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魁
作者:扫红阶
以下本文文案
初相见,祝眠花五百金,赠春容一月好梦。
江湖开始盛传,冷心冷情冷血的杀手祝眠,爱上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却对追逐他天南海北的江湖第一美人弃如敝履。
其实他爱上她在谣传之后。他要为她赎身,去杀最后一人。
武林盟主千金沈轻轻成婚,杀手祝眠现身。
新郎以新娘为盾,刀没入新娘怀中时,温热的血溅他满身。
盖头被风吹去。
那本该欢欢喜喜等他赎身的姑娘,浑身是血倒在喜堂上。
·
她收下五十两银子替沈轻轻出嫁,对她来说这是干净钱。来日与祝眠归隐山林,用得安心。
婚宴上,她被迫替新郎接下一刀,刀刃贯身,又冷又痛。
但她第一次见到手足无措的祝眠。
她想哄一哄他,于是含笑告诉他说:“刀很快,不疼。真的不疼。”
——
“我杀人换钱,我的钱,不干净。”
“我卖身换银,我的钱,也不干净。”
——
排雷请看第一章作话,感谢。
(平时会不定期地修文,主要是改错字,调整细节,以及部分长短句的调整,优化一下阅读体验,如有打扰请见谅QAQ)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春容,祝眠 ┃ 配角:下本开《殿前御史》 ┃ 其它:御史三月下旬开文
一句话简介:花魁与杀手
立意:勇者无惧
第1章 刀与舞
“死了吗?”
“还有口气儿呢。”
“剥。”
“是!”
“如脂如玉,真美啊。宦娘是个会养人的。”
白衣公子手中玉柄折扇轻轻挑起盘中物一角,那物件通透如纱、细白如雪,一朵梅花在其上染血绽放。
……
街巷深处有座漆红刷绿琉璃顶的三层阁楼,满挂红纱。
那是银州城最大的销金窟,软玉楼。
每逢七夕,软玉楼就会挂出红绸红帐,送新选花魁娘子“出阁”。出价最高的客人将在锣鼓喧天中,欢欢喜喜地与花魁娘子“成亲”,做一夜夫妻。
又值一年七夕,今夜软玉楼因出阁宴格外热闹。丝竹管弦奏出缠绵曲调,脂粉浓香与靡靡之音交织铺展,伴随着娇媚含羞的莺啼燕啭,轻易就能哄得恩客掏空钱袋。
戌时一过,紫檀梆子敲九响,鼓乐尽歇。
鸨母宦娘头戴红花,手中牵着一根红绳,施施然挪下楼。宦娘在一帘红帐前定住身形,晃晃手中红绳道:“今儿是春容闺女的出阁宴。老身打眼一瞧,在座诸位均是相貌堂堂、仪表俊朗,皆是个顶个的好儿郎。可惜春容今夜只嫁一人——”
“宦娘,说那么多场面话作甚,哥们儿谁还不知道这出阁宴是怎么个安排不成?”
“别废话,赶紧开始掀轿衣!”
软玉楼花魁出阁宴的前菜有个名儿叫做“掀轿衣”,常在银州城花街柳巷浪荡的男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软玉楼内有张圆台,取名“瑶台”,仅以四根绳索吊在空中。出阁宴这晚,花魁娘子身着薄纱立于瑶台之上,四周垂落红纱遮盖。扯动宦娘手中的红绳,即可拉起笼住瑶台的红纱,显出其中丽人绰约身形,故而得名“掀轿衣”。
想要掀轿衣,便得拿出相应的价码。红纱一旦拉起,软玉楼内恩客皆可一饱眼福。只是如此一来,便少有人肯出头竞价。但宦娘究竟是宦娘,只一个法子,就能叫那些客人为掀轿衣争得面红耳赤。
——原来那瑶台通透若无物,若立于瑶台之下,仰面便可一窥芳庭。
拿到掀轿衣的资格,同时也能赢得这个绝佳席位。
宦娘三两句话后,厅堂客座立刻热闹起来。一楼坐着的多是些贩夫走卒,或是普通家世的老少,为能掀轿衣争相竞价。他们都明白,这前菜还能捡漏,后边的正菜,千万个轮不到他们头上。
吵嚷之中,却有一人静静坐着,怀中抱一柄刀,仿佛楼内喧哗半分吵不到他耳中。
在一群尽出丑态的歪瓜裂枣中,他静得格格不入,亦俊得格格不入。宦娘将目光锁在他身上,直觉他不怀好意,却又不便在此时前去套话。
常有江湖人光顾软玉楼,从前闹出过几次人命,亏得宦娘与官府有私下里的交情,才能次次安然过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今日是软玉楼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马虎不得。于是宦娘吩咐看门护院的打手仔细着,莫叫他掀起什么乱子。
热场的前菜最终叫价五十两纹银,较之往年翻了好几番,惊得宦娘不由打量起这位赢得掀轿衣资格的恩客。
