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人畜无害,却没想到,一开口可以那么彪悍。
楚孝文在兄弟中的排行靠后,前面有五六个哥哥,后头有四五个弟弟,争夺储君这事便算是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母妃,是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美丽女子,母妃自小便告诉他,凡事不必较真,读书习字,不垫底就好;
待人接物,不欺负人、也不得罪人就好;娶妻生子,不讨厌、听从安排就好……
久而久之,楚孝文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吃喝玩乐,他无一不精,但打架斗殴和嫖妓赌钱,他一点儿不沾。
他成了全京都最有礼貌的纨绔子弟,最受欢迎的闲散皇子,不争不抢,自娱自乐。
母妃是后宫里,少有的极聪慧的女子,楚孝文敬重她,也听她的话。
行冠礼之后,他听从了母妃的安排,娶了一位翰林学士家的女儿为正妃,言情书网,却没有什么实权,对一个闲散皇子来说,正合适。
后来,楚孝文又陆续娶了两名侧妃,一位是金家的小姐,那金家小姐有几分才气,却也清高,并非什么好相处的脾气,他其实并不大喜欢。
但她是金鹏飞的妹妹,楚孝文不想坏了两人的交情,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另一位则是洛阁老家的千金,那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同样很有才情,却平易近人,是他所有妻妾中,最合心意之人。
说实话,在洛家千金进门之后,楚孝文曾与她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新婚时日,可惜好景不长,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三岁多时不慎走丢了。
从此,洛侧妃一蹶不振,楚孝文刚开始时常去宽慰她,但久了,实在受不了她整日沉浸往日不可自拔的丧气,便渐渐去得少了。
洛侧妃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可以为他日日沉沦,楚孝文却不止一个孩子,身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振作。
母妃常说,生在皇家,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有,却不能过犹不及。
于是,他一边派人继续寻找孩子,一边努力远离洛侧妃的影响,渐渐走出失去儿子的痛苦。
就是那段时间,楚孝文走出了自己的府邸,天天在外面结交新朋友,有时自己随意乱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身为闲散皇子,生活是很不错的,有权有势,又不争不抢,那便只剩下吃喝玩乐了。
与白香香相遇那一日,楚孝文其实心情并不好,毕竟两个月前,他最疼爱的三儿子刚刚走丢。
会多管闲事,不过是因为白香香的气质神韵,和洛侧妃有几分相似;
还因为,他这个闲散皇子,向来都是以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面貌示人。
可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
那就算了吧。
楚孝文不在乎地一笑而过,很快将白香香抛诸脑后。
只是他那时不知道,他们很快会再重逢,更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如此深深地为她着迷,为她魂牵梦绕。
第四百章 女刺客
储君之争,历来是皇家难以避免的一场祸事。
楚孝文本以为,他就是个逍遥自在的皇子,母妃在宫里也从不拔尖出头,他们母子俩大可以远离纷争,坐观壁上。
可他忘了,有句话叫——殃及池鱼。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对于自小在皇宫长大的楚孝文来说,一场刺杀而已,并不值得他意外。
可这次不一样,十几个女刺客皆是死士,比以往更聪慧的死士,她们扮作舞女,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
那些女刺客生得极美,她们在舞池肆意起舞,摇曳生姿,衣袂飘飘间带起阵阵香气,让人心醉沉迷。
就是那些让人迷醉的香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宫宴规矩森严,刺客们绝无可能带进来任何武器,可女刺客头上的发簪,既可以当暗器,也可以握在手里当成兵刃,若是再涂上毒药,便是上好的杀人利器。
毫无疑问,那些女刺客的目标,是当今皇后,和她的儿子——将来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大皇子。
楚孝文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人太多,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吵闹又虚伪。
皇上政务繁忙,宴会开始没多久便提起离席,现场气氛便活跃了起来,楚孝文待不住,悄悄躲了出去,躺在一棵树下悠哉悠哉欣赏天上的蓝天白云。
宴会里不时传出悠扬的丝竹之声,倒是不难听。
就在楚孝文听着琴声昏昏欲睡的时候,柔和的琴声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期间夹杂着无力的嘶吼、尖叫。
出事了……
他睁开眼,猛然想起母妃还在宴会里,于是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他去晚了,向来温婉端庄的母妃,软软倒在地上,她的身边横七竖八躺着不久前还在翩翩起舞的妙龄女郎。
都死了……
母妃腹部被刺伤了,流了很多血,据说是为了救皇后挺身而出。
楚孝文不明白,母妃为何这么傻?
