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顿时就浑身抖了抖,笑的有些肉疼的道:“这, 这真没想到,北帝对自己还挺狠的,冲动了不是,这刀山已经爬了一半了, 只要刀山一过,仙骨便算是没了,北帝还当真是想要妖变啊。”
玉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道:“阻止, 立马给我想办法阻止。”
群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再有一人说话。
玉帝气的往凌霄宝座上一座, 直指他们:“都说他甘愿放弃一切,宁愿堕仙都敢为了狐魄儿出生入死,狐魄儿也当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护着他!再看看你们, 让你们给想个注意,一个个的退, 给我退,雷公, 雷公再后退就直接给我滚出殿外去吧!”
雷公回头看看自己与殿门的一步之遥,很是尴尬的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想,都给我想,想不出来谁也不许走!……太上老君哪去了?”
太白金星紧忙答:“我那老哥云游去了。”
玉帝一拍桌案,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四处闲逛什么?给我找回来,立刻找回来!”
其中一个夜游神上前奏禀:“小仙倒是有一注意。”
“讲!”玉帝抚着额头,头痛欲裂。
他说:“狐魄儿不死,北帝的心便不死,如今,狐魄儿已经身入地狱,已然抗旨,而且不止一次,新罪旧罪并罚,也是理所当然且……不足为过。”
他抬头看了玉帝一眼继续说:“天雷降世,罪拜仙山,漫山妖魔横死,皆因她狐魄儿一己之私。就算北帝不想狐魄儿死,狐魄儿都难逃自己的内心的谴责,必死无疑,到那时,北帝一看狐魄儿死了,他还哪有心思堕仙,只会一心想着救狐魄儿一命,可……狐魄儿虽说是受了天谴,但她却死于对拜仙山之罪过,身心都备受折磨,绝对不能救回。”
他看着玉帝的反应,继续说:“即便北帝有心护她不死,她恐怕也再无颜面苟活。北帝毕竟是上古正神,不同寻常之人,悲伤定会有之,但他心中也定会有所考量,狐魄儿既然已死,他再堕仙便也毫无意义,等时间长了,也就会慢慢的淡忘了。”
他看着玉帝有一丝动容,又继续蛊惑道:“北帝什么性子众人皆知,清冷孤傲,岂会为这儿女情长乱了分寸?
就像这次北帝的谪贬,如若他不愿意,谁又能耐他何?
想必,他也定是知道自己有过在先,才舍身而去,而不是一再的护那只娇纵的妖狐,并且亲自降下天罚,可那妖狐胆大妄为,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于北帝,北帝又念及师徒情义,不忍除之,以至于任其迫害,也许,今日玉帝帮他除了这个祸患,也是帮北帝一个大忙了。”
太白金星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的可真够冠冕堂皇的。”
夜游神剜了他一眼看向玉帝。
玉帝手捋胡须,犹豫道:“可拜仙山无辜的小妖……”
夜游神又微微行礼,“不曾无辜,皆是罪有应得。”
“有些小妖,本可得道飞升,但受妖狐蛊惑,与天庭为敌,拒不飞升,还称霸一方,公然挑衅天威,且狂言当妖要比成仙好,一个个狂妄自大,目中无神作威作福,早已是死罪,今若遭此惩罚,只是自作自受罢了,又何来的无辜?玉帝多虑了。”
玉帝心微动,却仍有顾虑的道:“可我答应过北帝,要保狐魄儿一魄的呀。”
夜游神又上前行礼,“天劫难逃,天规不恕,那不是玉帝您一己之力所能及的啊!”
“不是您不保,她乃是在劫难逃,即便您有心相互,却也不可与天规对抗啊。”
“诛杀她的是天规不是您。您跟北帝到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毕竟,是狐魄儿犯错在先,北帝还能怎么追究?他若想争个道理,自让他于那上古天规去辩个是非对错去,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太白金星愤怒的直指夜游神骂道:“够狠的啊!”
“你是不是怀恨狐魄儿杀了你兄长,才出如此阴狠之招,有损仙家之德行,好一个借刀杀人,毁尸灭迹,不留痕迹,一箭双雕啊。”
夜游神微微一笑,看着太白金星说:“那太白金星您倒是出一个更好的主意啊?”
“让我也听听,让我也学学,您倒是说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替玉帝分分忧解解惑,让我们众仙家也都长长见识,什么叫做妙法?”
