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想和离——小鱼卷
时间:2022-03-08 07:54:05

  只是可惜,现在燕绥不在这里,不然若是燕绥看到谢妧死在自己手上,还真的是有意思。
  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之声,景佑陵直接将冽霜垂在手边,而林行舟原本朝着谢妧的脖颈之处而去的那片薄刃,根本就没有碰到谢妧分毫。
  那薄刃直直刺入了景佑陵的左肩上,他只略微闷哼一声,此外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
  林行舟的薄刃虽然是避无可避,但是若是有人在这须臾瞬间,用身体去挡,却也仍然可解。
  景佑陵站在谢妧的身前,垂着眼睛看着脸倏地变得毫无血色的林行舟,瘦削的手指也扣上林行舟的脖颈之上,一边收紧,一边低声和他道:“林大人现在还觉得,这世间事没有两全吗?”
  林行舟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惧死亡,但是在咽喉被人扼住,浑身的血都开始往脑海之中冲,脸被涨得通红的时候,甚至连眼前的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他也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被他丢在垣城的两个人。
  林行舟的父亲是个识得一点字的穷酸书生,可惜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家中娘亲一边补贴家用,一边供着夫君念书。
  他的名字是父亲取得,母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舟是船的意思,所以也就这么一直船生船生地叫着他。
  而林行舟的发妻容安娴,则是垣城有些名气的姑娘,因为在那种偏远小城,容安娴长得也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清秀佳人,只是年纪要比林行舟大。
  在那个困顿到家徒四壁的家之中,他们一家常常要靠老丈人的接济才能过活,甚至那个时候岳父已经劝容安娴不要再供着林行舟读书,也常常和容安娴争吵,说着早日和离,不要和这个没有一点儿前途的人耗下去诸如此类的话。
  容安娴其实没有少和她的父亲争吵,同时也没有少安抚她那个极为敏感,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丈夫。
  后来的林行舟靠着自己高中解元,却又在金榜题名之时,勾结垣城县令谎称自己已死,以此来保全自己那点自尊,怕同僚知道自己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乡野村妇一般的妻,也怕同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曾经帮人倒恭桶的母亲。
  他视线模糊之际,甚至还看到了她们寡妇寡母两个相依为命,在垣城和陇邺的路上,找他的尸首。
  林行舟一只手略微抬起,景佑陵以为他还要动作,另一只手扣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林行舟像是呓语胡乱不清道:“容,容娘……容娘。”
  谢妧在这个时候略微侧身,“他在说什么?”
  景佑陵手上的劲略微松下来了一点,然后单手将谢妧手上覆着的绸带给解开,对林行舟的事情丝毫都不关心,“不知道。”
  他在将谢妧手上的绸带解开的时候,随手将这块绸带丢在一旁,然后突然抬手,用手覆着谢妧的眼睛。
  谢妧的眼前突然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周遭只剩下了他身上浓郁的松香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闻到过的那种味道,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
  是景佑陵左肩上的伤。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覆在谢妧眼上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阿妧。”
  “接下来的事情,别看。”
  景佑陵一只手提起冽霜,然后想到之前林行舟用那两根手指曾经碰过谢妧的脸,还曾经用过他的手扣住谢妧的下颔,原本消退下去的杀意卷土重来。
  只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杀意,更为直接地对着面前的人。
  林行舟原本的思绪还在涣散,景佑陵之前扣住他的脖子的时候,几乎是让他浑身的血液逆流。
  冽霜毫不留情地闪过。
  就算是自己的手指被景佑陵削掉之后,其实林行舟也是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
  然后他摊开看了看自己正在往外渗血的手掌,原本的可以写出那么多精妙文章的手掌之上,就只剩下来了两根手指。
  那三根断指哐当几声落在地上。
  谢妧的眼睛虽然被景佑陵蒙住,但是也在这声音之中听出来端倪一二,林行舟心术不正,还意图杀死自己,她对于林行舟,也没有怜悯之心。
  但是景佑陵伸出来的手……
  是担心自己会害怕吗?
  林行舟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青筋都冒起了,手上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
  他现在彻底地,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林行舟倏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极为尖锐,笑得就算是趴在角落之中的冯廊,都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冯廊在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之中,听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他这小小的商贾有些经受不住,而林行舟那正在淌着血的手,更是让冯廊心上一怵。
  他应该庆幸,自己对于长公主殿下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心思,不然现在这样的人,应当也加上一个自己。
  景大将军杀神在外的名声,不仅仅是玉面郎君,同时,也是那声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
  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连长公主都敢下手了?
