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要撮合他和族中一个容色殊丽聪慧过人的堂侄女,可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就是这个她以为是榆木疙瘩般的儿子,有一日竟为了仇家之后敢和她顶嘴。
这一刻,她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于是她泄愤般抬起手中的荆条,朝着他的脸上狠狠抽了下去。
谢珺毫不犹豫地抬手护住了脸,“母亲,”他咬紧了牙关,恳求道:“孩儿明日还要面圣……求母亲大发慈悲。”
萧夫人陡然狂笑起来,手下却毫不容情,两根荆条劈头盖脸地朝谢珺头上招呼,他不敢躲避,只用双手堪堪护着脑袋。
小时候他受不了痛便会求饶,但母亲不仅不会手软,只会更加愤怒地骂他没出息对不起她的栽培,连一点儿苦头都吃不了。
慢慢长大后他便不再求饶,无论怎么样都生受着,她却又骂他像头犟驴般又蠢又倔不知变通。
反正怎么样都是她有道理,他不敢同她争论。
母亲不发脾气的时候,人是极和善的,对他也关怀备至,有时候还会因为之前的暴行向他道歉,这让他受宠若惊,发誓不再让她失望。
奈何这么多年来,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始终陷在那个死循环中,未曾有半分改善。
“面圣?少拿皇帝来压我,”萧夫人眼神癫狂,声抖气喘道:“你是怕给董家小贱人看到吧?我费尽心思想给你正经说门亲事,但你从来不配合,原来是要上赶着给人当家奴使唤?大卫公主有几个是好货色?你真当她能看上你?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有几斤几两我比谁都清楚……”
“母亲!”他忽然用尽全身力气痛苦地嘶吼了一声,然后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举过头顶道高喊道:“杀了我,杀了我吧,这样我便再也不欠您什么了。”
萧夫人气势顿消,她望着面前发冠歪斜目眦尽裂的儿子,忽然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杀了我,这样您可解恨,我亦可解脱。”他高举的手臂微微发抖,袍袖渐渐下滑,露出了遍布红痕的肌肤。
“阿珺,”她失神般唤着他的名字,渐渐冷静了下来,“你以为我不敢?”
我若死了,泱泱会记得我吗?
他突然想起了怀真,心头顿时溢出了痛苦与甜蜜交织的幸福。
她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她。
他想起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记起了她的拥抱亲吻还有烙在心间的一颦一笑。
“孩儿不孝,求母亲成全。”他脑海中充盈着她的脸容和声音,这样死的话他一点儿都不伤心。
若有来世的话,最好做个天生地养的孤儿,这样便不会被恩义所缚不得自由。
萧夫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了他递上来的匕首,她想用这把匕首破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究竟怎么长得。
家族危如累卵时,老父为护她平安,让她做了护国公谢崇的续弦。
然而那个男人除了给她一处安身之所外毫无用处,她凭着满腔激愤抚养大的孩子,最终却是个白眼狼。
所以她更想抹断自己的脖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结束她愤怒不甘又命运多舛的一生。
她清楚地知道,最好的报复便是自尽,这比杀了面前的不孝子更令人痛快。
可是当锐利的匕首无意间划破手掌时,她却因为刺痛而打了个激灵。
她下不了手,她也不想死,于是她将匕首掷到了地上。
在她扔掉匕首后,谢珺却从地上拾起了两根荆条。
萧夫人不解地望着他将那两根荆条并在了一起。
他抬手望着他,神情肃穆庄重,语气却是森冷无情,“母亲,既然您下不了杀手,那么以后我再不会受您的摆布,也不会任您羞辱。”
然后他双手用力,将掰折后尚未断开的荆条丢在了地上,腾出手从容地整理着衣袍和发冠。
“她不是董家女,我也不是萧家子,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他伏跪在地,神色恭敬地磕了一个头,郑重宣布道:“我要娶她,我会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萧夫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捡起匕首插回靴筒,转身开门步入了浓重的夜色中。
晚风拂面而来,风中带着竹子的清香,那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他走出西院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没有人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他迈出门槛时,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老仆,“三郎,大娘子那边回话说,今日太晚了,就不用过去了。大郎在官署还未回来,二郎说手头上公文尚未处理完,暂时脱不开身,也不用见了。”
他如释重负,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5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