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唯有不声不响结果了她,抑或是有人指出来她中了邪祟,被人利用了,那样文武百官才不会将此事牵连到将军身上。
伽罗细说了自己的担心,又再三叮嘱皇后不可让此女近身,至于她还要作妖,那就只管让她作!只要皇帝不废后,由着她去就是。她越是宠冠三宫,越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久而久之,后宫不满则必然遭到前朝指责,则此女朝不保夕。
皇后终是不忍皇帝的身子如此糟践,伽罗笑笑:“你担心他,他未必领你的情,说不定还要说你捻酸善妒,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荣宠。”
“妹妹,话虽如此,我总不能弃他不顾,我们虽不像平常夫妻那样患难,可我终究是把他当成夫婿的。”皇后无奈道。
伽罗见她愁肠百结,想起将军受百善蛊惑的时候,自己那种渗到骨子里的冰冷绝望,遂教她在合适的时机,寻个翻不了身的由头,在皇帝未发觉的时候了结她,唯有如此,方能解除这恶蛊,“姐姐,切不可心软,机会一旦失去,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皇后道:“好,我一定记住你说的。”言罢又低声问,“爹爹可安好?”
伽罗也压低声线:“娘娘放心,父亲一切安好,还略略胖了些儿呢!”
皇后眼含泪花:“好,好,好,伽罗,你真是我命里的贵人!你教我如何谢你!”
伽罗大声道:“娘娘,您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您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啊,何须如此?”
前言不搭后语,皇后知道,她在替自己掩盖她们谈起父亲的那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忽而前殿有人来报:皇上指名要皇后去前殿,说是百善昭仪有一件奇珍,邀娘娘一起赏玩,皇上还特地嘱咐,娘娘不可耽误,否则错过了好戏,皇上会不高兴的。
皇后闻言,和伽罗面面相觑,不知这百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内侍走后,伽罗果决道:“长姐别怕,你先去,命你身边的丫头拿着你的令牌,机灵着点,若有不测随时传出信儿来。百善虽得宠,但这宫里上下,都知道你是皇后,不敢不听你的。”
“幸而今日你来了,否则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女人。你在宫里等我的信儿。”皇后拉了伽罗的手,惴惴不安地才走了。
“皇后娘娘您来了!拜见娘娘。”百善装模做样给皇后行了礼,皇帝不知为何近日一见皇后就莫名心烦,他已经全然不记得同皇后往日里的情分,虽然宠妃无数,可终究皇后还是中宫之主,他多少忌惮几分,也会顾念几分恩情。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规规矩矩行礼,底下有宇文直、宇文招等人也纷纷对皇后见了礼。
“不知皇上唤臣妾来,有何吩咐?”
“哪里是朕唤你来?”他现在多看她一眼都厌恶,“是昭仪非要叫你来瞧一瞧这月氏的神兽,朕命人从月氏寻来的宝物,昭仪,还不打开给娘娘开眼?”
皇后心道不好,她莫非是要蛊惑猛兽杀了自己?不,绝对不能这样窝囊地死了,她遂给外面的贴身丫头使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丫头拿着令牌迅速回到皇后宫中,把听到的神兽一事细细说与伽罗。
“月氏的神兽”,令伽罗第一时间想到汉武帝时期,月氏进贡的一只神兽,如同两月龄大小的小狗,虽看上去温顺,实则凶猛异常,哮吠起来令百兽臣服,声音巨大更是令人魂飞魄散,甚至当众吓死一名胆小的大臣。“不好,娘娘有危险。”伽罗迅速做出了判断,可她作为一个宫外人,擅闯前殿,大有不妥,就算有皇后令牌,也不能为所欲为。
“皇后娘娘请看,这只小犬可还敦厚?”百善揭开兽笼上的布罩,一只半大的犬只呈现在众人面前,“可别小看这只幼犬,它可是在我月氏立过赫赫战功的。”
众人一看,不过是条平平无奇的幼犬,就算上了战场,也只有被马踩死的份儿,更别说立战功了,于是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只有皇后知道,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百善道:“诸位不信?皇后娘娘,难道您也以为臣妾在夸大其词?您不想近前看看这只神兽吗?”
皇后虽然不知道她藏着什么诡计,但是知道一定不能受了她的激将:“本宫不喜欢这些长毛的东西,终归是畜生,若是伤了人,如何同它计较?”
百善见她不肯近前,只好上前去请:“皇上最看重皇后娘娘,有了新奇玩意儿一定要请您来先睹为快,您这是不给臣妾脸面呢,还是不给皇上脸面?”
宇文直和宇文招不明其中玄机,觉得不过是近前去一观,皇后未免小心过头了,想来想去不过是最近皇帝宠爱百善,皇后心中不悦,所以不愿受她言语唆摆,要让她下不了台。
不过总归是这么多人看着,皇后也没有什么过错,百善不得强求,只好拿话刺激皇帝:“皇上,一定是皇后娘娘心中不悦臣妾,她嫌弃臣妾日日陪在您身边,独占了恩宠,往后您还是离臣妾远些吧!免得皇后和臣妾生疏了!”