  冯廊这么想着,就看到景佑陵用一方小小的绢布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剑,冽霜不愧为不世出的宝剑,就连丝毫血污都不沾。
  然后冯廊就看到了景佑陵站在原地,朝着自己勾了一下手指。
  这是叫他过去的意思。
  冯廊瞬间浑身的汗毛倒竖,不敢想象现在的景大将军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但是若是让他不过去,那他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所以赶紧连滚带爬地到了景佑陵身边。
  连和景佑陵对视都不敢,嗫嚅道:“将,将军。”
  冽霜微晃,冯廊以为当真是要对自己秋后算账,连忙缩了两下脖子,却不想随着布帛刮开的声音,景佑陵只是单单划开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然后景佑陵手指拎着那条布帛,上下动了两下,将林行舟就这么绑了起来。
  林行舟从刚才就开始在笑,到了现在才终于停了下来,手上巨大的痛感在每一瞬间都席卷着他的周身,他哑声问:“怎么不杀我?”
  景佑陵没答,更像是不屑于答他的问题。
  随手拎着林行舟,将他扔到地牢的另一个角落之中。
  景佑陵提起林行舟的时候轻描淡写,只用没有受伤的单手就已经是足够。
  随着一声极大的闷响声,林行舟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蜷缩在角落之中。
  和从前在陇邺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也和曾经谢妧见到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而景佑陵则是漂亮的眼眉略微低垂,然后谢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的脸上,其实早就已经是一点儿的血色都没有。
  景佑陵身上穿的是一件靛青寝衣,在有些冷的地牢之中本就单薄,更何况在他的左肩之处,上面已经是晕染到腰腹的血迹。
  那散发出来的,浓厚的血腥味,不仅是林行舟的,其中还有景佑陵的。
  他之前被林行舟的薄刃伤到过,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到了现在。
  左肩旁边的衣物贴在身体上,湿漉漉地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面上却丝毫不显,还是一如以往的冷淡。
  之所以不杀林行舟是因为要给谢策和谢允他们审问的权利,他若是执意杀了林行舟,虽然并无不妥,但是此次出行之中谢策和谢允才是地位最高的。
  若是景佑陵先行杀了林行舟,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景佑陵向来恪守礼训,在给谢允和谢策保全颜面的同时,也不想委屈谢妧,不想让林行舟多轻松半刻,所以就先行断了林行舟的手指。
  景佑陵在走向谢妧的时候,略微踉跄了两下,脚下的步伐也远没有从前那般端方。
  原本生得漂亮到锋锐的眉眼之中,也丧失了原本那般的凛冽杀气,取而代之的是只有谢妧可见的脆弱感。
  他用冽霜略微撑了一下,然后伸出一只手,伸向了之前就一直倒在地上的谢妧。
  景佑陵之前斩林行舟用的是右手,大概是觉得那只手杀孽重,所以现在伸给谢妧的是左手,手指根根瘦削修长,洁白而漂亮。
  而在他的腕骨之上,是一颗小小的痣。
  唤她道:“殿下。”
  在谢妧的手碰到景佑陵伸过来的手的那一瞬间,种种或是熟悉,或者是已经远去的回忆突然纷至沓来。
  好像是倦鸟归林,在这一刻终于回到了她原本该有的记忆之中。
  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弘历十三年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手速太慢了写了好久好久,久等了宝qaq
 
 
第58章 · ✐
  弘历十三年的秋猎定下来的日子比以往要迟一些, 甚至在秋猎的前几天,陇邺还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下,明黄色的琉璃瓦上面都沾满了簌簌而落的白, 增添了一份清冷之意。
  倚容和剪翠都是跟在谢妧身边长大的侍女, 因为这次秋猎谢东流特许了长公主殿下也一同前往,所以昭阳殿上下在这个时候也都开始准备秋猎所需的衣物还有物件。
  秋猎在陇邺城外的围场进行, 也有不少以往参加过秋猎的内仕看着这几日的天气, 估摸着还会有可能下一场雪。
  围场在秋猎的前几天就已经提前布围,只是若是积了一点儿雪的话,那么恐怕对于狩猎来说,只怕是不少猎物都会窝在洞穴之中,不会再出来活动。
  所以在谢东流前去之前,会有主责的官员,在围场之中燃放爆竹,以保证那些世家子弟都能猎到些猎物。毕竟在围猎之中空手而归,对于世家来说, 确实算得上是一件非常没有脸面的事情。
  甚至还会在围场之中放一些家养的兔子和山鸡之类, 就是生怕有些骑射不佳的世家子弟到时候难以狩到那些速度极快的麂子和野狼。
  而且今年的这场秋猎和以往确实更加不同, 毕竟今年的秋猎, 长公主殿下也会亲自前来围场。
