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暮云未曾和她说起一个秘密,赵士程曾在郊外救过她,她性子直率干脆就以结拜兄妹来报答他的相救之恩,寻常她在街上若是惹着麻烦会去寻赵士程来搭解,而在家中则由她大哥护着,未曾受过什么欺负。
她能如此护着唐婉除了初始与她相投情义外,还有赵士程委托给她的任务,齐暮云很早之前便就得知他们两人以往的关系,可赵士程叮嘱过她不能强行让唐婉记起以往的事,她也一字未提。
“婉儿,有人在远方一直在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呀。”
第44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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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远方之人, 不知其姓名,不知其面容,只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自己耳旁,可有时越是急躁想要前去寻找, 必然会两手空空而回。
她们两人说了一个时辰的闺房话, 直到齐家派人前来催促她回府才语罢。经齐暮云前来探病一番, 又喝了小桃端来的小粥,唐婉浑身暖和起来, 力气也恢复过来,李氏媛见她心情大好也便放下心来。
本以为在建安王诞辰礼上弄巧成拙会被大街小巷传遍,也会有坊间说书先生杜撰出故事来说于来往人群听, 可接连好几日街上都未有任何的声音传出,那日涉及的可是两位官家小姐和一位既定王妃,他们又岂能随意说三道四,更何况此消息早就被赵士程给截断。
一日唐婉身披茉莉花红毛呢披风漫步行走在大雪纷纷的街道上, 小桃在一侧撑着油伞跟随,雪白之地映衬着一抹红色佳人,街边之人都不由多朝她看上几眼。
她此番是去一家酒楼, 有人此刻正在阁楼中等着她前往,即便那人不相邀她也会寻个由头去见一面, 有些疑惑之事搁在心中实在难以入眠。
此家酒楼淡雅至极,里面连个唱小曲的都没有,多半是些高雅文人集聚之所, 所论处的也便是时下所做诗词和文章,还有不少治世之道, 不过可惜很少有官家之人来此处酌上一杯小酒,不然能和这群雅士高谈阔论一番治理之法。
唐婉在店小二的牵引下去到二楼靠里的一处房间, 小桃在阁楼下等候,她知晓她家小姐今日许是要谈论一番说辞了。
房门在店小二的轻声推开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刻着山水画的木质屏风,往里才是房间大厅。
“建安王,怎会是你?”唐婉刚进入大堂就瞧见段允灏坐在桌前倒着手中的酒。
段允灏见她一脸诧异不禁笑出了声,示意她过去坐着,“瞧见本王是惊讶多余惊恐还是多了份惊喜呢?”
唐婉躬身行礼问道这究竟是何缘由,同她相约之人是孙仲铃,可眼前等着她来的是建安王,难不成他也是被孙仲铃相邀至此的。
“唐小姐好似不太愿意瞧见本王在此,可你让本王的诞辰礼陷入一片混乱中,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呢?”
亏得齐暮云还在一个劲儿的夸赞他并非不通人情,感情这是想要秋后慢慢算账,以他阴晴不定的手段又岂能轻易放过扰乱他诞辰之人。
段允灏笑着起身,手中端着一杯酒站立她跟前,“这杯酒就当是给你的罪责,自然,你若是想换成其他的责罚本王也应你。”
唐婉双手接过酒杯掩面喝下,她此刻哪里还有别的选择,这是入了虎穴中了,想着能活着走出洞穴已经是莫大的造化了。
“本王知晓你要问什么,那舞衣确实是有人动了手脚,不过是你自己选的,这可怪不了他人。”
“建安王明知当日跳舞会衍生出事故来,可依旧还是命令我们跳,王爷可知那日要是没有晓月在,臣女今日不可能会站立此处喝你手中这杯酒,只怕到时只能听到酒洒黄土的声音了。”唐婉见他一脸淡然说着此话,心中不由气愤,不论那日究竟是何人会选择那件动了手脚的舞衣,只要稍作差池定会相撞柱子血洒当场。
段允灏步步逼近她,唐婉不停往后退着,脚猛地踢到身后的凳子,一阵痛感袭来,脚下一软本以为会摔倒下去,可却被一人扶住了肩头,她侧头看过去眼神呆愣住了。
“王爷,士程今日来是有事要同王爷说,”赵士程扶住唐婉毅然决然道:“我与婉儿相识已久,我答应过会娶她,所以她不单单是唐家的小姐,还是我赵士程未过门的妻子,她受了欺负,我来替她讨回公道,她要挨责罚,那便我来替她受过。”
此话并没有让段允灏凝固此处,但唐婉却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愣愣地望着身旁之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所说之言究竟为何意,此刻耳朵轰鸣声过大,心跳过快,脑中一片空白,已经不记得她来此处的目的了。
段允灏挠着眉头饶有兴趣看着面前两人,“她可欠本王一个要求,若是本王要她为王妃,士程是不是要和本王分出高低来。”
