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瑜冷静下来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爱的姑娘又变成了往常冷静疏离的样子,祁良夜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
“殿下,其实,甜言蜜语谁都是会说上两句的,男人和女人不太一样,这世间规则对于男子的束缚少之又少,”
谢瑜缓缓说出口,脑中变越清醒,甜蜜过后更为残酷的现实就冲入了脑海中,她看着那张清俊面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说道,“你今日喜欢我,便同我说这些即兴之言,他日你看上了不知哪位府上的小姐,便也会同他人继续这般说,”
“但女子不一样,我这个人生性不喜一夫一妻多妾,在我们塞北,倘若男子在家中塞人或偷偷藏了外室,女子是可以直接拿着胡刀当街抹脖子的,”
“但您贵为当朝太子,应当是不会忍受自己只有一个正室妻子,从利益角度出发,这不符合你我二人的需要。”
“实不相瞒,我对您也颇有喜爱,但这份喜爱目前只停留在您的那副相貌上,我并不确定您的真心,也不确定我的真心。”
“所以——”
祁良夜已经感觉自己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又要落下了,男人轻咳一声,便阻断了女人的话。
“我可以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可以许你你想要的所有,但你要给我们二人一些时间。”
女人呼吸一滞,就见男子起身,对着她书架上的几只卷轴走去。
大手轻轻几下拉开几份卷轴,同一个女子,不同的装束打扮,不同的身形笑貌,都被男人绘于纸上。
从初见到现在,不同时侯的她。
谢瑜默然地不再言语。
“你要再给你我一些时间,谢娘。”
“这个时间或长或短,但总要让它存在,证明我用心去喜欢你,证明我爱你!”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倏地站起身形,步步走向男人。
“但是,我敬爱的太子殿下!”
她语气生硬,眸光带着冷冽,“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真的知道诺言会被时间所打败,一切都会走向终点吗?”
“大道三千,无数文人墨客空谈爱之永恒,却不知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句句扎心,句句泣血,祁良夜终于明白她在顾虑什么。
男人颓废地握紧双拳。
幽暗昏黄的烛火下,女人穿着黑色宽松的袍子,脱掉外面的披风,她的纤腰盈盈不堪一窝,与她清晰白面相互照样,凭空生出几分破碎。
她就像一只风筝,随时就要飞走,随时飞走!
祁良夜双目泛红,紧紧盯着她。
“如果只凭爱,你便认定我,那么我,也可以只凭对你皮相的喜好,便随便与你厮混!”
“但这不是爱。”
她终于走到案几前,轻柔地拿下那几份卷轴,将他们卷起,一同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一如之前,它们曾欢喜地被男人塞进她的怀里。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不是举案齐眉共度一生,而是一份真正能让我知晓何为吾心安处即为无所往。”
“到了深秋时节,他可以与我一同赏一赏塞北的枫叶,冬时节可以与我一同操练谢家娘子军,万物回暖之时,他能和我一起去郊游,我们没有权势的顾虑,没有江湖的争夺,只有度过漫长时光的决心。”
“但这些,你通通给不了。”
祁良夜不甘心,他紧紧盯着谢瑜,两人目光对视,再没了此前半分轻松愉快,他们像是两个阵营的将军,两军对垒,谁也不肯放过谁。
“所以,殿下,不要轻易谈爱,好么?”
卷轴落了一地,女人的黑色衣摆在空中划起一个旋,猛烈地撞到书架上,两双黑色的靴子对调位置。
上好的粉彩瓷乍然落地。
“砰——”
男人掐住她的腰肢,像是要掐碎她一般,宛如狂风骤雨袭来,谢瑜呼吸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细数一下狗子被拒绝了多少次。
第一次,狗子夜晚揉她辫子微微试探,女主没给回应
第二次,白日书房传出流言,女主明确拒绝了
第三次,夜晚书房,女主明确拒绝了,而且给的理由还特别充分:我对你的喜欢特别肤浅,这根本不是喜欢。
祁良夜:我疯了,今天不亲死你,我就不是太子!
