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这才勉强满意了,收回了鄙视的眼神。
白草草不甘心,又挣扎着道:“可是,这种话要我怎么对飞霜说出口嘛?”
难道要跑到飞霜面前跟她说,其实我打算偷偷回来看看你的,若你嫁得好,我便远远看一眼离开,若是嫁得不好,我便是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白草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也是要面子的,这么妄自菲薄的话,他才说不出口。
再说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比他对飞霜更好的人。
绝无可能!
第五百三十章 老脸
话到此处,沐心基本上理清了,白草草和飞霜的这一次争吵,说到底其实还是旧账没算清楚。
白草草在飞霜主动提出下嫁的要求后,丢下她独自离开,还一走就是整整六年,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就羞愤自尽了。
也就是他狗屎运好,遇到了飞霜,才能这么坚定地死守到底。
虽然苦尽甘来,但飞霜到底是女孩子,心里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呢?
一根刺横在那里,扎伤人是迟早的事。
不过也还好,又不是拔不掉。
想清楚之后,沐心抬手在白草草肩上拍了拍,摆手道:“回去吧,把你今日同我说的话回去告诉飞霜姐姐,姐姐自然就消气了。”
“就这么简单?”白草草低头看她,一脸不敢相信。
“不然呢?你希望多复杂?”沐心翻了个白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白草草,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说开了是啥意思你真的听不懂吗?”
“我……”白草草下意识便想反驳,然而很快又想到人家的确说得不错,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什么我?还不赶紧回去?”
沐心推着白草草往外走,却是收起了方才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而且还换上了温和谦虚的语气,忘苦口婆心地劝导他:“白草草,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时间无法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所以,请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飞霜姐姐错过了多少次了?
如今还能修成正果,大概还要感谢你行医救人,积德行善。可再多的功德也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对吧?
从现在开始,咱们不要折腾了好吗?乖乖地、好好地回去跟飞霜姐姐把事情解释清楚,小妹在此祝福你们以后相亲相爱,和和美美,一生幸福,回吧回吧……”
白草草忍不住回头,瞪大了眼看她,脸上是说不出的诡异表情,心说,这丫头怎么突然转性了,刚才不还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吗?
沐心心下了然,果然不能对他太友善,于是立即冷了脸,刺他道:“别自作多情,我是舍不得我家飞霜姐姐难过。所以,麻溜的,赶紧回去跟飞霜姐姐好好倾诉一下你对她的思念之情,爱慕之苦,你的面子到底值几个钱?够买个媳妇吗?”
思念之情,爱慕之苦……
白草草听着,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边搓着手一边露出嫌弃的表情,心说,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想到自己在外的那几年,的确常常在深夜里偷偷思念远处的飞霜,也常常觉得这一场爱慕实在辛苦,忽地老脸一红,两眼悄悄往沐心身上瞄了几个来回,见后者一派淡然,心里便多了些不自在。
怎么会有种被人脱光了看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回去好好说的。”他强装淡定道,顺着沐心推出来的力道往外走。
然而还是觉得有些事必须再反驳一下,于是又回过头来补道,“不过,我才不会说你那么肉麻的话!”
“呃……”沐心没再说话,只默默送他一个白眼,没再理他,转身回屋。
就在转身的瞬间,沐心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耷拉下来。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白草草和飞霜这两人,不论如何折腾都不必担心会分开;
而她和楚天歌,却不知要做多少努力,才能走到一起?
哦,不对,他们最后是否能走到一起?
其实没人有把握,可以说是前路迢迢,茫茫无际,不知所踪。
第五百三十一章 求饶
进门之前,沐心在门边停住脚步,原地蹦了两下,又在脸上用力揉了两把,手指提着两侧的嘴角向上扬起,又放下,然后鼓起两边的腮帮子,而后左左右右换着鼓起,最后眨了眨眼,又用力扬起笑容,轻轻拍了两下脸颊,又是原地蹦了两下。
确认了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沐心扬着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迈着松快的步子跨过了门槛,她两手背在身后,一派悠闲散漫,眉眼弯弯的,仿佛心情很好的模样。
楚天歌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看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图——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步态轻盈,摇曳生姿。
然而,他耳力过人,早已听到了她在门边制造出来的诸多响动,于是很快敛去眼里的惊艳,转而问道:“方才为何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才进来?”