太医说,那簪子并未伤到要害,本该性命无碍的,可簪子上喂了毒药,母妃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冷松呢!快去把冷松找来!”楚孝文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他随手抓来一个侍卫,大声嘶吼。
冷松,最擅解毒之法。
“孝文别急,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冷侯了。”作为此次最大的受益人,皇后当仁不让出面安抚人心。
可惜太医并不配合,偏在这时候跑出来禀告:“皇后娘娘,老臣无能,云妃怕是不好了!”
“无论如何,保住她的命,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冷侯了!”皇后也无法保持冷静了,急急忙忙喊来自己的贴身宫女,“快去把本宫库房里那株五百年的人参取来!快去!”
“娘娘……”那宫女明显有些犹豫,那可是救命的药,关键时刻要拿来救皇后娘娘的。
楚孝文怒火攻心,一把掐住那宫女的脖子,眦目欲裂,怒不可遏:“快去取来!若是耽误了母妃的伤,我要你陪葬!”
说完,便将她一把摔在地上。
皇后第一次见楚孝文如此狠厉的一面,吓得不敢靠近,只敢将怒火发在那宫女身上:“还不快去!”
那宫女跪在地上捂住脖子,吓得浑身发抖,又得了皇后的命令,立即连滚带爬跑去了。
第四百零一章 学医
楚孝文对那宫女的能力毫无信心,随手找来了贴身侍从:“海胜,你跟着她去取人参,记住!要快!”
能做的都做了,楚孝文这才想起了自己方才过激的态度,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模样,只是脸上依然忧心忡忡,对着皇后失礼告罪:“方才是孝文失态了,望母后见谅。母后放心,等母妃得救,孝文便是寻边天涯海角,定当为母后再寻一只五百年的人参。”
皇后面露不悦,不赞同地斥责他:“孝文这是什么话,那人参本就是用来救人的,再说你母妃是为了救本宫才受的伤,你又何必……算了,什么都别说了,先去看看你母妃吧!”
百草堂——
对于冷松为了替母亲报仇,抛弃旧爱,娶了公主,回到侯府认祖归宗当了侯爷一事,白香香并不想管。
真正让白香香头疼的,是麦芽儿。
可情爱之事,外人本就无法插手,麦芽儿若执意不肯拔出来,她再怎么劝也没用。
看破了这一点,白香香对麦芽儿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只要她能自尊自爱,不要自甘堕落去给冷松那个忘恩负义的渣男当小三,她爱做什么都随她。
最近,麦芽儿好像迷上了看话本子,白草草那家伙最近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所有的零用钱都拿去给麦芽儿买了话本子。
枉费她自小教育他,美食才是最好的慰藉。
算了,只要麦芽儿不嫌弃就好。
白香香最近的心情不错,她的医馆已经从最初的门庭冷落,渐渐步入了正轨,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她这个女大夫能把医馆经营成如今这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欠冷松的钱已经还清了,若是将来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教训他了。
若是没有,当然更好。
今年的京都,气候不错,最近病人不似往日那般多,白香香难得清闲下来,便逮住麦芽儿和白草草二人,传授医术。
麦芽儿,真的是被师父宠坏了,堂堂天下第一神医的独女,连银针都拿不稳。
白草草倒还好,但近日为了哄麦芽儿高兴,性子野了许多,再加上白香香忙着医馆的生意,医术的学习荒废许久。
“师姐,你不是最擅长毒术吗?为什么最近都只给人看病,不给人解毒了?”麦芽儿自从得了冷松的解释,虽然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但恢复得很快。
因为冷松说了,他和公主成婚只是权宜之计,等他大仇得报,一定会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其实,她也想过,堂堂公主,娶了就是娶了,她到时候怕是只有给冷松当妾室的份吧?
