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去株洲，再逃去京城？战乱的苦，你们没吃过吗？易子而食，饿殍满道，到那时，全天下皆以你们为耻，皆怨你们退了这一步。”
“你们的妻儿也受世人唾骂，如此，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声声话语敲响在众人心头，好像面前就出现了自己最爱的亲人们躲躲藏藏，凄惨而死的模样，每个人都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若是将辽人挡在石荔城外，保下通洲，护住百姓，你们，便是大齐的功臣！”
“会死的......”
阮阮冷眼瞧了一眼开口的人，开口道，“诸位在宣洲短的两三年，长的十几年，哪一次打仗，没有人牺牲？怎么如今都成了胆小鬼？”
“况且，沙洲顾老将军昨日发来了消息，他已经派出了十五万援军，正从沙洲马不停蹄地赶来。”
“援军来啦！”
“真的吗？”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这消息一出，众人立刻激动地抬起了头，想要向杨怀北确认，见他也点了点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稍稍有了底气，也有了希望。
“今夜，辽人恐会夜袭，就拜托诸位守住石荔城，守住各自身后的家人了！”
阮阮握拳，朝着众人深深一拜，杨怀北也跟着弯下了腰，站起身时，嗓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我当这将军，很多人不服，你们尽管不服，若是这场仗能活下来，你们谁爱当谁当，我把饷银都给你们分了。”
“哈哈哈，杨将军，你那饷银还是留给你家大儿吧，我听说，他可又被杨大嫂打的下不来床！”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瞬间冲淡了整个营帐萦绕的悲伤氛围，杨怀北笑着作势要跳下来打人，“你这嘴不把门的！看我不揍你。”
人声喧闹中，陆明渊抬头望向前方站立在高台之上的娘子，他捂着嘴咳嗽两声，跨步上了高台，站在阮阮身后，低声道，“顾老将军的信里并未提及援军何时会到......”
阮阮没有回头，目光仍旧落在底下的士兵身上，淡笑道，“若援军未到，那我只能拼尽全力了。”
陆明渊也笑了笑，声音是一如既往带着柔意和坚定，“好，到那时，我便追随娘子，天上地下，绝不后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众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甲衣，有的不知从哪里撕了条长布，将大刀一层又一层地缠在自己的手上。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各自都将大刀缠好。
战场上，没了武器，就相当于没了命，绑上但，就算是死，也能拖个辽人垫垫背！
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了刺耳的号角声，战鼓再一次敲响，所有人都跟在各自的军伍长身后，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听着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向远方眺望过去。
天地交接处，很快出现了一排排黑点，带着点点火光，急速往石荔城赶来，时不时还能听到传过来的尖锐哨声，以及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北辽话。
是他们来了！
好多……好多人......
从城墙往下望去，有数不尽的马匹和人影，就像那可怕的蝗虫一般，要将小小的石荔城吞没。
真的能打败他们吗？怎么办！好怕！
众人紧张地握着大刀，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向敌人，手心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突然，耳边再次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是方将军！
“将士们，我方阮阮先行一步，为你们开路！”
话音刚落，就见方将军那高挑瘦弱的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寒风吹得她的衣角翩翩飞起，浑身气势发散到极致，犹如战神临世，让人不敢出声。
阮阮从城墙跳下，心头只觉得畅快无比，她手执长枪，脚下生风，身形如鬼魅般游走，不过几息之间，就冲到了北辽人面前。
还未等那辽人开口，阮阮便一脚便踢上那笨重的战马，长枪挑飞那人。
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将前头一排人全数踢倒，而后头那些北辽士兵因为速度太快，加之夜色浓重，辨不清人影，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全部被绊倒在地。