宇文皇帝一听此话,当即驳了回:“哎,这,这如何使得?朕不答应!昭仪温柔贤淑,博古通今,叫朕如何离得开?再说了,皇后最是心胸宽广的,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打压嫔妃。”
皇后道:“百善昭仪这话,分明是挑拨皇上和臣妾的关系,你一介嫔妃,胆敢如此僭越!”
皇帝也发怒了:“皇后,朕刚刚说你心胸宽广,你便如此指责昭仪,你为何对她如此敌对?就因为朕宠她?她是月氏一族的后代,如今月氏人已经为数不多,朕就是要保护他们不被外族所灭,朕就是要让她们月氏重新繁盛起来!”
皇后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这么多年,她虽贵为皇后,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总算是坐稳了这个位置,皇帝虽然急色,对她却还算不错,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今日受这个狐狸精的蛊惑,竟然当着这么多皇亲大臣,这样责备她。
宇文直、宇文招看得出来皇后的委屈,以及这个昭仪来者不善,不忍亲嫂遭此污蔑,忙打圆场:“皇上,娘娘向来宽仁待下,合宫称赞,今日心情不佳,况且娘娘也说了,不喜爱这些个牲畜,也算是事出有因。皇上还是息怒吧!”
“哼!哪里是不爱这些牲畜?分明是不把我和皇上放在眼里。”百善添油加醋,这个皇后着实软弱可欺,比起将军府那个女人要好对付多了。
宇文招厌烦女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较量,虽然不是明刀明枪,却是暗波汹涌,皇后和百善的表现,让人觉得这个幼犬不可靠近,仿佛靠近就有危险,为了揭开谜底,他径直走到那幼犬跟前,熟料幼犬见了生人近身,惊慌之下发出一阵狂吠。
这吠叫之声犹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声浪震得这宫殿内地面颤抖,房梁簌簌落下厚重的灰尘,案几上茶盏叮叮作响,殿外几口水缸里的水泼起一人多高,几株翠竹摇晃之下,落叶四散纷飞。
宇文招毫无防备,惊得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殿上其他人纷纷吃不住这震耳欲聋的吠叫,眦目咧嘴,双手捂住耳朵,躲在桌底,惊恐至极。
第128章 反击
就在众人藏无可藏的当头,神兽总算停下吠叫,百善和皇帝似乎早有准备,拿软塞堵住了耳朵,丝毫没有被吓到,看到倒地不起的宇文招,百善发出嫩生生的脆笑:“瞧你胆小如鼠的,一只小小的犬只而已,哈哈,咱们的皇后娘娘面如死灰,一定吓得不轻!”本想看着皇后倒地出丑,谁料她不上当,虽然宇文招摔倒的样子也很滑稽,但是比起看皇后出丑,这种成就感还是打了折扣的。
皇帝不但丝毫没有觉得歉疚,反而觉得捉弄了众人有趣,平日里端庄的皇后,今日也被吓得惊叫起来,着实好笑。
“昭仪,你纵犬行凶,捉弄满朝文武,哪里还有一点后宫嫔妃的德行?本宫命你即刻将此兽带下去,好生驯化,如若往后还是如此莽撞,本宫就替后宫和满朝文武处置了它,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兽而已,也敢称神兽。”皇后见皇帝对这个昭仪做的这些不着调的事,非但不责怪,反而跟着一起胡闹,她管不到皇帝头上,嫔妃还是管得着的。
百善浅笑盈盈,婀娜走下台阶:“皇后娘娘好大的排场,皇上还在这里呢!轮不到您费心。这神兽乃是我月氏的功臣,岂是您说杀就杀的?我月氏人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月氏养出此等邪物,你还想用它来伤天害理,还有你这种祸国殃民的妖妃,难怪气数将近,你不知中原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吗?”皇后气愤地说。底下大臣敢怒不敢言,皇后此言一出,纷纷点头。
皇帝见状不悦,看着心爱的人受了屈,又听闻皇后要处置神兽,迫不及待训斥起来:“皇后逾越了,这神兽是朕千方百计请来的,来日攻打南陈或许还用得上它呢!今日不过是牛刀小试。你连一只幼犬都容不下,朕还能指望你容得下昭仪?”
“哈哈哈哈!”大殿外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单凭这笑声,已知来人非同一般了,“恕臣妇无知,不曾料想这大周要打胜仗,竟要靠一只半大不小的犬了。皇上这样说,把我大周的铮铮男儿、铁血将士置于何地?难不成让它守国门,狂吠几声,就可驱敌?”
宇文招方从地上挣扎了几回,都没能起身,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这声音的主人是普六茹夫人,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出自称“臣妇”还能胆大包天闯进皇宫大内的还有谁。
“大胆刁妇!你还当这里是你将军府吗?”百善站在台阶之上,伸手直指伽罗,“我在你府上的时候,你百般折辱,挑唆将军将我赶出府,如今你又干涉到这宫里来了,普六茹夫人,您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伽罗径直走进来,伸手扶起地上的宇文招,宇文直、上官德也前来掺起地上的宇文招:“大人可有大碍?”