可冷松说得信誓旦旦,待大仇得报,他便会和公主划清界限,绝不辜负她的情谊。
冷松从不骗人,麦芽儿想,那就等吧,反正她又不急着嫁人生子,生孩子很痛的,爹爹说,当年娘亲就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
所以,她其实很怕生孩子。
如今这样,跟着师姐一起在闹市里经营一家小医馆,闲时和小师弟一起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偶尔冷松会借着看小师弟的理由,偷偷来医馆看她。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白香香对一边听课一边跑神的麦芽儿视若无睹,只是偶尔用严厉的目光警告她一下,便专心辅导白草草钻研医术。
冷厉突然从外头闯进来,还没进门便冲着门内大喊:“香香姐,快带上您的药箱,速速同我进宫救人!”
第四百零二章 信赖
冷厉,冷松的小侍从,幼时冷松捡回来的弃儿,自小便跟在他左右。
白香香对冷松不待见,自然对冷厉也就冷淡了许多,但这孩子虽然名字冷了点儿,性子却极为讨人喜欢。
何况,人命关天,白香香只犹豫了一瞬,便提起药箱跟着他进宫去了。
“香姐姐,宫里派人来说,云妃娘娘被刺客刺中了腹部,没有伤到要害,但血是黑色的,有毒。
我家公子第一时间便进宫去了,但公子说,那毒似乎十分厉害,怕是他也只能暂时为云娘娘保住性命,最后还是要请您出马的。”
冷厉一路领着白香香进宫,一遇到关卡便亮出一枚腰牌,气势十足。
但转头对着白香香时立即便换上十分乖巧的模样,两人一边走,他一边说着宫里的情况。
“您也知道,我家公子不擅长解毒,要论起毒术,还是香姐姐您厉害。”
“行了,别拍马屁了……”白香香抿着嘴不让自己得意过头,对冷厉的态度却和缓了不少,人嘛,谁不爱听夸?
云英殿内——
冷松额角挂着汗,全神贯注为云妃娘娘施针封住经脉,一旁云妃的贴身宫女时不时便拿着帕子为他擦汗,一面汗水影响施针。
楚孝文眉头紧皱,紧紧咬着牙才勉强稳住心神,他满腔的担忧、怒火、无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的喉头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他不能乱,更不能倒下。
母妃如今危在旦夕,她伤口上的血黑得像墨水,脸上也渐渐成了黑色,明显中毒颇深。
好厉害的毒,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便能要人性命。
若非皇后拿出那五百年的人参为云妃吊住了最后一口气,只怕挨不到冷松进宫。
好不容易冷松来了,他却说自己无能为力。
好在,冷松又给了他新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英殿外,皇后还在等着,其他妃嫔自然也陪着等。
太监宫女们,除了来回送水、送药、送工具,其他人皆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害怕出哪怕半点儿错误。
冷松沉着冷静,循着穴位一根一根下着银针,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
宫女为他擦汗的帕子换了又换,楚孝文盯着他手里下针的动作,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终于等到了他收针。
冷松自己也是松了口气,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把汗,才对着楚孝文行礼道:“殿下放心,臣已经用银针封住了娘娘的心脉,娘娘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楚孝文连忙拦住他下拜的动作,感激道:“多谢冷兄出手相救,只是……你说的那位神医,何时才能到?我怕母妃……”等不到……
最后那一句,楚孝文说不出口。
生在这深宫里,母妃是他唯一可以亲近信赖的亲人,他不敢想,若是母妃不在了,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即便他如今已有妻室、儿女,但对楚孝文来说,母妃才是他唯一可以依靠信赖的存在,若离了她,他便会失去支撑,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第四百零四章 跌倒
皇后沉重多时的面容,总算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
她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朝着楚孝文款款走来,柔声劝慰他:“谢天谢地,云妹妹总算度过了这一劫!孝文放心,此事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云妹妹报仇!”
楚孝文身心俱疲,无力再与皇后周旋,只虚弱无力地对她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母后!”
白香香慢慢收拾好了家伙什,才从房内缓缓走出来,两个时辰的全神贯注,让她几乎虚脱,若不是凭着毅力勉强支撑,只怕现在已经瘫倒在地。
然而,她一走出门,众人立即围了上去,行医多时,她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缓缓抬起头,勉强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云妃娘娘目前只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两个时辰后,还需要继续施针拔毒……”
她气若游丝,已提不起多少力气,停下歇了歇,才继续说道:“房内留两人看着即可,其他人都散了吧,人多会影响伤者休息。”
听完白香香的话,楚孝文总算敢放下心来,狠狠松了口气,却见白香香脚步不稳,很有摇摇欲坠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