赵士程挑眉一笑:“是,而且我有把握能胜你,但我绝不会拿婉儿当做赌注,她并非是谁的战利品。”
啪啪几下掌声拍响在他们两人跟前,段允灏回身坐在桌前继续倒酒,“改日我们对战有一场,不过本文可对她没什么兴趣,这个女人,性子太犟,本王可不想有一个不听话的王妃。”
他仰头喝下手中酒瞟了一眼唐婉,她此刻脸上已经浮现红晕,低声笑道:“这可是烈酒,你最好先带着你的公爷夫人去吹吹风。”
唐婉的脚磕在凳子本就已经痛得抬不动,此刻又在烈酒影响下整个身子都瘫软下去,她无力倚靠在赵士程的肩头,依旧仰着头看着他。
赵士程一把抱着她走出了房间大门,在走廊处停下脚步侧头低着看向怀中之人,“婉儿,我知晓方才我鲁莽了,也知晓未经过你的同意就说着要娶你的话,可我实在不能放任你再受到欺负,我想能有一个站在你身旁的身份来护着你。”
“可是,”唐婉许是有些微醺,声音都软糯起来,她眼眶有些湿润,拉着怀中之人的衣裳道:“士程哥哥有所念之人啊,婉儿怎能如此横在你们两人中间,我……”
“若我说我心中所念所想所思所盼望之人就是我此刻怀中之人呢,”赵士程听到她声音颤动自己眼眶也湿润起来,“婉儿,对不起,上一世我未能好好护着你,这一世还让你总是因我受伤。”
他已经顾不上太多,每次听到唐婉想和他划清界限时,说着那个所念之人时他都想给自己一拳头非要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来,如今段允灏像是故意为难她,此刻必须要明确自己和她的关系,至少段允灏能顾及他的身份行事会有所考量。
唐婉脑子被刚才他所言一一击中着,不明白他为何要说上一世,不知晓自己为何会成了他心中所念之人,更不知晓那段和他相关的过往。
此刻就此抱着她下楼会太过引人注目,便进了走廊一处的房间。赵士程在大街上见到段允灏进了这家酒楼,本是寻常小事他也没多加在意,可却看到唐婉也朝着那间酒楼走去,为避免她有危险,自己前后脚也进去找了一间房间静观其变。
赵士程将唐婉放在房间床头倚靠住,为她倒了杯清茶醒酒,转身就发现唐婉将身上的披风给解下来,她脸此刻已经像熟透的柿子,又软又红,抿着那张樱桃小口,还在用手拉扯着衣襟领口处。
“士程哥哥,我,我好热,”唐婉手在红彤彤的脸颊处扇着,“我想去外面吹风。”
此时窗外的风正呼啸着卷起空中飘洒的雪花,街上的小贩也依次推着小车往回赶,眼下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在路上,街道立马变得安静下来。
唐婉身子弱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寒风,他便打来一盆温水拧着毛巾想为她擦脸,可手刚触碰到她滚烫脸颊时唐婉没倚靠住床头,整个人直直倒在了身后软塌的被子上。
赵士程伸手去拉她起来却被硬生生给拽了下去,他倒在唐婉身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唐婉便将头靠在了他怀中,还在不停地用手扇动着风。
“士程哥哥,我,我想去吹风,身上像是放了个火炉子,快要把我烧着了。”她说着将要起身却奈何身子无力一下便瘫倒在身下之人怀中。
带着醉意的唐婉嘟起嘴眨着眼睛看着他,随即笑嘻嘻道:“怎,怎么变成两个士程哥哥了。”
还挪动着身子往他跟前凑去,用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慢慢吐气在他耳旁:“我,我想知道,士程哥哥所念之人是,是谁?”
赵士程被她这番挑逗原本是坐怀不乱,可直到她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畔时,猛地翻身将唐婉置于身下,半撑着手克制看着身下之人。
唐婉嬉笑着用手指从他眉间往下慢慢滑动着,经过高挺的鼻梁往下落在他富有弹性红润的双唇上,赵士程一把握住她的手,喉头上下蠕动着,气息有些紊乱,“婉儿,你若再挑逗,我会成为一个小人的。”
“何为挑逗?成为一个小人?是要干什么坏事吗?”唐婉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在脑中抑制自己的话语,边说还边扯着衣裳,她皙白柔滑的颈处顺着衣衫的半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香肩出来。
赵士深吸一口气,侧头轻柔将她衣裳拉住,“婉儿,莫要再拉扯衣裳,会着凉。”
唐婉将脸凑过去蹭他的手,委屈巴巴道:“你摸摸我脸上,好烫,我好热,我半开一点点衣衫不会着凉的。”
“婉儿不可以哟,”赵士程柔和地哄着她,“你身子弱,不能冒险,其二我怕我控制不住。”
唐婉哼唧一声拉着他躺下,手碰到他的脸上,相比自己急剧升高的体温他的脸可要冰凉许多,便直接将自己的脸凑过去靠在他脸上。
赵士程也不敢动弹,只好任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灼热的体温不断往自己脸上蹦出,他还没有见过唐婉喝醉过的样子,竟然会这般可爱,笑着不禁笑了起来。
“士程哥哥在笑什么?”唐婉说着想侧头问着他,可她却忘记自己此刻和他脸贴着脸,刚一侧头便吻上了他。
