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史代珊正帮着阿姨摆筷子,闻言笑道:“悦悦,你说想也没用,你这姑姑没良心,一年半载说不定能想起来你一回。”
詹青埋怨道:“嫂子。”
正说话间詹泰已经从楼梯走下来了,见状挥手道:“悦悦,别缠着你姑姑。”他对詹青说,“洗洗手吃饭。”
一顿饭詹青跟詹悦头碰头一直在小声说话,詹悦是真喜欢她这个姑姑,詹青夹什么吃什么,连一向不喜欢的青菜也能苦着脸嚼吧嚼吧咽下去。
史代珊抱詹悦去洗澡的时候还戳她鼻子,“妈妈夹青菜你怎么不吃?”
詹泰喝口茶带着詹青上楼去书房,他进门说:“怎么了?”
詹青:“我想跟彭英韶离婚。”
彭英韶出轨许翩翩这回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詹泰之前还因为这件事截了彭英韶公司的几个项目,让他吃了个哑巴亏。
现在詹青一提起来,詹泰推测道:“那女的有孩子了?”
詹青摇头:“没有,是我觉得过不下去了。”
她把自己跟彭英韶两次谈判,彭英韶每次答应又每次破戒的事如实陈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哥,你妹妹今年三十一岁,没几年好活,不想守活寡了。”
詹泰瞪她一眼:“有这么咒自己的吗?你们离婚是离婚,那你考虑过冬冬没有?”
父母出问题,苦的是孩子。
詹青:“彭冬这个孩子我清楚,他不会跟我走的,我也不想要他的抚养权,就当彭英韶的儿子吧。”
谁说娘家二老跟舅舅就一定会喜欢外孙/外甥呢?他们爱的是詹青,爱的是自己的女儿、妹妹,对彭冬只是爱屋及乌。
詹泰对彭冬的观感早就因为彭英韶无限降低,听詹青这么说也没责怪她,送詹青走后又喊智囊团开了一个线上会。
詹青回去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詹泰的话,他说:“离是能离,但你要怎么离呢?要是只说夫妻感情破裂,你能顶得住彭家人的车轮战吗?闹大之后还离不了,他们不过来看笑话?”
他说:“你要忍,你要等。”
但这个忍显然不包括□□。
詹青带着夏日夜晚的凉气回去的时候,彭英韶正坐在楼下大厅等,他见詹青回来问道:“去哪儿了?”
詹青看着他:“工作忙。”——这是彭英韶要陪许翩翩不回家时用的借口。
彭英韶似乎察觉到詹青心情不好,被讽刺之后也没再开口,只是说:“阿姨炖了雪梨茶,要吃点吗?”
詹青把车钥匙挂到收纳柜上,摇头:“不用。”
当晚彭英韶求-欢的时候,詹青也没再找借口直接说:“我不想。”
彭英韶问:“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卧室床头灯还亮着,最低档的暖光晕的整个卧室十分温暖,詹青冷冷道:“我怕得病。”
彭英韶的目光沉下来,他喊道:“青青……”
詹青道:“你跟许翩翩的事我都知道,彭英韶。”她看着彭英韶的眼睛问:“你还想享齐人之福吗?”
这是詹青重生后第一次如此直面自己的婚姻问题。
她没有挫败、没有怨恨,只带着一点点掩饰不住的不耐烦。
彭英韶扶着她的肩头问:“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詹青奇怪的看着他反问:“我没给你吗?”
给了,还给了两次,是彭英韶没有珍惜。
彭英韶:“对不起。”道歉十分麻利,下次一定再犯。
詹青实际上预想过很多次自己跟彭英韶摊牌的场面,一定要在一个正式一点但又不会闹大的场合,他们夫妻俩一定是斗了很久,精疲力尽、宛若仇人,在各自智囊团的簇拥下坐在谈判桌上谈好利益签字。
但预想跟现实永远都不搭边。
她能忍受彭英韶的轻忽、欺瞒,但却不想接受他对这段婚姻的任何挽留。
詹青:“你这句话我听了很多次了,彭英韶,你要是不这么纠缠我继续跟许翩翩过,我恶心是恶心,但还是能忍。”屁,早就不耐烦了。
但她还是说:“你为什么又回来呢?”
彭英韶凑近她:“我想你了。”
詹青冷笑着推开他,“是发现我找的私家侦探了吧?放心,除了拍到你们同进同出之外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彭英韶眼皮一跳:“不是因为这个,青青!”
