的情绪。
问道：“莫姑娘说这话，怎么感觉像是见过这只妖？”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问题，但语调却是在陈述。
莫舒清右眼皮不由得一跳，她觉得自己控制得很好了，怎么还是让洛天禹看出了端倪。
不行，不能慌。
她安慰着自己，扯出一丝笑来，解释道：“银铃都说这妖从我娘死后就消失了，我哪可能见过，不过就是觉得这妖差不多屠了整个村子，一定不是什么本性善良的妖罢了。”
“舒舒，不是这样的，你不明白，这让我怎么说，当时他……”
莫舒清和洛天禹同时转向银铃，等着下文，可见她面露难色，说半天说不出来。
莫舒清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当时他怎么了？”
银铃被问得有些急了，想说但又难以开口的样子，看得莫舒清心痒痒得不行，急得拍了一下大腿，再次催促问道：“哎你快说啊，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说一半的毛病了？”
“哎……反正就是，他对你娘是不一样的，就那意思。”
银铃也不想说太多，毕竟觉得这种事她并没有亲自确认过，只是她当年看出来了傀儡师对清瑶有着超越契约关系的意思，但具体她也没问过，所以不敢贸然讲出来。
莫舒清听完气不打一处来，这说了等于白说。
本来很想继续问什么叫不一样，但太少见银铃这样沉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再继续问下去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想想还是作了罢。
她现在有些犹豫要不要等夜闻空和白思镜来后，一起去找一下这个傀儡师，不管是收了了也好，杀了也罢，以绝后患是最重要的。
但就是需要找一个合适的非去不可的理由。
洛天禹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对这傀儡师很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