太白金星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夜游神又趾高气昂地道:“狐魄儿私自离开拜仙山,藐视天规戒律,拜仙堂内一众精怪,彼此包庇,难辞其咎,此罪责降下,并非玉帝之本意,实乃狐魄儿自作自受触怒雷霆,惹怒上古天规尊神,以至亲自降下天罚,与天庭又有何关系。”
太白金星小声的叨叨:“说的漂亮,把大家说的都没有关系了哈,把自己撇的更干净。”
而此刻的地狱刀山内。
伴随着刀光剑影,怨声绵绵,狐魄儿一路闯到了第七层地狱,看着万丈刀山上血肉模糊的身影,突然浑身的戾气徒生,她正要飞身前去,白无泱的紫玉剑便像一面屏障一样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再也听不到白无泱的声音,也看不到白无泱的表情,只看做血肉一团,艰难前行,自己却再难前进一步。
她开始奋不顾身的撞击着结界,一袭白衣,早已是血渍斑驳,她望着远处的身影,悲伤欲绝,一声怒吼,妖形忽现,九条白尾顷刻而出,两缕孤魂呼啸的从本体一跃数仗,奔着结界撕裂而去。
她已忘记了身后还有大批的鬼兵追杀而至,一把寒刀便从她背后刺入,刺穿了整个心口,她震怒,回身的瞬间,又一缕狐魂暴虐而出,便将那握刀的鬼兵刺穿,顷刻化作云烟而散。
碧天挥舞之间,除了只将眼中的余光瞥像身边厮杀的鬼差外,其余的目光皆看向在刀山上行走的那个人,她早已没了理智,面对着一批批阻挡而来的鬼差,她那凛冽的眸子里只有杀伐。好狗不挡路,挡路的都不是好东西。
交战之中,她忽然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手中的鞭子微微一顿,理智恍然间方才恢复了些。
她望着那只九尾灵狐身漏寒光,盛气凌人的在狠戾的撕咬鬼魅,拘灵摇身一变,变成一张巨网,随着巨网慢慢的变大,所有的阴兵皆数吞入拘灵的腹中。
她忽觉双腿无力,一瞬间便瘫软在地,看着不远处的拘灵和狐羽枫,还没等他们变回人形,数十道天雷便已成海浪怒吼般的气势滚滚劈下,满天的火光,照红了整片刀山……
她颤抖的爬了起来,目光呆滞,话语嗫喏在耳边:“大哥,拘灵——”
眨眼间,泪已婆娑,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只须臾,狐羽枫和拘灵的身影,便在她的眼前,被奔腾而至的天雷泯于无形。
一众鬼兵早已退至了两旁,狐魄儿就这样望着望着……望着的这个方向、有她那高高在上的师父,有她视为亲人的兄长,有懂她护她的知己……可她……把他们通通的都拽向了地狱……
泪水在四溢的流淌。
这里的空气并不憋闷,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窒息,怎就变得如此?
转瞬间,眼前的天雷退去,滚滚天雷逆流而上,直冲另一个方向奔腾而去。
狐魄儿再次被那巨大的响声惊醒,那是万道天雷在声声炸响,震耳欲聋,响彻云霄,一片火光冲天直上,她望见了那片火红和与之交相的是雷鸣电闪。
与其说,那是拜仙山的方向,倒不如说,那葬身火海的地方、就是整座拜仙山。
狐魄儿的双眸猩红的比恶鬼还要恐怖,这身白衣又污脏透了,她那长长的指尖陷进掌心里,一头白发,早已被这阴风吹的凌乱,她抬头怒视着天界,滚滚天雷又悬于她的头顶……
白无泱的参商剑直冲云霄,与天雷相抗,天地山川皆为震撼,那缕上神留下的一魄与参商剑触碰间,便融为一体,紫龙威力顷刻之间暴涨,带着凛冽的寒光,荡平天雷无数。
他将她护在身后,狐魄儿看着眼前这满身血污的人,哭的是泪眼模糊却仍能勾唇浅笑,她的声音嘶哑着:“看吧,我是天生的扫把星,害自己不算,还连累别人,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大哥,拘灵,拜仙山就全都没了。”
她说的平静,像是在说着与她无关的事情。
紫龙突然从参商剑飞出,雷声瞬间大作,一道电闪直击龙身,龙之逆鳞不可碰,而恰巧这一击便击到了逆鳞处,那巨大的龙身轰然间摇摇欲坠的摔倒在地,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天雷直击在了狐魄儿的胸口……
她酿呛着后退了几步,又一缕孤魂猛然蹿出,将她和白无泱之间隔成了一道屏障,她看着屏障那边、亦是身负重伤的白无泱一眼,就勾起嘴角笑了笑。
现在的他,比她虚弱多了,自来就没归位,又爬上了半坐刀山,见她有难,立刻又将自己仅有的神力全部灌入到参商剑上,就这样硬碰硬的与天雷对抗,紫龙受损,他曾经留在那万千天雷下的一魄也同样受到了重创。
屏障内,她的眼底悲伤到绝望,屏障外,他的眼底凄凉到心伤,不知是谁的眼泪率先模糊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你我,皆成了苍茫一片。
也许内心痛到极致,肉/体的疼痛才不值一提。
她任由天雷击打着,一次次的形神分离,一丝丝的魂魄离体,直到慢慢的变成星星点点的逝去时,她都依然如风雪中的寒梅傲然独立。
那白衣有血染后的凄美,那身姿仍如劲竹般坚韧飒气,那乱起的白发在风中飘飘洒洒,那抹唇角边的笑意……也是历尽沧桑后的释然放下……