楚天歌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又心思细腻,哪怕这一年来两人聚少离多。
可这小半个月的朝夕相处下来,沐心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遇到什么样的事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不敢说一清二楚,至少也能猜到七八分了。
很显然,沐心表现出来的好心情太过刻意,反而让楚天歌起了疑心。
“没事,就是在想白草草说的话,你说,崔……”
沐心立即若无其事地转移了楚天歌的注意力,原来方才在门外的停留,她压根就没指望瞒过楚天歌的耳朵。所以,她早就提前想好了说辞。
这里是户部的府衙,周遭难免隔墙有耳。于是,她提到「崔」字之后,立即收住,目光往楚天歌的方向,楚天歌闭上眼,仔细搜寻周遭的声音,而后睁开眼,对她招了招手。
她小跑着过去,一边探头探脑地四下乱看,然后伸长脖子探到楚天歌身边:“旁边应该没人吧?”
“嗯。”楚天歌点头,那双仿佛能洞穿万物的眼睛一直跟着沐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的她太反常了,活泼过了头。
他收敛了眼里的审视,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在意,才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她曾不止一次对白草草说过,心有灵犀虽好,但凡事有商有量,才不会产生误会。
“你看出来了?”沐心在楚天歌身边坐下,肩膀耷拉下来,不再假装开心,她瘫坐在椅子里,扭头用一种无精打采的眼神看向楚天歌,有气无力道,“就是突然有点儿不开心。”
“因为文仲乐?”楚天歌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移开,毫无掩饰自己的不悦。
沐心显然没想到这个点,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笑出了声,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楚天歌。
楚天歌淡淡地回望过去,冷冷望着她,直到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染上撒娇和求饶,他听到她温柔的嗓音喊了他一声「哥哥」。
然后,他就听着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乱了节拍,他再也无法淡然地直视她的眼了。
他抬手遮住眼,学着她的语气求饶:“我错了……”
楚天歌的信任,让沐心稍感欣慰,对两人无法保证的未来,已经足够她耗尽心力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再去为旁人伤神?
何况,她自己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白草草提到崔明达见的人是文世子的时候,除了一瞬间的失望,她并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而那一点失望,也不过是出于她多年来的习惯罢了。
毕竟是曾经认识的人,她总希望来日相见的时候,大家可以轻松愉快地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楚天歌则暗暗松了口气,情敌太多,让他失了平常心。
她那么迟钝的人……失策失策,这么一吃醋,反倒是提醒她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镇南王
崔明达迟迟不见动作,为了推他一把,沐心等待之余,还特意乔装打扮去了几趟独孤不弃的郡主府。
因为逐月发现,这些天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踪她,虽然她自己从来都无法发觉。
不过,只要那些暗中跟踪的人里,可能会有崔明达的眼线,那么所有的试探就都是值得的。
除此之外,就只能等了。
他们等啊等啊……没有等到崔明达的揭发,倒是等来了另一件大事——镇南王回京述职。
镇南王此人,手握重兵,在大楚地位举足轻重。
他是大楚的镇海神针,有他在,大楚南方的边境就能稳固如山;
可他也是大楚的海底暗礁,但凡他生出一点儿不臣之心,大楚这艘船便有可能触礁翻船。届时,南方动荡,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因此,历代帝王对镇南王的态度都是极其谨慎的。
为表对镇南王的重视,皇帝特意派出了朝中两位大臣前往京郊城外迎接,一位是礼部尚书闻人礼,另一位则是户部尚书崔明达。
派礼部尚书前往,乃是礼部职责所在,他们本就负责朝廷重要来宾的接待。
而崔明达,则是因为他早年间曾与镇南王有过共事之谊,可以让镇南王体验一把宾至如归的感觉,同时派出这两位大臣出城迎接,足见皇帝对镇南王的重视。
至于,为何镇南王世子身在京都,却没有亲自前去迎接自己的老爹?