是张生面孔,样貌清俊,斯斯文文,不似秦楼楚馆常客。那客接了红绳,步向瑶台,不知是红纱投影,还是血气上涌,他的脸颊泛红,小声叮咛一句:“得罪。”便扯动红绳。
遮掩花魁身形的红帐缓缓垂落,犹如花叶舒展,渐渐显出蕊色,亦漫开阵阵馨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瑶台之上。
有那么一瞬,楼内寂静无声,尽皆屏息凝神。
瑶台丽人有一个与相貌合宜的名字,春容。
如春之面,生机盎然,温婉柔美。
薄纱遮掩下的肌体若隐若现,似春晨薄雾后的一树海棠,引人遐思。
她本在垂眸幽思,红帐掀开之后,目光便轻轻落在斯文男子身上,如风微拂。斯文男子脸色更红,逃躲一般,匆匆避入瑶台之下的坐席。以免旁人窥得玄机,坐席四周有纱帐遮掩,此时恰成了为他遮羞避怯的门帘。
春容向着众人施礼,旋即缓缓侧坐,一举一动,尽显娇柔。
宦娘还未开口,便有人争前恐后叫嚷起来。
金银不再是金银,价码衡量着欲念。竞价抬价如火如荼,众人争得急赤白脸起来,捋袖子、拍桌子,大有竞价不过也要打一番的架势。
忽有一人,在热闹声中,将一柄长剑拍在桌上。
这一拍动静不小,引得合楼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注视过去。
“我这柄剑,杀过一百零九个人,一百零九条人命,买你一夜。”持剑汉子一脚踩上座椅,眼带凶光盯着春容。
宦娘眉头微锁,示意楼内打手做好准备,若他动手搅局,那些高价请来的好手定会叫他尝些苦头。
看客姑娘们窃窃私语,有些年长的姑娘更是等着看笑话。
一片絮语调笑声中,春容蓦然轻笑开口:“这位爷说笑,死人的命不值钱,活人命才值钱。”
抱刀静坐的男子心觉有趣,哑然失笑。
持剑汉子被春容落了颜面,本就怒火中烧,此时又闻笑声,立刻倒转矛头,拔剑指向抱刀男子:“小娘儿们不懂,你这使刀的也不懂吗!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你的命比较值钱,那刚好,我就用你的命来换小娘儿们这一夜。”
二人身旁的看客姑娘惊慌失措,纷纷退开,以免遭到殃及。
宦娘示意打手们上前处理。
不料刀光一闪,打手们还无动作,那柄铁剑已然坠落,持剑汉子却仍站立着。
“活着的人命确实值钱,但你的命,不值钱。”抱刀男子话音落地,持剑汉子亦随之倒地。
只在刹那间,那人便已丧命。
二楼看客中亦有江湖人,见状不由低声惊叹:“好快的刀!”
浓重的血腥气随着鲜血晕开在软玉楼内弥漫。打手们会功夫,自然也识得功夫,他们自忖不是抱刀男子的对手,皆停住脚步。
“杀……杀人了!”后知后觉的人们慌乱起来,已顾不得什么出阁宴,争相夺门离去。
却有人堵在门前,温声笑语:“我来迟了,不知今夜花落谁家?”
来人是名白衣公子,身后跟着数名随从。随从们两两结伴,抬着木箱步入软玉楼内。待那些随从们将木箱放下,箱子落地的闷声提醒着众人,这箱子十分沉重。
软玉楼内本已无空位,可巧方才倒底的持剑汉子腾出一张坐席。在众人注视下,白衣公子踩着积血悠然落座,手中折扇轻敲桌面,又道:“春容姑娘出阁之喜,有人为姑娘积几分艳红,甚是喜庆。”
“此时名花无主,公子若想折花归去,还有机会。”宦娘笑迎上前,打手们识得眼色,立刻将尸身抬走,又有丫鬟捧来纱绸铺在地上,暂且遮住血迹。
白衣公子合扇一指,正向抱刀男子的方位,温声笑问:“这位兄台出价几何?”
“这……这位公子尚未出价。”宦娘眉眼堆笑。
“错。”白衣公子又道,“他已出价五百两。”
“从何说起?”宦娘不解,周遭人亦不解。
二楼感叹快刀的那名江湖人,在片刻疑惑之后,恍然惊觉白衣公子言下之意。
江湖中有一类人,以买卖性命为生,统称杀手。
踩在刀尖上做人命买卖,无论是防止被寻仇,还是为更容易得手,普通杀手都会选择蛰伏在黑暗中。无人知晓其姓名,无人知晓其面容,能够公之于众的,只有一个人头的价码,以及作为杀手的代号。
但有一个杀手例外。
祝眠。
普通杀手只能活在黑夜中,而祝眠活在白天。
祝眠和所有杀手都不同,他拥有自己的名字,正大光明以真面目示人。
他的刀,是江湖中最快的刀。
他的刀,也是江湖中最贵的刀。
在他的刀下,一条人命五百两银子。
“这位兄台刀下,一条人命五百两。”白衣公子略显失落道,“如斯美人,五百两着实委屈了。不如这样,我这里新制了一面鼓,愿以一千两为酬,请春容姑娘鼓上一舞,如何?”