刚刚还势如破竹的骑兵，哗啦啦倒了一大片，那场景，在城墙上望去，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阮阮在哀嚎不断的人影中快速穿梭，见马就踢，见人就刺。很快，她的铠甲便被鲜血染红，浑身散发着血腥气，这副修罗模样，让北辽人胆颤心惊。他们纷纷抱团，将阮阮团团围在中间，让她进不得，退不得。
其他人见修罗被困，立刻骑着战马，继续前行，势要在一柱香之内登上城墙！
阮阮望着远去的骑兵，冷冷一笑，手中长枪倒执，用上五分内力，狠狠跺向大地，“让你们走了吗？”
下一刻，地面颤抖，围住阮阮的辽人恐惧地站稳身形，抬首四望，竟然发现刚刚还在奔驰着的战马居然尽数停住了马蹄！
这到底是什么人？不，这真的是人吗？
为何会有人能让平地颤抖，为何会有人能让万马听令？
大齐何时竟得了天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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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3章 、战斗中
◎“大汗有令，取该女子首级者，升保宁王，赐万金！”
人群之后传来一声一声的浮◎
“大汗有令,取该女子首级者，升保宁王，赐万金！”
人群之后传来一声一声的高呼,这句话瞬间便传遍了大军。刚刚还恐惧万分，不敢上前的辽人士兵此刻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阮阮,就如同望见了自己美酒佳肴，美姬在怀的逍遥日子。
很快，就有人扑了上去,有了第一个动作的人,成百上千的兵丁便立刻朝着这头拥了过来。
就算看到同伴一个个倒下,也丝毫没有减退他们的贪婪,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想要虎口里冒险，挣一挣这军功。
远在城墙之上的杨怀北瞧着被人群淹没的阮阮，急的不行,他厉声吼道,“走！不能让方将军孤立无援！”
“传我令！投石机准备！支援方将军，保我石荔城！”
“是！”
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再也没冒出头来,众人纷纷抿紧了唇,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前去营救。
一听到杨将军下了令，个个都将投石机对准了乌泱泱的辽军,再听到“射”的命令后，一波又一波巨大的石块从城墙上不断地被狠狠地掷出,砸在辽军身上,让他们瘫倒在地,发出阵阵哀嚎声。
北辽大汗站在重军环绕的高台之上，眼看着阮阮被人团团围住，分身乏术，立刻兴奋地让手下迅速攻城，夺取石荔城。
“戎肃大人，你看看，我们部落已经当了急先锋，却被那女人灭的只剩下几万人，这后头攻城的事，可不能再让我们当先了！”
戎肃眯了眯双眼，斜眼瞟向身旁气急败坏的右贤王，淡淡道，“大汗有令，即刻攻城，贤王是听不懂吗？还是想违背大汗命令？”
一听这话，右贤王面色惨白，手指着外头震天的呼喊，怒道，“你这是想公报私仇！”
戎肃捻了捻食指，朝着右贤王安抚地笑了笑，“怎么会？右贤王息怒，只是攻城在即，咱们还是得以大辽的千秋基业考虑啊，若是能拿下这石荔城，右贤王居功至首，大汗定然会赏赐您！到时......”
听着戎肃的话，右贤王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他暗自琢磨了好一会，才勉强点了点头，朝着属下示意。
戎肃冷眼瞧着这一切，笑道，“等攻下城池，咱们再好好喝上一杯。”
很快，越来越多的兵力投入到了攻城战中，而被包围住的阮阮则是一刻不停歇地一拳击倒一人，竟是硬生生地闯出了数千人的包围圈，还游刃有余地不断向辽人营帐的方向靠近。
“娘诶，方将军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多人竟然都没有伤害到她！”
李二楼带着几个娃娃趴伏在城墙一角，从上至下看着阮阮轻盈的身影，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怀静几人更是第一次见识到将全身功力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阮阮，他们个个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的阿娘，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那是自己的阿娘/师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原来自己学的那点功夫，和阿娘相比，真的不过是萤火之光！若是自己能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是不是......