听闻,是因为镇南王世子惯来就体弱多病,近些日子老毛病又犯了,已卧床多时,自然是无法出城的。
……
连着小半个月过去了,沐心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今天有人去告发我了吗?”
楚天歌觉得她实在太过紧张了,也有些好笑,哪有人天天盼着自己被抓的?
于是,在京城万人空巷迎接镇南王入京的那一天,楚天歌特意带着沐心在京都城外位置最好的茶楼,找了最好的位置,共赏这一盛况。
楚天歌安排极为周到,静等百姓们都到城门口夹道欢迎之后,才挑了条僻静的小路从后门进了茶楼,位置是早就预订好的,从后门进也是提早说好的,只待他们一到,便有专人接待,一路为他们引路。
作为经历过状元游街的人,沐心以为自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然而当她懒懒倚着临街的窗台往下看之后,以往的认知便又被狠狠颠覆了。
贫穷限制了想象,沐心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见识太少了——比起当初的状元游街,今天镇南王入京的排场,那可大得太多了。
临近城门处,为了避免拥挤,所有流动的摊贩早已被守城士兵提前清场,而附近各大茶楼酒肆、客栈,甚至是歌舞坊,就成了有钱人看热闹的最佳去处;
街道两旁,早早便挤满了百姓,他们摩肩接踵,拥挤不堪,也依旧热情不减。
待到城门外,远远传来马车「嘚嘚、嘚嘚」的响动,夹道的百姓更是沸腾了起来,热烈欢呼着:“欢迎镇南王回京!”
“镇南王一路辛苦!”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镇南王镇南王!”
……
这一连串的呼声喊下来,镇南王的车队终于缓缓踏入了城门,百姓们呼声不断,从原来各喊各的,到后来竟不知不觉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振臂高呼:“镇南王!镇南王!”
第五百三十三章 闲话
虽然场面的确让人热血沸腾,镇南王常年镇守边境,也的确劳苦功高,完全配得上百姓们如此高调的拥戴。
但功高盖主,向来是手握兵权的重臣最要不得的大忌。
然而沐心看到的却是,镇南王甚至特意从马车里出来,骑着一头健硕的大马走在车队前端,一派意气风发,却又是那种不可一世的高傲,而是端着亲和的笑意。
一见到本人,百姓们的情绪更加高涨,欢呼声不绝于耳。
沐心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向一旁悠然品茗的楚天歌,惊奇地问:“京都百姓迎接边疆的将领,一向都是这么热情如火的吗?”
“对于舍命保家卫国的英雄,百姓们自然都是热情的。”楚天歌单手支着额,敛眉作思索之态,“不过一般都是在他们凯旋归来的时候,百姓们才会像今日这般热情。”
“所以,今日这……是个例外?”沐心朝着窗外歪了歪头,意有所指道。
楚天歌点头:“嗯,是个例外。”
沐心懒懒地趴在桌上,只抬起头仰望着楚天歌,问道:“为何例外?”
楚天歌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因为……为了防止边境守关将领拥兵自重。一般来说,边关五品以上的军官,皆是三年或五年一换,唯有南境是个例外,自先祖赐爵位后,镇南王府历代镇守南境,已经整整五六十年之久了。”
沐心了然地点头,道:“哦,从前好像听阿洛提起过,镇南王府的先祖似乎立下过很大很大的功劳,所以被皇上赐封了世代沿袭的爵位。”
楚天歌微微笑着看她,点头道了声“是。”
沐心接着问道:“不是说,镇南王府历代子孙,走的都是低调的风格吗?”
就外头镇南王那做派,可一点儿都不低调。
楚天歌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缓声道:“镇南王府的人,一贯低调内敛,礼数周全,找不到错处。”
对此说法,沐心探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位明显得意忘形的镇南王,表示深深的怀疑。
而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听闻……历代的镇南王世子,几乎都会在年幼时进京求学。其实,也是借机培养他们与大楚皇族的感情,顺便给他们灌输一些忠君爱国的信念,对吧?”
“对。”楚天歌轻轻点头,而后抬眸睨了她一眼,带着微微的笑意,似是已经在等她的下一个问题。
沐心涩然一笑,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不耻下问:“可这一代的世子……为何二十岁了才进京,还是为了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