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谧似乎也并未想将她引到别处,便停下了脚步,面上泛起诡异的笑,望向怀真道:“我可没逃,我是得了当今皇帝陛下的特赦令,他原本还要送我荣华富贵,但我只想来到崔园为旧主守灵,陛下便恩准了。”
“陛下?我二皇兄?”怀真讶然道。
辛谧勾起唇角,脸上神情捉摸不透,“殿下,您不妨猜猜,我为陛下做了什么?”
怀真几乎不用想也明白了,心底顿时感到一股恶寒。
辛谧赞许地点头道:“殿下真是冰雪聪慧,您猜得不错,废后是我毒死的。我不仅毒死了她,还让她的儿子也不得好死。”
“你一个人……”怀真瞠目结舌道:“一个人如何、如何兴风作浪?难道说连我三皇兄也是你害得?”
她突然有些激愤,右手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辛谧却缓缓摇头道:“弑君?我可不敢。我不做这种会被刨祖坟的事。哀帝陛下是鲁王害死的,我不否认,是我献的计,毒也是我熬制的。所以鲁王死得不冤,他是蠢死的。”
“还有抱善公主,我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在文帝陛下的药中下点东西,可以让陛下神智昏聩……呃,殿下?”
她望着愤然上前的怀真和架在脖子上的雪亮匕首,瞪着眼睛道:“您要杀我?”
怀真脑中嗡嗡直响,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她努力想要克制心头的悲愤和厌憎,但在愤怒面前,理智却是溃不成军。
“是你害死了我父皇?”利刃紧贴着辛谧脖颈上颤动的血管,她只要再近一分,就能割开她的喉咙。
她看到辛谧眼中的恐惧时,有些难以置信,作恶多端毫无原则的人竟也会怕死吗?
“不是我,”辛谧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举手立誓道:“我只是将药给了抱善公主,是她自作主张加大了剂量,那药本身无毒,抱善公主每日都会亲尝,殿中侍从和御医皆可作证。”
“你究竟想做什么?”怀真压抑住怒火道。
辛谧见她杀意渐消,这才舒了口气,“我只想要乱局,越乱越好,我从未想过害你父皇,他活着对我有利无害。是抱善公主鬼迷心窍,害怕你父皇会清醒,才暗中加重剂量,结果被御医察觉到了。”
怀真抚着胸口,哑声道:“你不仅和抱善勾结,还和鲁王勾结,可他俩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中?辛谧,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你做的这些,你的皇后主子半点都没发觉?”
说到药,她脑中灵光一闪,冷笑道:“菱荇苑中,在杯中淬毒的事,也是你的手笔?”
辛谧略带羞愧道:“我只是为了取信于抱善公主,何况我已向殿下示警,那件事您不该怪我。”
“抱善有那么傻?你几乎毁了她的人生,她居然还会信你?”怀真心中极为烦躁,“这么说,也是你把她打晕,送进去让崔晏那个禽兽糟蹋?”
辛谧这次却否认了,“殿下冤枉,我可没这能耐。那日是您的及笄大典,长秋宫周围有羽林卫巡守,虽然我心里的确想,但我不敢造次。”
不是辛谧?那会是谁?还有谁和长秋宫结怨?怀真想到了隐藏在羽林卫中那个神秘人,心头赫然一亮。
“羽林卫中有元嘉姑姑的故人,你可知道是谁?”她问道。
辛谧摇头道:“她并未告诉过我,因为她对我始终有防范。”
“那你……你究竟效忠于谁?”怀真有些头疼道。
辛谧想了想道:“我只忠于我自己。”她说着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望向怀真道:“殿下若是愿意,我也可以效忠于您。”
怀真打了个寒颤,后退了一步道:“你的主人一个比一个惨,我可不敢要你。”
辛谧缓缓站了起来,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也是个可怜人。”
她见怀真不太相信,便解释道:“早年间废后为了让元嘉长公主替嫁,以太妃和她的未婚夫家为要挟。我本是长秋宫一名普通宫女,她看中我机敏,便命我加入和亲队伍监视元嘉长公主。可我不想离开洛阳,她便以我妹妹的性命相威胁。我妹妹原本是秀嘉长公主身边的人,却被她像个物品一般,强行讨要了过去。几年后秀嘉长公主病逝,我妹妹便殉了旧主。若长秋宫善待她,她怎么会去寻死?”
“无论废后还是元嘉,她们都不是好人。元嘉将我扔给豺狼践踏,可是她也将我从必死的境地解救了出来,她既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出卖过她,算是报仇了。但我还要向废后复仇,并且报元嘉的活命之恩。”
怀真听罢黯然神伤,默默叹了口气将匕首收了起来。
“殿下,看在元嘉长公主的份上,我给您一句忠告,千万不要看不起小人物,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时候越是危险。有句古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阴恻恻地笑着,不像忠告,反倒像警告。
“姑姑……”怀真茫然道:“我不明白,姑姑和我只是萍水相逢,她为何待我与众不同?”
“这个她说过,她对您一见如故。她当年被废后强迫堕胎,是个快要成型的女婴。那以后伤了身子,去突厥后多年再未有孕。她说她的女儿若是长大,应该就是您这样的。”
怀真听到这里,不由得潸然泪下。
其实元嘉的遗书中也提到过,说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墨迹斑驳的一句话,终究比不上听到别人亲口说出时的触动。
元嘉待她,也许便如她待葭葭吧!
“抱善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打起精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