是不是能够得上阿娘的一点半点？
“方将军没事！”
“方将军没死！”
看到阮阮的身影，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内心如同被火焰点燃，面对着攀爬城墙的北辽人，似乎之前的畏惧都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豪情壮志。
方将军如此厉害，那自己怎么也不能丢了霍家军的脸面！要战便战！要死便死！
一时间，全军斗志昂扬，众人皆火热地盯着一个个爬上城墙的辽人，用尽一切办法，要将敌人扼杀在石荔城外。
这倒是让北辽大汗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后，他又冷静道，“继续攻城，且让我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今日，这石荔城定要攻下！”
“是！”
“报————大汗，那女子正往中军营帐而来！”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让戎肃将那些人带过去。”
“是！”
阮阮在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几进几出，杀的酣畅淋漓，全身力气也用了大半。
她正准备再用上一丝力气，擒贼先擒王，先捆了那个在马上指挥的将军！谁知，前面高台上却突然吊起了几个人，看衣着样式，竟是大齐的百姓。
戎肃稳坐马上，让人用大齐话喊话道，“这位将军可知道这些人是谁？哈哈哈，这些可都是你们大齐的英雄好汉！”
“将军还不知吧？前段时间，我们大辽攻向夏叩关，有一支队伍自称是战无不胜保卫军，竟然敢将我们引入兆阾峡，以一挑十，妄想就这样灭了我大辽十万大军！你说可不可笑？”
“我说这位将军，你们大齐都是这样想着以少胜多的莽夫吗？”
“不过，我倒是佩服他们，若不是他们以身犯险，恐怕此时此刻，被架在高台上的，就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咯！哈哈哈！”
“啊呸！你们这群老家伙，居然敢说你爷爷我是莽夫！”
“我黑知了在宣洲混的时候，你这老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啃骨头呢。我告诉你，老子不怕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把你们辽人杀个透！”
阮阮瞧着被挂在上头，浑身邋里邋遢，一身血污的人，再听他不停歇地将辽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够。
还真是孽缘……
“放了他们。”
戎肃还想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他望向开口的人，见阮阮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这几个人可不是你说放就放的。”
阮阮抬眼瞟了一眼，那一眼，戎肃只觉得寒毛战栗，全身立刻起了戒备，那感觉就像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猎豹盯上了自己。
不，比那还要恐怖百倍。
阮阮也不说话，而是瞬间转身，抽出了身旁围住了自己的兵丁的大刀，朝着高台掷出，而那柄大刀仿佛有眼睛似的，唰唰就砍断了绑着黑知了那几人的绳索。
黑知了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从高处坠落，竟然没有受伤，再一细看，自己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垫了几个生死不知的辽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阮阮朝着几人吼了一声，黑知了等人很快意识过来，夺了大刀就跟在阮阮身后杀了出去。
徒留戎肃尚未闭上的嘴里吃了一嘴的尘土……
他呸了两口，才气急败坏道，“给我杀！攻城！”
而被阮阮激励起来的城墙上的众人，在杀了一波又一波敌军后，却渐渐疲累了下来。
那可是远超自己数倍的兵力！杨怀北瞧着城墙上的惨状，心里也知道这场仗赢下的难度不亚于登天……
虽然有方将军那等异于常人的武功相助，但北辽人的兵力实在太强……
若是，若是沙洲的援军能来，倒是真的能有一战之力！
难道今日真的守不住石荔城？
杨怀北望着城墙下被辽人用圆木撞开的城门，脚下动作不停，一脚踢开一个辽人，额头的汗水和血水流入了眼睛，蛰得双眼生疼。
管他守不守得住，且让我再杀一个贼人，只要还能耍的动刀，谁都别想欺我大齐！
耳边战鼓阵阵，像是在发出最后的嘶鸣。
“嘶”，杨怀北背上中了一刀，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眼睁睁看着那大刀朝着自己的面孔袭来，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将军小心！”
杨怀北猛地清醒过来，他瞧着替自己挡下一刀的小娃娃，惊呼道，“你！你们怎么会……”
怀静朝着杨怀北腼腆一笑，踢飞一个偷袭的辽人，朗声道，“我们也是大齐子民，自然要守卫石荔城呀！”
“好好好！”
杨怀北哈哈一笑，抹了把面上的汗水，“哈哈哈，你们可真给咱们大齐长脸啦！”
陆明渊自知自己武力不及众人，下场恐会成为大家的拖累，他索性替了擂鼓的壮士，将那战鼓重重敲响。
手无寸铁的书生，此刻拿着鼓槌，仿若手中拿着的是杀敌的刀，是刺人的剑。
他身形挺拔如松，面目凝重，任凭寒风凛冽，耳边敌军脚步声渐渐逼近，也丝毫没有停下敲击的双臂的心思。
“陆先生！”
突然，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城外传了过来！
被那熟悉的嗓音吸引，陆明渊回头望去，只见那熟悉的人影骑在马上，撞入了眼帘，他一声惊呼，心头炸裂开浓重的喜悦，接着，他又朝那人身后张望过去。
“小顾将军！是你！是援军来了？”
顾桓之眉眼锐利，一身甲胄衬得人越发威武，“是！援军已至！沙洲十五万援军已从东西两处向石荔城夹击而来，定要将攻城的辽人瓮中捉鳖，全部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