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雪无奈点头，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轻柔的叫唤声，“温姑娘。”
她听着声音转头才发现是身边那个位置坐着的一位姑娘，这位姑娘看起来格外温柔，说话时满脸笑意，眼睛弯弯的，让人很是舒服。
“温姑娘，请问可以将你桌上的青橘给我一些吗？”那位姑娘见奉雪看了过来，小声道：“一时嘴馋，将我桌上的那几个都给吃了。”
见奉雪愣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添了一句，“若是不方便的话那便算了。”
奉雪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的往向了她的桌面，确实是在哪儿看见了些青橘皮，想来应当是这姑娘喜酸，一时克制不住便多吃了些。
“自然可以。”奉雪笑笑，从桌上挑了两个个头浑圆的青橘，伸手便递了过去，却不曾想手腕忽地一痛，手指下意识松开，两颗青橘滚落在了地上。
奉雪下意识抬头，迎面撞上一双冰冷而锋利的眸子，周身的肃杀之气让她不禁一颤，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将军。”
孟越却看起来极为生气，他直直的盯着奉雪，开口道：“不是同你说过，日后便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吗？”
“我……我没有……”奉雪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孟越会来这儿，也没有想过要同他见面，怎么就成了打扰他了呢？
周围的那些公子小姐一见这样的情况自然激动，关于奉雪同孟越的事情他们皆是听了不少的传闻，至于真假总是未知，哪里能想到如今还能亲眼见到他们纠缠，那必定是要好好的看一看。
沈司秋也是来了兴趣，脚步不自觉的往那边靠，就是想看得真切些。
奉雪正是又难受又糊涂的时候，旁边那温柔的女子方才开了口轻轻叫唤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才算是让奉雪明白了那女子的身份，原来她正是后来嫁与了孟越的宋明心。
奉雪不知他们夫妇也要来，难怪她同赵瑾和说起的时候，赵瑾和虽然应下，可神色之中终归还是有些异样。
第14章 014
孟越转头过去拉着宋明心的手，眼里的冰冷在这一瞬荡然无存，只有仿若是要溢出来的温柔，“你怀着身子呢，日后要多个心眼，可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奉雪的身上，他口中的别人到底是谁此刻也是格外的明了。
而奉雪却下意思的将目光挪到了宋明心的腹部，仔细一看，那儿好像确实有些微微隆起，应当是真的有了身子。
可是这才几日……
“温小姐。”孟越冰冷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你们女子所使的那些手段孟某虽然看不上，但是若是你伤了明心，也别怪孟某手下无情。”
奉雪身子就这样僵在了那儿，喉咙里传来的生硬疼痛感让她甚至无法辩解，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孟将军所说的话，我竟是有些听不懂。”
“别装了。”孟越冷笑，“那青橘里面怕是加了东西吧？”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滚落在地的两颗青橘上，沈司秋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若是这青橘之中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那……
她的嘴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孟将军，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但若是您心里真的怀疑那不如请位太医过来验上一验。”
说着她又将目光移到了奉雪的身上，“这样也能为温小姐证个清白。”
沈司秋心里算盘打得利索，这事左右和她扯不上关系，她不过是添了把火，孟越和温奉雪是什么关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青橘里面到底有没有像孟越所说的那样，添了些特别的东西。
若是有，瞧孟越那个样子，温奉雪便不能轻易的脱了罪责，若是没有，也是孟越的过错，同自己也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沈小姐说的有理。”孟越似乎对奉雪会在青橘之中下毒之事深信不疑，一听沈司秋这话便连连点头，“那边叫个太医过来验验吧。”
宋明心却赶忙拉住了孟越，轻声道：“夫君，方才是我问温小姐要的青橘，并非是温小姐主动要给我的，说来也是我不对，便不要再继续计较下去了罢。”
孟越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沈司秋又哪里会愿意放过这个到手的好机会，忙开口道：“宋小姐还是太过善良了些，既然孟将军都已经认定这青橘里面放了些不该有的东西，那自然是得查个清楚。”
“况且这也是为了还温小姐一个清白。”
“沈小姐。”宋明心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沈司秋，眼神之中竟是没有一点畏惧，“您不过是个闺阁中的小姐，以何身份要来我与我夫君以及温小姐之间做所谓的主持公道之事呢？”
