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女配的苟命日常——贫丐
时间:2022-03-06 16:58:59

“阿珂。”
那嗓音温暖详和,如靡靡佛音,令她昏迷前浑身火炙般的痛楚缓和不少,心中生出朵朵清净莲花。
她缓缓睁开双眸,听见绿萼喜不自禁的呼声。
“娘子醒了!娘子醒了!”
模糊间她看到许多人围在她的床边,有绿萼,有姑母,有林尚宫,还有……隐约好似还有一位着黄袍的道人……
她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待看清楚时,那黄袍道人却并不不见踪迹。
而刚刚那声音,是姑母,是姑母守在床边唤她。
“阿珂,可好些了?”太后握着宋珂的手,轻声问她。
宋珂想要开口回应。
“嘶——,啊!”
她胸口伤处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拉扯,钻心的痛,那疼痛似乎要让她整个身体都爆裂开来了,肆虐到骨髓中,宋珂忍不住轻唤出声。
太后慌了,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道:
“福禄,快传太医署徐盛!”
微微张了张嘴,宋珂努力地发出几个喑哑破碎的音节:
“姑母,我……”
她久未发声的嗓子如粗糙的铁锈。
“阿珂,别说话,把身子养好,其余的事情先别去想它。”太后笑着摇摇头,眸光隐晦神秘。
宋珂躺在床上,呆愣了一会儿,乖巧的点点头。
太后慈爱的抚着她的乌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一般温柔又有力。太医署徐盛着急忙慌地赶来长寿宫,皇帝心尖上的人,他是半点儿也不敢怠慢的。
绿萼亲领着徐盛进到偏殿内室,太后坐在床边,他上前作了礼,又查探了伤口,在宋三娘子腕上垫了块绢子,探手诊脉。
片刻后,徐盛拱手回禀道:
“太后娘娘,宋三娘子既醒了,生命便无忧了,只是胸口伤处深达半指,必得好好将养,臣稍后开两副方子,一副内服,调理五脏;一副外敷,肌肤上才不留疤痕。”
太后满意地颔首,“有劳徐大人了。”
徐盛又留下几句医嘱,“还有,这半月宋三娘子伤口愈合前,还是尽量卧床少动,以免伤口再次撕裂,又得多受些那皮肉之苦。”
绿萼点头如捣药般一一详细记下。
福禄便跟着徐盛一齐去太医署取了药。
太后接过绿萼递来一个瓷碗,“阿珂,你醒了,哀家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地了。”亲手将送入宋珂口边:“来,饮些水润一润。”
几口清水下肚,宋珂总算缓过神来,昏天黑地的晕厥中,如今也不知晕了有几日了。
宋珂心中百转千回——
有些事情不去做,便永远不知道自己真的办得到。宋珂想都不敢想,她竟然会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看不到前路的未来。
长睫如蝶翼煽动,她声音喑哑道:
“他……”
太后抿唇一笑,放下瓷碗,“他没来过。”
还是不行么?
她就算舍命一搏也还是不行么?
闻言,宋珂心中不悦,苍白的面上黛眉蹙起,抿了抿唇。
太后不出声,轻碰宋珂的臂弯,宋珂抬眸看她,太后眼眸闪烁,示意她朝门边看。
宋珂透过屏风望去。
目光从内室穿出,隐隐约约能瞧见偏殿门外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宫中着这种颜色的衣裳者,一般都是各宫的内监总管……
是高泽!
这下子,宋珂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定。
她扬唇朝太后微微一笑。
太后俯身在她耳畔,宠溺道:
“你晕了两日,他就日日叫高泽偷偷守在门外,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好好歇息,哀家明日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姻缘糕
 
崇德殿。
虞洮独坐在殿内,看着手边的奏疏眉头紧锁。
折子上是右相那结体严整的字迹,字里行间都是恭敬,却句句不离重整南岭,三分郡县的事情。
他合上折子,如玉十指轻按在两侧额边,眉头蹙得如高耸叠嶂的山峦。
朝中大臣近年来多次联名上书,意将南岭分权而治。澧朝疆辽阔,共分十八道治理,道下又各社州、府,层层管辖,逐级指令。
却只有南岭地处偏远,距京畿甚遥,且民风有异,多年来一直由世袭的淮南侯府宋氏治理。
直到十几年前南部边境蛮子叛乱,高祖与南岭为共同平叛,终于和亲并封淮南侯为南岭节度使,全权印信。
然南岭才人辈出,当朝中却鲜少有南岭籍官员,不单因为南岭百姓对故土的情结,更因为距离遥远,风俗相异,两地文化差异极大,难以交融共处,长此以往,两地之间自然生出嫌隙。
如今朝中大臣频频提及将南岭三分为郡县,以此巩固朝廷集权。可这其中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岂能随意。
殿中香炉内香气幽幽飘散,是南岭特有的零陵香的味道。这是阿珂见他喜欢,特意送来让高泽在崇德殿中焚上。
虞洮轻嗅一口,仿若她就在他身旁,能驱散人心中的烦扰。
父皇对南岭的忌惮之心他自然明白,可是如今母后和阿珂的感受,他无法全然不去顾及。
他正细细思量对策,高泽躬身上来,轻声在他耳边道:“陛下,徐大人到了。”
他抬眸,徐盛正跪在殿下。
“起来吧。”
“谢皇上。”
“宋三娘子的伤势如何?”虞洮疾声问道。
徐盛伏在地上,“宋三娘子方才已转醒了,臣开了两副方子,需好生将些时日。”
虞洮眉宇间的山峦终于消散了,这两日,他仿佛时时刻刻立在数万万根针尖之上,坐立难安,心如火焚。
他真想去见她,亲自守在她身边,可如今……
她已有个良配,不是他。
虞洮垂眸,额间又隐隐泛疼,“徐盛,用最好的药,别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病根儿。”
“遵旨。”
虞洮心中江涛翻腾,朝殿下一挥衣袖,徐盛躬身退了下去。
认亲大典被这场刺杀搅乱,宋珂没有如母后所愿成为他的妹妹,而是同梦中女郎一般重伤在他眼前。
前世今生,他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二人之间的故事一再重演?