第45章 半道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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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触碰到赵士程的脸颊, 唐婉朦朦胧胧中用着仅存的意识瞬间往后挪动着,浑身此刻更如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球,这股热气波及到一侧的赵士程。
他一把拉住唐婉往自己跟前带,此刻他浑身也灼热如火烧, 看着身下半眯着眼睛脸被烧成云边晚霞的女子, 扬起嘴角一侧低沉道:“婉儿, 你再这般我真的会干坏事的。”
唐婉喉头细软发出嗯的声音,赵士程刚低头下去她便晕沉睡了过去, 他用手指点在她眉宇间笑道:“你这丫头可真会挑起火的源头。”
赵士程无奈笑着起身把她抱着挪正后盖上被子,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稍作整理,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崎岖之路,他这一世只想在她身边护着,此生足矣。
屋外大雪纷飞,寻常百姓家此时许是都围坐在火炉子旁说着闲事, 不少文人正在头悬梁锥刺股温习功课以待明年进京赴考命中金榜,而此刻酒楼中三三两两的文人几杯温热的浊酒下肚后诗兴大发互相吟句作对。
赵士程听着窗外呼啸拍打着窗柩的寒风,柔和目光中倒影出床上恬淡睡去的唐婉倩影, 竟有一天会对如此寻常又安和的日子这般期许,这个女子于他, 是此生全部的念想。
一个时辰后唐婉口干舌燥醒来,她皱眉揉着太阳穴,果真是烈酒, 不过才一杯就让头晕沉不已还隐隐作痛,她刚要起身侧头就瞧见赵士程趴在床边还在沉睡着, 脑中忽然闪过醉酒后的场面。
从段允灏房中出来后她便失礼了,好似还干了坏事, 她懊恼着捂脸敲着自己的头,日后可要如何与他自处,若是被人传闲话出去,两家的颜面该往何处搁置。
“干了坏事光是敲头可不是明智之选,”赵士程醒来笑着握着她一直在敲自己脑袋的手打趣道:“此事恐需要有个说法才行。”
唐婉依旧捂着脸脱口而出:“此事我引出那便我负责……”话刚出口就立即缄口不往下说,怎能如此轻浮说着此话,这坏事可要让她如何负责。
赵士程将她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下坐在她跟前,郑重其事道:“婉儿,我之前在建安王房中所言并非是想寻了由头带你走,此话是我真心实意的心底话,从头至尾我心中只有一人,一直都是你。”
唐婉鼻头一酸,那双汪泉的眼眸便落下泪来,赵士程见她落泪慌乱道:“我,我未曾诓骗你,你,你若是不喜……”
“士程哥哥,”唐婉晃动着脑袋握着他为自己抹掉泪痕的手,“你每次都能在我危难时刻出现,你这般该如何不让我念着你。那日你同我说你心中有所念之人,我没来由地难过,后来我总是能想起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我不能靠近,我怕……”
“对不起。”赵士程将她紧紧搂抱在怀中,他自责极了,只因当时顾及太多,不想她受到刺激让脑中血块威胁到她的性命,又怕自己一旦说出口会让她越来越疏远自己。
这场醉酒彻底将各自心中情义坦言出来,唐婉虽不知脑中那团模糊的影像究竟为何人,可当她听到赵士程将要娶她之言心中却是欢喜难当,她不知梦中人和面前之人到底有何关系,只是心中所念无一不是赵士程,若一直想不起那团模糊影像,至少能寻得一个让自己真心欢喜之人。
“婉儿,明日我便登门造访提亲,我定会求得伯父姨娘的同意。”
两人相约将此事各自说于自家长辈,赵士程会说服他父亲明日上午登门提亲。唐婉欢天喜地洋溢着微笑回府时,发现衣着亮丽,身材略微矮小的桃八姑正在大堂和她阿爹阿娘相谈甚欢。
这位桃八姑在阴山可是家喻户晓的媒婆,凡经她手牵定的婚事,个个都是家和万事兴,夫妻恩爱如初,不管是寻常百姓家还是官家子弟都会找她为自家做媒,有时寻她做媒还要排上日程,有阴山小月老一说辞。
唐婉还未踏进大堂,桃八姑就起身围绕她一周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点点头,“果真是大家闺秀,身段样貌那还真是赛天仙,我遇到的官家小姐不说过多但也不少,能像唐小姐这般貌美有才的女子真是罕见呐,和吴公子甚是般配。”
在唐婉出去赴约这几个时辰中,吴家老爷便在桃八姑的引领下上唐家来提亲,在家中用膳后两家聊得颇为投机,提亲之礼落成,此刻媒婆正向唐闳说着约上个时辰去吴家会面,也让两位才子佳人相处说说话增进二人情义。
桃八姑灵活扭动着腰身乐呵向座前之人说道:“唐老爷,李夫人,这事儿就包在我桃八姑的身上了,到时你们两家结为连理时我来讨个彩头就行。”
李氏媛微笑点头让一旁的侍女递了几张银票给她,此事还要多劳烦她上心了,等日后结成良缘后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