她语气中的质疑让沈司秋一时语塞，竟是找不到话来反驳，而沈司秋身边站着的林霜霜却很快道：“沈姐姐是赵国未来的皇后，她为何不能管？”
林霜霜平日里时常讨好沈司秋，如今在重阳宴上见了面，又是时时刻刻黏着她，正愁没有机会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如今得了机会，可不就当着众人的面趾高气昂的将那话说了出来。
不料，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一声冷笑，接着是一句有些嘲讽的话语，“朕怎么未曾听说沈家小姐是赵国未来的皇后呢？”
来人是赵瑾和，他刚处理好手头的政事，得了机会方才过来。
没料到刚来便正好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察觉到赵瑾和过来，众人不敢乱来，只得齐齐行了礼，声音齐整，但是心中的想法却是各异的。
毕竟赵瑾和方才的那句话说得实在是突然，也不免会引起一些人的猜度，从前人人都以为赵国这皇后之位必定是沈司秋的囊中之物，如今看来，怕是并非如此。
沈司秋心中也是极为不安，暗自骂那林霜霜多事，若不是她管不住那张嘴，也是不会将这事扯到自个头上来。
方才还在争执的不应当是温奉雪心生嫉妒给宋明心吃的东西里面下毒的事吗？
林霜霜也慌，她本不过是说了句恭维的话语，谁料恰好被陛下听了去，听到了倒也罢了，还反驳了，说起来陛下虽然并未否认过沈司秋的未来皇后身份，但是也从来没有认可过啊，想着，她心情也是越发复杂，只得将头低的很低，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瑾和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自然也看见了陪在宋明心身边的孟越，不过目光也并未有在他们身上停留。
众人还行着礼，赵瑾和也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只是径自走到奉雪身边将人扶起来，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沈家小姐从来都不是赵国未来的皇后，朕从前忙于政事，竟不知外界都是如此传闻。”
“今日便同诸位将此事说个清楚，日后便不要再误解此事。”
赵瑾和的话让还未起身的沈司秋脸色一瞬惨白，她虽知赵瑾和对她并无情意，但却一直以为赵瑾和的心中也是默认他们二人之事，她这些年以来讨好的事儿也没少做，日日往宫里送这送那，早就失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为的不就是这皇后的位置么。
现在不管不顾便要夺了她的位置她又如何能甘心。
这件事若是传闻出去，她怕是就成了这京都的笑话了。
这些人中除了孟越早便知道赵瑾和心思，其余人皆是已经将沈司秋当作赵国未来皇后看，毕竟不管身份亦或者是其他，这沈司秋在诸多世家贵女之中都算是上乘，再加上早就对赵瑾和情根深种，便都默认了她这身份。
此刻突然听到赵瑾和否认，自然意外，可就算再怎么惊讶，他们也只能按耐住心中疑惑应下。
“陛下。”在一片整齐的声响之中偏偏有一人的声音显得无比突兀，那是沈司秋的声音，她眼眶微红道：“您突然变换心思，是为了您这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吗？”
此刻的赵瑾和正是拉着奉雪的手否认了同沈司秋的赵国未来皇后的身份，自然不免会让人浮想联翩，可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就算是好奇，也不敢大着胆子多问。
沈司秋其实也不敢，可她太不甘心了，在过去那样长的时间之中，赵瑾和从未有否认过她未来皇后的身份，没有否认不就是等同于默认吗？
凭什么这女子出现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变了，任是沈司秋怎么想也是想不透这虽美貌，可却也只有美貌的女子是如何走入赵瑾和的心的。
奉雪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原本还以为这沈司秋的未来皇后之位是早就定死了的，没想到赵瑾和只是一句话便改了。
现在沈司秋因为此事不甘，还将怒火惹到自个头上，也不知赵瑾和会如何说。
想着，奉雪悄悄的将目光放到身边之人，只见赵瑾和微微抿着薄唇，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总算是开了口，“阿雪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子。”
奉雪意识到了他接下来可能会说些什么，不知道为何心中多了几分紧张。
“她从前便是朕的王妃。”赵瑾和顿了顿，继续道，“之后也理所当然是朕的皇后。”
此话一出，在场那些人无不哑然。
沈司秋更是愣在原地，突然想起父亲所说此女身份应当不同一般，那时她未曾多心，可现在却是不自觉的将一切联系起来。
难怪她一直想不通，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凭什么得到赵瑾和的心，原来是早有渊源。
“陛下，王妃便是王妃，同皇后可是不能混为一谈。”沈司秋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未曾想到这会儿竟是又有人开了口。
那人竟是孟越，只见他嘴角噙着嘲讽的意味，接着道：“臣听闻温小姐从前不过是秦楼楚馆中的女子，若不是为了羞辱陛下，亦是不会得了这王妃的身份，这样的出身又如何能做赵国的皇后。”