桌案上青玉天鸡香炉内,零陵香幽幽香味入鼻,他瘫坐在御座之上,沉默半晌,对身侧高泽吩咐道:“取信笺、印鉴来。”
高泽躬身退下,俄而,取来物什。
虞洮摊开纸张,挥墨写下了一封书信……
除夕佳节百官休沐三日,不必上朝。文德殿前广场前的祭天礼坛前几日就搭好了,新年伊始,皇帝早一天就要在宫中祭祖祭天。
这日寅时虞洮便登上礼坛,左右各置一座高大的白石亭子,左边的叫斋戒铜人亭,右边的叫时辰亭。
斋戒铜人亭内的小方桌上,铺一块黄云缎桌布,摆一尊铜铸人像,乌纱玉带,手持“斋戒”牌,以此警示皇帝要虔诚斋戒,切忌胡思乱想。
虞洮端坐在斋戒亭中,闭目凝神。
斋宫内外悄无声息,时近晌午,冬日暖阳高挂,空中却洋洋洒洒飘起晴雪。
膳房太仆提着食盒,亦步亦趋跟随礼部祭司进到斋戒亭,祭司接过食盒,将盘碟碗筷一一在桌上置好,便默默退出亭外。
虞洮悠悠睁开双眸,拿起筷箸,眼眸扫过一桌素斋,手却乍然僵住了。
石桌上珍馐玉盘,香色味俱,一只青花折腰斋碗愣生生摆在一盏盏名贵瓷器中,里头是几块晶莹透白的糯米糕,热气腾腾,在寒风中飘散着暖意。
是姻缘糕!
虞洮忆起大半个月前在崇德殿,有一日巳时,宋珂照例在午后送来糕饼点心——
那日,光禄大夫陈贺友朝堂上上奏不成,又反复递了好几次折子,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论调,催着他尽快迎娶毕氏的那位女郎君。
虽是幼时就定下的亲事,可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不过偶尔能在宴席上见过一两回,他都不大记得那女郎君长得什么模样,只记得那女子怯懦得很,一见到他,说话就结结巴巴的,十分紧张局促。
他读了折子,面色十分不悦。
阿珂提了食篮子进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折子,对他温婉笑道:“表哥,这又是陈大人上的折子?”
她总是能那么机敏的探查出他的心思——
似是不想他为立后之事忧心,所以她也从未提过她自己的将来,即便两情相通,她也没有开口让他许下封妃的承诺。
他凝望着那阿珂双灵动的杏眼,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是啊,他们就是非要逼朕。”
阿珂笑了笑,拿起帕子包了块晶莹透白的糕递给他,眉眼弯成一道月牙:“表哥,快尝尝,今日这糕仔,是南岭家家户户每逢中秋便会制作的,百姓们用它来供奉月娘娘,以求得家庭圆满,事事顺遂。”
她语气俏皮,眸光潋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嫣然一笑间,又叫他心中的不快霎时消散大半。
他薄唇微启,尝了一口:
“入口软糯香甜,这糕饼可有名字?”
“当然有。”
阿珂纤手端起茶盏,递到他手上,继续道:“而且这南岭糕仔中还藏着一段动人的情思呐。”
“昔年南岭有一位刚成亲的渔夫将要随船出海,新妇忧心郎君,就将嫁来时所带的糯米研成粉末,制成糕仔,并用红盖头卷起来,给郎君带上。”
她嘴角微扬,眼眸中泛着点点期许,娓娓道来。
他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她说,多希望时间就永远停在那一刻——
她说:“后来,那郎君在海上遇到狂风,航行迷失了方向,就连糕仔也全用完了。困境中,这红盖头忽然随风而起,渔夫驶船一路去追,最后,这红盖头竟将渔夫平安带回家。从此之后,糕仔就成了南岭的姻缘糕,它承载着夫人对郎君的思念,象征着美满的姻缘。”
虞洮喃喃念道:“姻缘糕?”