“那是什么?”詹青问:“你想我了?”她笑道,“你都出轨这么多次了,还指望着我站在原地?”
彭英韶因为她话中模糊不清又未道明的含义心乱,他抱着詹青按到自己怀里,他说:“我不碰你,睡吧,睡吧,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
詹青平静的闭上眼,第二天一早果然不见彭英韶的身影,她下楼的时候阿姨说:“彭总说今晚不回来吃饭。”
明明有手机却非要托阿姨转告。
但在没离婚之前詹青也不想节外生枝,她闻言嗯了一声沉默的吃了一顿饭。
詹青漫步目的的开车,她跟彭英韶结婚九年,他他妈五年都在出轨,詹青也不是第一次升起离婚的念头,但彭英韶每次都在事件升级的时候使出拖字诀,拖着拖着詹青就没脾气了。
她本来想开车去况辛那里,但不知道私家侦探被跟了多久,彭英韶既然能察觉她放的私家侦探,会不会也在她身边放人?
这么敏感的时间,她去找况辛不是害了人家吗?
詹青在外面兜了一天风,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又收到沈晓芸的消息,沈晓芸:彭英韶带着许翩翩过来了。
配着一张两人的背影照。
沈晓芸本来害怕詹青说的离婚有很多水分,为自己要不要插手帮忙犹豫,但没想到詹青什么也没问,她只回了一个好的,再无下文。
詹青去哪儿了?
她去找况辛了。
彭英韶都不担心她害许翩翩,她担心什么呢?
真心
詹青一推开门就见况辛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下问道:“一直在?”
况辛点头,弯腰帮她拿拖鞋。
等詹青换完鞋、洗过手,况辛熟练的帮她擦手,擦完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詹青差点拍拍他的脑袋夸一句:“好狗。”
这还是她养那只阿拉斯猪时养成的条件反射,但在手碰到况辛头发之后詹青就反应过来,只是摸摸他的头。
两人静坐在沙发上,詹青在外面用尽了所有的表情,现在到了情人这里不想再勉强自己,只是盯着客厅电视墙旁边的绿植发呆。
况辛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有时候拿出手机回个消息,更多的时候是看书,他们在客厅坐到十二点多,詹青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卧室的时候况辛带着一块毛巾盖在她头上,一丝不苟的帮她擦头发。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詹青发现况辛贴着她的脸,她头往后退了一点,脸颊都被他的胡渣扎得发疼。
况辛因为她这个轻微的动作也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又凑近詹青,头一转还想磨蹭她的脸,詹青揪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动。
等看到况辛清醒,她才松手。
况辛清醒着又凑近吻了一下詹青的脸颊,亲了一口要离开的时候又补了一下,连亲好几次,詹青都被逗笑了,她心中挤压的情绪好像找到一个排泄口。
这是一份能令人感受到的喜爱。
她伸出手环着他的脖子,跟自己的情人接吻,一只手安抚性的摸他的耳朵。
况辛吻到詹青胸口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停顿有点明显。
詹青低头看了一下,那还是彭英韶之前发神经时咬破皮的那一块,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她对彭英韶的亲近也不能全然拒绝。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浅浅破了层皮,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留着一个浅淡的红印。
她看着况辛,况辛也看着她,詹青刚想说你要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就算了,但况辛却低头照着那块吻了下去。
……
他们在床上浪费了一天,结束之后况辛下床喂詹青喝水。
詹青靠着床头意识清醒,她听到况辛很小声的说:“只有我一个情人好不好?”
詹青因为这一句睁开眼睛看着他,如果一方要破坏早就商量好的合同,作为一个合格甲方你应该怎么做?