宇文招道:“谢夫人关心,只是事出突然,微臣一时站立不稳。”
“这种阴损伎俩,任谁也架不住。”伽罗说罢看向百善和皇帝,“不知此情此景,诸位是否想起了一个人?周幽王宠爱褒姒,烽火戏诸侯,自来亡国总有一些祸国殃民之辈,在我看来,以褒姒来比百善昭仪,犹有不妥,褒姒不过是一介平凡女子,本身没有心怀不轨,而你,百善就不一样了,你本身就是个祸害。”
底下大臣闻言,对这一番痛快淋漓的贬损,十分赞同,只是不敢表露,同时也未伽罗捏了一把汗。
“大胆,你敢拿本宫比褒姒,拿皇上比周幽王,”百善不依不饶,“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宇文邕的心里,此时涌起一股暗流,这个女人,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就是皇后的妹妹,独孤信的义女,陌生的是,自己与她好像不止这一层关系,这个女人的来历他一清二楚,可是他一定忘了些什么,否则她浑身散发出复杂又自信的气息,毫无来由地吸引着他,除此以外,他才注意到她举世罕见的姿容。
皇帝并没有理睬百善,而是问伽罗:“你是普六茹夫人?何以朕觉得你如此熟悉?”
伽罗冷笑道:“皇上莫要取笑了,您一门心思想着您的昭仪,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妻妹。”
百善万万没想到皇帝在伽罗面前完全破了蛊,竟然被这个女人迷惑:“皇上,她对您出言不逊,您还不惩治她?当着文武大臣,您这样纵容她,往后谁还会把您放在眼里?”
“百善昭仪,你也算是从将军府出来的,犯不着在这里煽风点火,你当这满朝文武都是瞎的不成?普六茹夫人说得对,你当我大周无人可用?难不成,我大周攻城掠池还要靠一条狗?”李青苗实在看不过去了。
上官德也站出来道:“皇上,昭仪娘娘的神兽虽是勇猛有余,却未必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你们月氏仗着它打胜仗,不过也是因为弹丸小国,无人可用,迫不得已罢了!
“皇上……您看他们,不但不把我月氏放在眼里,还不把您放在眼里!”百善极尽她的挑拨之能,把问题上升高度。
“普六茹将军觐见!”殿外内侍官高喊。
“宣!”皇帝只看着伽罗,努力地回想他和这个女人的点滴,她一定不只是小姨子那么简单。他想起了南陈,想起了云起宫,是的,云起宫住着一位举足轻重的嫔妃,自从百善来了以后,他就再也想不起来是谁,而云起宫始终空空如也,百善多番恳请要住进去,他始终没有松口。
“普六茹坚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普六茹将军,你为何没有同你的夫人一同进宫?由得她先来宫里数落朕和昭仪……”皇帝说起来也很委屈,受了一顿教训,却又无可奈何。
普六茹坚道:“启禀皇上,内子素来性子柔婉,今日只是听闻皇后娘娘险些受了惊吓,姐妹连心,故而说话急切了些,还望皇上勿怪!”
皇后走上来陈词:“皇上,您难道看不出来这个昭仪是成心要让臣妾出丑吗?若非臣妾始终保持警惕,说不定早就倒地不起,她不但看足了笑话,还想害臣妾一命。”
普六茹坚道:“皇后娘娘定是受惊吓不轻,娘娘您喝口水,定一定。启禀皇上:内子恰好也喜爱这些猫猫狗狗,今日遇到神兽,虽不敢说一教高下,也让内子的爱宠见见神兽,不知昭仪意下如何?”
百善虽不知这普六茹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能肯定的是,伽罗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于是忙找借口推脱:“神兽岂是什么凡物都可见的?”并示意奴婢们盖上布帘,推走神兽。
普六茹坚制止道:“怎么?昭仪娘娘的神兽不敢让凡物瞻仰?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倘若上了战场,这千军万马的,它若是不常常见一见这些凡物,如何镇得住场面,恐怕早就吓尿了,还能指望它喝退敌军?”
百善气得脸青紫:“你!”
皇帝受不住言语激将,率先准了:“昭仪,普六茹将军的话也有道理,咱们虽见识了神兽的狮吼功,却不知它到底还有些什么别的本事,咱们既然得了这宝物,就要不吝于让这些肉眼凡胎都来观瞻一番。”
第129章 终不过是只犬
百善清楚地知道,这所谓的神兽是有天敌的,但是普六茹将军和他的夫人不可能恰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见得一时三刻就能找到这天敌,否则,那就是她百善真的倒霉透顶了。
普六茹坚领会伽罗的意图,命人将那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的獒犬牵进来,众人见了纷纷试图躲避,伽罗道:“大家不必惊慌,此犬经过驯化,不闻口令绝不攻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