第174章 奈何桥
================
你在我眼前, 刚好七百年,七百年前的你从我身边离开时,未曾说过一句话,七百年后的今天, 却也只有眼泪作别。
漫天雷劫下, 也许, 这个世界上再无她,他才能真正的将私心放下。
能够绝尘而去的人, 终究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那个值得惦念的人罢了。
一句别离未道,从此天涯海角, 惟愿各自安好。
他的法力已在与雷劫对抗之时散尽,他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虚虚实实直到变得虚无缥缈, 再到那抹星点在他眼前一点一点的消散掉。
他眼角泛着余红,一丝一缕的记忆,也再慢慢回拢。
他记起来了, 什么都记起来了,他仿佛听到了她在他的耳边开开心心地唤他“气”。
那个让他百听不厌的声音, 他亦是想起来了,有讨好的,有求饶的, 有撒娇的,有虎人的, 还有作威作福的……好久远啊,那是十万年前吧, 那时的他不是唤她魄儿,而是唤她“魄”的……
天雷散去,阴差退去,这刀山地狱已是遍地狼藉,一阵黑风疾掠而过,片刻都未停留,他的视线落在黑风离开的方向,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可笑意还未达眼底,便重心不稳,晕了过去。
太上老君来到此地时,已然大战褪去。他看着惨败的现场,四下一扫,便将两点星光收于拂尘里,又来到了白无泱的跟前,唤出龙箴带上北帝,又驼上紫龙,直奔兜率宫飞去。
*
长白山秘境深处。
狐魄儿从白玉池上坐起,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星星点点,恍然大悟般地道:“哦,我乃若有若无的一个灵体。”
这个灵体太虚弱了,五官甚至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是比起透明人来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拍了拍自己那晕乎乎的脑袋,意识并没清明几分,反倒是疼的更加厉害了,遂又勿自下了个定论:“闲的没事儿,拍它干嘛?”
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不看他这贱兮兮的表情,模样还很是好看的。就是进来的时候,走路带风,差一点没将她吹散。
狐魄儿拍了拍受惊不小的心脏,又用意念将自己重新聚拢,再检查的仔仔细细,胳膊腿的具在,还好还好。
“你醒了?”“你谁啊?”二人同时发问。
她的声音十分空灵,又犹如轻飘飘地棉絮那般,那个黑衣男子思索了一会儿,手中升起一团气息,猝不及防的就像狐魄儿打去。
她的那颗心惊魂未定,便看见他皱了皱眉头,却又痞里痞气地笑了,“你的本源之魄,受损严重啊?怎么弄的?”
狐魄儿:“……”
黑衣人斜了她一眼叹着气道:“算了算了,不问了,你这个样子,还不如我知道的多呢。 ”
随后,那个男子魅而一笑,“我本以为,你看见我会很激动,竟是不认识了,也对,被雷劈的那么惨,倘若不失个忆什么的,还真都对不起那滚滚的万千天雷了。”他吊儿郎当的说:“我叫攸归,记住了啊。”
狐魄儿悄悄地后退几步,躲他远点,又暗自腹诽:这个人好没礼貌,初次见面,就咒我遭雷劈?多大的冤仇?
遂她也取笑道:“有鬼?这是个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低头浅笑也没计较,又重新说了一遍:“罪有攸归的攸归,同十恶不赦一样的恐怖。”
狐魄儿的脑子不太好使,没有劈傻但也差不太多,有些木讷的反应不过来,见他浅笑的解释遂也有些尴尬且礼貌的回他:“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我们认识?”
攸归眉毛一挑,连讽带嘲地说:“真是谦虚,难得你对我这般客气,很熟很熟。记性不太好,不太好到什么程度?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
狐魄儿灿烂一笑,准备不拘小节豪放地抱拳相告:“哦,我叫,我叫……”她抿咬了下嘴角,眼睛也缓缓地瞟向了别处,便在心中暗暗地唾弃了一下自己,麻蛋,我叫什么来着?尴尬再次写了满脸。
攸归环抱着手臂,看着她那懵懵的模样,又吊儿郎当的笑出了声,也替她说了,“你叫猪头。”
狐魄儿的尴尬之色但见有增无减,她惊讶地问:“不会吧,哪个白痴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不过她又赶紧闭上了嘴巴,很怕自己就是这个白痴。
“狐魄儿,你,你叫狐魄儿。”攸归没有再跟她开玩笑,笑呵呵的告诉了她。
狐魄儿长出一口气,眼中含笑地说:“我就说嘛,我的名字应该很有气势才对,怎会如此随便,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