“嗯,表哥,这姻缘糕好吃吗?”
她声音又娇又俏,为讨他的欢心,听起来就像染了蜜,直甜到他心里,直到此刻想起,虞洮仍不能忘记。
姻缘糕……
是象征着美好的姻缘。
她曾同他说过的,他从未忘记,姻缘糕代表着夫人对郎君的思念。
这是她做的?
可如今,婚书已下,亲事已定,她已是定了亲、许了人家的女子,他二人阖该避嫌一些。
要知道,这世上女子的清誉名节是半点开不得玩笑的。
虞洮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夹起一块糯米白糕,送到嘴边,这甜香黏糯的滋味到和她的性子极像,只要认准了就要牢牢黏在他的心上,轻易再摘不下来。
他正瞧着筷箸间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糯米糕,不经意抬眸看向远处出神。
顺着那方向瞧过去,竟见着宋珂遥遥站在在文德殿的廊下,雪点降下来偶尔落上她的发间,如白色花瓣一样在她墨发中绽放。
他一颗仿佛在炙火上翻滚炼烤了半个月的心,似乎在喘息间清凉平静下来。
半个月的时间,虞洮承认自己是在躲她,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以命相求的深情,只是叫徐盛每日来报她的病况。
宋珂被匕首刺中那一刻,曾对他说过——
“这样也好,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
那一刻,宋珂的神情在这半个月中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教他寝食难安。
她宁死也不做他的妹妹,却从不开口向他要一个位分。
只由着他做主,不怨无悔地守着他。
她身后是一座座巍峨的宫殿,虞洮看着她缓步沿着回廊走过来,远远朝着礼坛上遥望。
她的脸色不太好,眸子里忧忧郁郁的。
近来睡得可还好?
伤势可好些了?
还疼么?
他有多少的问题想要问她,却被那遥遥的距离阻隔,被那道从天而降的婚约和淮南侯迟来的后悔阻隔。
宋珂伫立在廊下站定,怅然若失——
认亲典过去了半个月的时候,宋珂身子已然大好,偶尔在午后天气暖和的时候,绿萼也会小心翼翼扶着她去御花园中转两圈。
太后娘娘日日都来偏殿坐一坐,太医署徐盛隔两日便送来一些珍贵药材补品,就连珍贵太妃和常太妃都来过一回,并送来两瓶珍珠露,说是古时候传下来的去痕消疤的秘制灵药。
只有她舍命救了的皇帝,从没来看过一眼,就连‘救驾有功’的赏赐都半点没见着。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了,无论太后如何劝她,宋珂今日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她今日非得见上虞洮一面不可!
 
第32章 巧问情
 
美人含情脉脉,双眸剪水;郎君情意绵绵,温柔动人。两人勾勾缠缠的相视一眼,隔着山水楼台,越过一众的官员、侍从,眼眸纠缠到一处。
碧瓦朱甍间,廊腰缦回里,佳人廊下眉目流转,殷殷顾盼,这诗情画意的一幕,直叫礼部的官员,亭下的金吾卫,还有在场的一众太仆们,都被这股子浓浓爱意的酸臭味虐得够呛。
午时过后,毛茸茸的雪粒子从天上往下坠,虞洮不动声色端坐文德殿前广场礼坛上,宋珂就静静倚着在文德殿廊下眺望。
直到皇帝祭天斋戒结束,已然黄昏,太阳即将落下。
雪潇潇,风细细,昏昏沉沉的天气,寒风扬起她的云缎锦袍,宋珂窈窕单薄的身姿仍旧斜斜依在远处廊下。
明日除夕,皇宫各处结满红灯笼,夜晚点亮,红光四射,喜气洋洋。
反而更衬得佳人形单影只,绰态情深。
祭礼毕,礼部官员们各自散去时,都不免赞叹一句:陛下实在是享齐人之福,如此佳人,这般真情,怎能不情深意浓?
“哒哒——”
一阵阵踩水声在身后响起。
宋珂回眸望去,虞洮着一身明黄龙纹锦袍,袍上龙身翻腾,海水江崖、五彩祥云环绕四周,行走间佩环清脆作响,身后太仆撑着盖伞,宫人紧紧跟随,他结带绶绦,肃穆凛然。
灯笼的红光映照,眼前的人都似蒙上了一薄薄的红纱,叫人看得不真切。
虞洮步子很大,却走得格外慢,经过廊下行至她身边。
宋珂盈盈欲起,半边身子却坐得犯麻,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踉跄,扶着廊柱站好,弱弱开口唤他:“表哥……”
虞洮眸光沉沉,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天冷,快回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