她对况辛很满意,要是想让两人继续持续这种关系,最好在况辛第一次表露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就给他长个记性。
但詹青现在浑身酥麻,脖颈、后背还布着细汗。
她看见况辛眼眸深深的回视自己,好像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决心。
詹青想:就这样吧。
她已经没那份精力再去为自己挑选一个合拍的情人了,况辛出现的时间很合适。
所以她只是说:“看你表现。”
况辛因为她这句话眼睛发亮。
詹青从这天后一直留在公寓这边,彭英韶拿出拖延战术她也不急,上辈子五六年都耗过来了,现在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白天偶尔去美容院接待一下熟识的阔太太,晚上回来就是跟况辛一起看一点乱七八糟的书,有什么说文解字,还有一点编程、金融的东西。
反正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也不用考试,囫囵看一遍也能放空心神。
两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新鲜感和□□的吸引力褪去,况辛的竞争力竟然一点都不减。
对于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来说,这是很难得的。
詹青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所以没看到这个毛头小子的缺点?还是况辛做情人拿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准,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他可太棒了,这个“棒”是各种意义上。
詹青的情感经历算不上丰富,但也说不上单薄,女生总是比男生成熟的早一点,在青春期,男生还为下课抢占篮球场、偷偷玩游戏耗费心神的时候,女生已经可以很真诚的去爱一个人了。
她的初恋就是高中时期的一个小帅哥,现在移民海外,两人交际圈不在一处,脱离恋爱关系后基本没再联系。
詹青想到这里仔细打量着况辛的脸,况辛的整体条件十分好,个子高大却又不是那种运动系的粗狂,反倒有一种很干净很温和的气质。
……她模糊想起来自己好像就是喜欢这一类的男生,在包括彭英韶在内的三段感情经历中,现在离婚离不掉的丈夫彭英韶才是她压抑自己的一个意外。
况辛带着手套回头看她,詹青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反倒光明正大的打量他,况辛问:“你在看我吗?”
詹青:“不让看?”
况辛摇头:“这倒没有,我喜欢你看我。”
两人说话间定时闹钟响了起来,况辛从烤箱中拉出烤盘,馥郁的食物香味铺满整间厨房,——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做甜点。
况辛跟着网上的教程烤了一种很薄很脆的小饼干,上面撒了一点可可粉,吃起来也不腻,詹青本来看他折腾这么长时间打算给个面子尝尝,但没想到味道竟然真的很不错。
况辛看见她吃下去的表情笑得露出自己的大白牙。
他对詹青说:“我学会做手擀面,你想吃吗?”
詹青捏着饼干看着他,心想他现在连姐都不喊了,整天你来你去的。这倒不是什么称呼问题,只是宣告着他对自己容忍底线的探索,男女感情上本来就是你退一步我进一步,况辛的态度很明朗,但她站在原地实在有些踌躇自己该不该后退。
她暂时不想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但现在气氛这么好,詹青想到面前的人是况辛,感觉自己还是可以忍耐一下他偶尔的无礼,她朝况辛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整个七月份,詹青只跟彭英韶在接彭冬放假的时候见了一面,那天下着大雨,彭英韶直接把车开进别墅的车库。
彭冬一下车就被阿姨抱走,詹青低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詹青抬头,只见彭英韶问她:“你不回家不是去了美容院吧?”
詹青无所谓道:“你难道是为了工作吗?”
她看见彭英韶表情一瞬间的破碎重组,满眼都是隐藏不了的戾气,詹青真是从心底感到奇怪,他都跟白月光睡了多少年,现在装什么情种呢?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他们两个家世相当,两人过不到一处又离不了婚,各玩各的不也很正常吗?
彭英韶咬牙道:“别让我抓到他。”
詹青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身上还带着另一台车的钥匙,本来下着大雨开车不方便在别墅睡一觉也没什么,但彭英韶这个样子明显不可能善了,她从包包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汽车响应声刚刚响起,彭英韶已经把车钥匙夺了过去。
詹青因为他这副难缠的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站在原地等阿姨带着彭冬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说:“不让走正好,我们来聊聊吧。”
彭英韶冷笑道:“有什么好聊的?聊你那个情人?你今天不回去不用给他发个消息?”
詹青不接话只是说:“我们这么过也挺没意思的,我主动退位,你把许翩翩扶上来,这不是两全其美?”
彭英韶冷哼道:“你做梦。”狠狠摔上车门上楼。
詹青:“欸!”伸手想拦,但彭英韶走路快的跟什么似的,根本抓不住衣角。
既然都闹到这一步,詹青当晚也没去主卧,自己拿了浴袍、洗漱用的瓶瓶罐罐去了客房,彭英韶上楼之后已经冷静下来,还低声跟詹青道歉,他说:“我只是吃醋了,有点口不择言,对不起。”
詹青斜他一眼不做理会。
她这天晚上睡前还泡了脚、敷了面膜,况辛在微信上问今晚要不要做红烧鱼,——这是詹青之前想吃的一道菜,但现在都快十点了,还做什么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