  陇邺世家谁人不知道惠禾长公主殿下是圣上视为珠宝的嫡女,若是能在这次秋猎之中拔得头筹,那么获得殿下青眼, 成为圣上的乘龙快婿, 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能让这些世家子弟暗自较量的是, 今年的这场秋猎,从朔北归来的景家三公子景佑陵也会参与。
  能进入这秋猎场的, 哪个不是自幼就在旁人的艳羡和吹捧之中长出来的,而景佑陵远去朔北几年,旁的人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那些心性极高的少年郎君自然也是存了不少暗自较量的心思。
  抵达陇山的第三日,修整过后,才到了围猎那日。
  围场内一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交错的枝丫,这些纷繁交错的树枝,将低垂的天色分成了一块块暗青色的琥珀。
  之前的哨官已经前来告知谢东流此围已合,那时候天色才终于亮了一点。
  原本谢东流之前应当是等到天色大亮以后才能前去,但是因为怕遇上下雪,唯恐招致不好的寓意,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提前了一些。
  谢东流一直都是在宫中,其实一直都有些疏于骑射,但是秋猎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但那些主责围场的官员几乎个个都是心思通透的,在御射之前,围合场之中的猎物非常密集,甚至还有些家养的野兔相当笨拙,所以谢东流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满载而归。
  果不其然,等到谢东流策马而归的时候,负责清点的小吏和旁边的官员都交口称赞圣上的骑射相当精湛。
  等到御射以后,就轮到了那些世家子弟。
  谢东流缓步登上看城坐定,看城的小榻上面早就备好了正当时令的鲜果,旁边有宫妃一边将刚刚剥好的鲜果递给谢东流,一边觑着这个天色,低声道:“陛下,臣妾看着这天色,好似要下雪了。”
  谢东流的手指摩挲着拇指上面的扳指,看着坐在下首的谢策和谢允,温声道:“今年秋猎之中,围场布得大了些,况且钦天监之前就预测过今年秋猎的时候恐怕还会有一场雪,你们务必以安危为重,不必为了拔得头筹而贸然前往林场深处。”
  谢策和谢允应了。
  然后谢策大概是怕今日要饿上好久的的肚子,连忙朝着嘴里塞了一个烧鸡腿,然后低声和坐在旁边的谢妧道:“长姐,今日秋猎,你现在有没有看好的人选?”
  谢妧今日也穿了一件极为利落的骑装,袖子处是银质的护腕,头发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她略微垂眼,就看到了燕绥站在不远处,斜倚在一棵枯树上面,看到谢妧看过来,还伸出一只手朝着她比了一下。
  燕绥的骑装也是绯红色的,朝着谢妧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略微挑着眉朝着她笑了一下。
  燕绥的骑射相当出众,每年几乎都是他和谢允两个人拔得头筹,他又生来都是这样张扬的性子,在旁人眼中看来,恐怕就是带着一点胜券在握的意思了。
  不过比起燕绥,恐怕更为出众的是景佑陵。
  景家那位盛名在外的三公子坐在一匹棕红色的马上,他在骑装以外,外面还披着一件鹤羽大氅,手上拿着辔绳,面色看着有些冷淡。
  在这场秋猎之中,其实也有不少世家官员是带了些女眷过来的,所以有些还未定亲的贵女也难免将目光多流连在场中那些相貌出众的勋贵子弟之中,其中获得关注最多的人,恐怕也就是景佑陵。
  毕竟他几乎很少参加秋猎,声名又极盛,所以引得些瞩目也是难免的。
  谢策看谢妧的目光在外面的人之上一一流转过,却没答,接着问道:“以往的秋猎,大多出彩的都是燕小侯爷,或者是三哥,这两个人难分伯仲,今年景三公子也来参加,长姐觉得今年的头筹到底是谁的?”
  谢妧撑着下颔,“我觉得——”
  她的手上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谢策,“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要去当大侠吗,怎么现在连头筹都不敢争?”
  谢策听到谢妧这么说,还以为谢妧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可以胜得过这三人,顿觉受宠若惊,就连自己手上的鸡腿都没有再啃,几乎要眼含热泪。
  “长姐……长姐的意思是觉得阿策可以夺得头筹吗?”
  谢妧难得默了一会儿,想到往年别人猎的东西,再想了想谢策往年猎得的几乎都是官员放生的家兔,轻咳两声,“这……倒也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到时候可以好好争取争取,别到时候让我也脸上无光。”
  谢策原本双眼之中还满满都是期待,听到谢妧这么说,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然后赌气一般对着谢妧道:“长姐再这般取笑我,我就将长姐之前在上书房在景三公子的书上乱涂乱画的事情告诉他。还有你之前装病,让他给你去买樱桃酥的事情,还有之前糖葫芦的事情,这桩桩件件,我可都是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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