如此叫价引得满室哗然,死人的恐惧瞬间被金银冲散,众人目光纷纷转向瑶台之上。
“一千两买一支舞,好大的手笔。”祝眠旁听许久,这才开口。
白衣公子笑道:“我亦愿出一千两,买兄台手中的刀。”
“一千两想买我的刀,恐怕不行。”祝眠仍抱着刀,未看白衣公子一眼。
二人对话时,周遭不由自主静下,无一人敢插话
——除了春容。
“一千两买不来一柄快刀,但买妾一支舞绰绰有余。”春容面无惧色,盈盈笑语,“公子稍候,待妾换上舞衣。”
几名壮汉得到宦娘首肯,方才抬了木梯,春容踩着木梯下瑶台,先是欠身向那掀轿衣的斯文男子欠身一礼,随即隐入室内更衣。
白衣公子抬扇示意,便有随从将鼓抬入软玉楼内,停放在厅中央。
鼓面并非光滑的皮革,细细查看,便可发现鼓面上有着些微凸起的纹路,与点点未干的殷红水彩相映。
“一千两一支舞,公子可莫要与老身说笑。”宦娘虽是欣喜,却仍有理智,她一眼便知这位白衣公子并非寻常人家,但这样挥金如土,万一待会儿翻脸不认账,岂不是要叫整个银州城看她的笑话?
“宦娘不必忧心,我今日来,必是带足了银子才敢开口叫价。”白衣公子话音落下,随从们纷纷启开木箱,一共四口箱子,箱中皆是整整齐齐码着的银元宝。满楼烛火照着银元宝,亮光闪烁,几乎要伤到众人的眼睛。
唯有祝眠一人,对那四箱银钱不理不睬。
“公子说得哪里话。”宦娘瞧着满箱银元宝,笑得合不拢嘴。
春容此时亦换好舞衣现身,一袭水红舞衣及身,更衬她娇媚之姿。白衣公子目光却飘向她裙摆半掩的绣鞋上,微微笑道:“裸足。”
春容当众褪下鞋袜,由丫鬟搀扶着登上鼓面。
楼内管弦就绪,只需一个手势,便可齐齐奏鸣。
祝眠这才抬头,与鼓上站立的春容目光相接。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请看这里:
①女主春容,真花魁,什么都卖;男主祝眠,真杀手,给钱就杀。女非男C,介意请慎重。
②全盘架空,通篇私设,请勿考据。物价崩坏,钱数只是为了看起来爽。
③虐完女主虐男主,大家都会不幸福。但结局会是HE,所谓苦尽甘来(我认为)。
第2章 春衫鼓
那个男人,像把刀。
春容与他目光相接时,脑海中没由来地冒出这个想法。然而乐师们没有给这一眼太多时间,乐声响起,无数个日夜苦练出的记忆令她不假思索地随之起舞。
雪足点上鼓面,蘸染到尚未干涸的殷红水彩,舞步一动便将水彩铺开,鼓面之上,立时红花绽放,生机勃勃。
鼓点和乐,擂人心府。
一曲毕,她定住身形。
初登鼓面时,与祝眠相视一眼,令她忽视了脚下触感。此时曲终定身,脚下的软滑细腻之感分外清晰,不似寻常皮鼓。疑窦在心,却不露声色,她施施然行礼谢场,赢得满堂喝彩。
“好。”白衣公子击掌赞叹,“原不知这鼓该拟何名。今日春容姑娘一舞,玉足点花,一如春深,人皮在面,一如衣衫,这鼓就叫春衫鼓罢。”
“鼓面贴人皮,你是,公子瞬。”祝眠抱着刀的手略松了松,“一千两买鼓上一舞,这人皮鼓,恐怕要再加一千两,买她的勇气。”
春容与其他人都听得明白。
此刻,她光脚踩着的鼓面上,贴着人皮。
熟悉的厌恶感自脚底升起。
青楼妓馆从不是会怜香惜玉、尊老爱幼之地,没人会顾念谁还年幼,当多照拂。在她刚半人高时,就已被推去给那些荒唐客们,只要不破身、不伤皮相,如何亵玩,任凭客意。
起初她惊恐愤怒,连连踢开攀上前来的男人,却被捉住脚踝,撕去裙衫,迎来更加猛烈地扑袭。她的蹬踏抗拒仿佛在与人调情逗乐。后来,她学会轻轻抬脚,点在那些满脑荒淫的行尸走肉心口,一如此刻,踩在人皮之上。
令人作呕。
却仍含笑以对。
公子瞬没有否认,亦没有回绝,只是好奇地说:“她起舞之时又不知是人皮,何谈勇气?”
祝眠回答:“她现在知道了,仍泰然站着,这就是勇气。”
“一千两买一支舞,春容已倍感殊荣,公子无需加码。”春容含笑欠身,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如秋波泛起。
公子瞬再度击掌,笑叹:“看来祝眠说得对。一千两买你一支舞,再加一千两买你的勇气。而你今夜出阁的彩礼,我还没有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