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常卿亲自奏请皇帝,要在元嘉周年那日,举行一场大型祭祀,届时内外命妇和文臣武将都要去参加,以此来纪念她为朝廷做出的贡献。
皇帝自然准奏,于是后宫之事便交由皇后安排,让她带领嫔妃公主王妃郡主等女眷,前一天出发去崔园。
怀真向皇后请示,准备先行一步,皇后也听说过元嘉曾在春和宫住过,想必她们之间交情匪浅,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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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于九月初七出宫。
鉴于去年崔园发生的意外,公车司马令陆琨不敢含糊,特意派了手下尉官亲自带领两队人马护送,又点了前锋先去皇家驿馆打点好一切。
等她安置下来,尉官才留下一半人马保护,自己带另一半人马先行回城,因此次日还要护送宫眷过来。
秋风萧瑟,元嘉坟前草色已经泛黄。
随行人员皆停在十多丈外的岔路口,怀真提着篮子,将香烛祭品等一一放在祭台上,拿出帕子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雪白的丝绢拂过时,竟不见半点灰痕。
她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心里默念道:姑姑,我来看您了,您能不能感应到?
她闭上眼睛,将内心杂念全都驱除,可周围却还是万籁俱寂,只有落叶簌簌飘坠的声音。
她有些沮丧地想,也许元嘉的灵魂已经进入新的轮回了吧。
可是为何她死后那么多年,却始终在墓地徘徊?
她想不通,只得点上香烛,默默设祭。
整个崔园都是死寂的,即便周围分布着数十座公主坟,可是她感觉不到半点儿生魂的气息,就像当年在自己的墓室中一样,仿佛天地间就她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魂。
“姑姑,明天会有很多人来看您,”她带着些许欢喜道:“您的名字会留在史册中,只要大卫还在,以后无论过去多少年,大家都会记住您的。”
她又说道:“只要大家想起您的功德,便会想起废后的狠毒。您会流芳千古,而她则遗臭万年。也许,这就是您想要的结果吧?”
即便到了现在,对于怀真来说,元嘉依旧是个迷。
去年夏天,她离宫前元嘉曾说会托人暗中照应她,可是尽管她缠问了半日,却依旧不知道那个隐藏在羽林卫中的人是谁。
直到元嘉去世,甚至她的遗书中也未曾提及,或许是她随口胡诌的,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但是她宁可相信有,否则去年在驿馆,突厥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得手?除了驿馆中有崔晏的内应,羽林卫中应该也有人暗中协助。
李晄背后有永嘉府,还有太后的兄弟子侄。
容娘背后有整个杨氏,还有一支军队。
李荻自不必说了,除了帝后还有未婚夫霍家。
陆琨升任公车司马令,可谓少年得志前途不可限量。
和身边的这些人一比,好像就她一无所有。
也不算一无所有吧,她抬手摸了摸衣襟里的锁片,她好像勉强拥有谢珺?想到他时,她的心里顿生几分欢喜。
皇兄不是父皇,防她跟防贼似的,别说进励政殿了,连藏书室都不能进了,所以外朝的军国大事她一概不知,包括西北的战况。
“姑姑,若您在天有灵,请替我保佑三郎早日得胜归朝。”她无比虔诚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似有轻微的脚步声,踩着落叶慢慢走了过来。
怀真抬起头,看到坟冢后面有个灰衣女子挽着篮子,正停下了脚步。
两人目光相接,都是微微一怔。
怀真站起身拂了拂裙上草屑,听到身后响动,她忙回头示意随从们止步。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女子,衣饰极为朴素,看上去像是园中洒扫除草的粗使女仆。
但怀真还是认出了她,“辛司簿?”
辛谧像个幽魂般,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想必是墓园里呆久了,身上竟隐约透出几分阴森之气。
她放下竹篮,从容行礼参拜,“见过长公主。”
怀真缓缓踱了两步,望着她竹篮中的水囊和折叠地整整齐齐的布巾,想起元嘉一尘不染的墓碑,恍然明白了过来。
“你是如何逃出宫的?”她听董飞銮说过,长秋宫一干人应该都没有好下场的。
辛谧缓缓一笑,轻声道:“殿下若想知道,便请借一步说话。”
怀真回头对素娥吩咐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在此等着。”
她知道辛谧诡计多端心思不定,自然也不敢走远,就在小路另一端停下来道:“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