“且这秦楼楚馆中的女子，手段皆是肮胀，方才若不是明心未来得及吃下她拿的青橘，怕就要出事了。”
孟越所言，句句皆是包藏恶意。
虽然奉雪已经知道如今的孟越已经同从前很是不同了，可是亦是没有想到他神色厌恶的诋毁自己，就仿佛二人曾接下什么无法化解的仇怨一般。
奉雪径自走到那两颗滚落到地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泥土的青橘面前，然后捡起道，“孟将军说的可是这两颗青橘？”
孟越不屑的点头。
下一刻奉雪便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青橘去了皮，然后一瓣一瓣的放入口中咀嚼吞咽，青橘酸涩，她吃得眼酸，眸中不自觉的氤氲起了雾气。
孟越心中不自觉一动，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奉雪有些勉强的将一颗青橘吃完，另一颗也已经去了皮，正要继续吃，赵瑾和却从她的手中抢过，神色晦暗的放入口中，酸涩的汁水很快在口中散开，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第15章 015
奉雪愣愣的看着他将那颗橘子吃完，还是看向了孟越，开口问道：“孟将军，如此可以证明我真的未曾有要害了孟夫人的念头吗？”
他口口声声的说这青橘之中加了东西，如今她与赵瑾和都亲口吃了，也应该是能证明了罢。
“即便没有，”孟越冰冷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一个秦楼楚馆出来的女子，难道还真的能做皇后不成。”
他语气中的厌弃意味不减分毫。
“既然孟将军当初如此厌弃我。”奉雪的心里憋了无处发泄的怒火，见孟越字字句句皆是夹杂着嫌弃，一时冲动便继续道：“当初又为何将我困在将军府中三年之久，与我做出夫妻情深模样，那时候孟将军可不曾提过我是个勾栏女子。”
孟越嘲讽一笑，“不过是一时贪了美色。”
“如今方才知道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总归是比不上正经人家的姑娘。”
说着，还不忘揽着身边的宋明心，宋明心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勉强挤出那么一点笑意来。
奉雪愣愣的听着他那一句随意的言语，心头如同被覆了冰雪一般连带着身体也慢慢僵硬，不管这三年到底是这么一回事，也曾让她心心念念，割舍不下，不曾想于他，竟然只是这样。
而在场的那些公子小姐也惊呆了，虽然听说过不少的同他们有关的传闻，可却是头一回见当事人自己亲口应下这件事的。
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孟越偷了陛下的王妃？
关系复杂，那些公子小姐多是一脸糊涂，还有些胆子大的，竟然没忍住开始小声议论。
“够了。”
许是实在没办法继续忍耐下去了，赵瑾和终究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显而易见的怒气也让在场的诸位再度低下头，不敢多言。
“孟越。”待众人安静下来，赵瑾和方才开口，“阿雪是舞坊的出身，但是绝不是你说的秦楼楚馆，亦不是什么勾栏女子。”
“再者，她做朕的王妃的时候，便为了朕付出很多，这皇后之位顺理成章。”
赵瑾和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不容置疑。
跪在底下的沈司秋身子微微颤抖，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虽然很是无法接受，可大约也看出来了他心意已决，没敢再多话。
孟越一脸不服气，却也是应下了。
“既然诸位对此事都没有意见。”赵瑾和往众人身上扫过，然后接着道：“那此事就这样定下来罢。”
孟越和沈司秋都没有再多说了，其他的人皆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又哪里会去忤逆赵瑾和的意思，于他们而言皇后是沈司秋或者是其他人区别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沈司秋性子跋扈，还有不少世家贵女乐意看见她吃瘪呢。
而后，宫人们上了菜肴，宴席中的人各自思量着不同的心事，表面上却还是极为和谐，也是不易。
沈司秋却撑不了多久，重阳宴还未到一半，她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回去了。
换做是寻常之人怕也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更何况是她，从来都骄傲的宋家小姐，就算是之后的宴席中再也没有人提及方才之事，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也没法子真的将方才的耻辱忘却。
宴会中人的一声笑，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都好似在刻意提醒她，她本来也想着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惜还是做不到。
赵瑾和也没有为难，点头让她先离了宴席。
*
一场重阳宴让奉雪终于是有了名分，从前衡儿也觉得奇怪，陛下这些日子为了阳川水灾的事确实是忙，可再怎么忙也是时刻愿意急着奉雪。
时不时往昭华殿送这个送那个的，连参加重阳宴都没忘记送来崭新的衣衫，怎么会偏偏忘记了奉雪在宫中还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