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寒想了想自己等会儿要做的事情,叫住了要给自己带路的孙公公:“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候着。”
孙公公应下,江霜寒自己进了殿内。
四下一片安静,江霜寒诡异地想起了上一次来章明宫见到薛烬时候的场景,她自那之后很久都没有见过薛烬。
当然,这对江霜寒是好事。
江霜寒往殿内走去,没有多久,她便确定这一次定然与上次不同。因为她隔着屏风看到了人的身影,不是薛烬,是一个她只见过几次,却无比熟悉的身影。
红色樟木雕花的屏风边沿正拦住江霜寒的目光,透过薄纱的画屏,影影绰绰恰好看见不远处女子曼妙的身姿。
江霜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竟想要冷笑。许是她上一世同赵扶卿结了怨,才会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给两人极大的尴尬。
江霜寒往后退了几步后便想要离开,她自觉自己动作很轻,却在转身之际听到身后低沉的冷斥:“谁!?”
她的步子猛然停住,静静地看向房间里面。
薛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然站起身往外走,他大步从屏风前跨过,正看见面容平静地立在原地的江霜寒。
他快速往房内看了一眼,方才脱下衣服的赵扶卿此时已经将衣服批了上去,正在重新整理穿好。薛烬只觉得好不容易稍微缓解的头疼又有探头的趋势。
“你不要多想,今日是她去寺院的时候,临行前来找我,我今日见她完全是个意外,我与她之间早就没有那种情分了,真的!”薛烬紧张地看着江霜寒的脸,只觉得江霜寒目光冰冷,慌不择言同她解释。
江霜寒对上薛烬的目光,片刻的迟疑让她将薛烬眼中的慌乱捕捉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抬眸:“大将军既然有事要处理,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语罢,便行礼就要告退。
“别走!不准走!”薛烬忙上前拉住江霜寒的胳膊,他拉着她就要往屋内走。
江霜寒抵抗不得,正要拿出规矩体统来与薛烬说事,薛烬像是早知道江霜寒不会让他一直拉着,确认她进了房内便松了手。
江霜寒方才虽隔着屏风,却将屋内两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此时匆匆要离开,并不是吃醋,只是觉得屋内的另一人会尴尬。
却不想,赵扶卿在这时冷静地起身:“大将军曾经答应过臣妾一个条件,臣妾知道要保我赵家这个条件过于为难大将军了些,只求大将军保我父兄性命就是。”
说完,她也不等薛烬如何回答,又看向江霜寒。
江霜寒感受到目光抬头,遥遥对上赵扶卿的目光。这是生得相像的两人的第二次对视,上一次遇见,赵扶卿还坐在御辇之上,是旁人高攀不起的贤妃娘娘。
转眼间,两人的位置像是对换了一样,窘迫的那人成了赵扶卿。
性子一点儿都不像的两人,却莫名在这个时候有一样的心境。就像江霜寒上次不曾为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宫妃皱眉,赵扶卿也面色淡淡同她解释道:“姑娘莫要多想,方才是我来求大将军。只是奢望着大将军能念一念旧情。”
她说着,垂下了眸子,露出一种怅惘的情绪:“只是可惜,大将军早已经将从前那一页翻过去了。姑娘生得好看,原跟我没什么牵扯,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多想了。”
赵扶卿同江霜寒解释完,便叩首离开了。
离开章明宫的路上,她恍惚又想起,当初在进宫前几日去找薛烬。她其实已去得晚了,消息灵通些的人早知道了那年入宫之人的名单,薛烬自然不会不知。
后来赵扶卿想,他应该是早知道了,不然不会表情那般平静地祝她在宫中平安喜乐。
其实那时候正是薛老将军决定远战之际,薛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实在不是个告别的好时候,她进宫后不久,外头传言说薛家的小将军发了疯,好像是为情所困。
薛家已经顾不得澄清,伴君伴虎的赵扶卿心里知道并非如此。
她又想到更早的时候,赵家与薛家是有私交的,是以赵扶卿与薛烬自小便认识,不过也仅仅是认识。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一步还是在北地,那会儿她随父亲走马经过,因为薛老将军在北地,是以停留了几日。
不巧那几日狄人来犯,实质上赵父并未与薛老将军说句话。反倒是她因此照顾了千里迢迢从薛家跑出来的薛烬几日,那会儿他是个野性子,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赵扶卿见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可又被他病昏了头的时候叫的那几声姐姐迷了心。
打那日之后,薛烬待她这位邻家阿姐是不同的,这点赵扶卿一直看得清楚,所以从来不敢逾越。
赵扶卿知道家里不会允许她另作他想,但薛烬就不同了,他正处在放肆的年纪,又偏偏自小到大也没人管,所以对她好得也明目张胆。
只是赵扶卿从未敢给过回应,薛烬不知道是不是因此便从来未挑明过。
这样的感情,一直持续到她进宫。
赵扶卿从来都看得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明白自己要为赵家做什么。她在多年前为了赵家进宫,又在今天为了赵家来见薛烬。
可这一次,她还赌上了薛烬的感情。
若是他真的心软了呢?
可到了方才,赵扶卿才突然清醒过来,从前两人那一段情谊,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在薛烬那样的人那里,哪里会有真的不动声色的感情,若是有,那一定是爱得不够。就像她从前从不曾见过薛烬眼中有那样慌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