但其实太子目前还真的不太成熟,虽然比女主大三岁,但是男人嘛,就需要清醒的女主去鞭策他,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以为的永远不是你以为的。
宝贝儿们,我竟然被锁章节了。嘤嘤嘤哭泣,修改。
第二十六章红尘客栈
女人的乌发已经柔顺散落,她双手抵住祁良夜的胸膛,下意识就要朝着他下盘踢去,男人瞬时挤开她□□的缝隙,将她狠狠压在书架上。
甘心吗,当然不甘心。
凭什么?
他不是废物,他能把她揽在羽翼下,但这需要时间。
祁良夜疯了似地去亲吻她,他迫不及待地缠住她,试图用骤然升高的温度给二人留下什么,血迹自谢瑜唇边缓缓流下,男人碾压似的吻过。
吞咽声自屋内不断传来,谢瑜做梦都没想到这种话本子里才会有的桥段竟然能降临到她的身上,身上突然一片酥麻,那双大手的温度由冰凉变为滚烫,谢瑜双眸浮现若有似无地水汽。
防线被一层层瓦解,谢瑜发动寒冰诀,径直挣开了他。
男人顺势后退一步,却在她腿软跌倒时一把就接住了她。
两人之间的气息还藕断丝连,谢瑜捂着嘴,从他怀里站起身,一手扶住桌面弯着腰微微喘气,恨恨地盯着男人。
“你…你…”
谢瑜气得要晕厥过去,她微微直起弯着的腰,男人却还想给她擦拭唇边血。
“啪”一声,祁良夜微微挑眉,用被拍掉的手夹住她的下巴,“谢大人,这脸可是有些红啊。”
随即,他指尖略微划过她半露不露的肩颈,感受到上面发出的阵阵颤栗,说道:“衣衫不整,你我为君臣,这样不太好吧。”
“你…哼”
谢瑜猛地清醒过来,从他手里逃出,冷哼一声,“殿下好手段,”
见她慢条斯理整理衣冠,房内一静。
随即男人就听见——
女人眸光淡淡,“今日就当臣被狗咬了,左右是臣贪图您的美貌,想来也是臣占便宜。”
“对了,三日后还要请殿下陪臣一起前往红尘客栈,届时会邀请暗影楼一干人等,事关江山社稷,还望殿下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祁良夜硬生生被气笑了,他唇角还蘸着血,闻言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谢大人当真是勤政爱民,也不知这么努力,是给谁看呢。”
“给谁看也不是给你看。”
谢瑜将乌发微微捋顺放在右肩上,毫不客气地说道。
祁良夜上前一步,谢瑜为保安全起见,登时退后一步。
祁良夜不得已再上前一步,谢瑜只好又退后一步。
“站那儿!”
男人只得低喝一声,谢瑜身子一定,脑袋像个浆糊一般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祁良夜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看见他伸出手谢瑜下意识闭上眼,一股凉意落在唇边。
女人睁眼时,只有祁良夜轻轻落下一吻的唇瓣,就在她唇边,像是突然涌上一股麦芽糖似的甜。
趁着她怔愣,祁良夜身形一闪,连披风都没顾得上取就钻了出去。
一时间她气得使劲跺了跺脚,自暴自弃似地大喊一声。
那边刚出院子的祁良夜听到这喊声顿时加快脚步,生怕谢瑜提着大刀赶来追杀自己。
。
谢阿宝和谢如意听见那愤怒的呐喊声时就急急赶了过去。
谁料女人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寒气逼人。
谢如意看着自家主儿衣衫凌乱,嘴唇通红,手里提着剑,眸子里冒着咬牙切齿的寒光,只觉大开眼界。
谢阿宝不动声色止住她要说话的动作,将人又拽回了东厢房。
一路上谢如意都好奇地回头看自家主儿,却被谢阿宝拧过头,硬生生带走了。
“怎么啦,”
谢如意赌气,不解地看着比自己身量略高,墨发低束的女子,阿宝面容清秀温婉,是标准的臻首娥眉,但眉间隐有英气,气质上更是有和谢瑜如出一辙的淡漠。
她今日一身黑色的襦裙,此时微微低头,看着小姑娘。
如意性子好动,一生起气来两颊鼓起,就像吃食的小松鼠一般。
阿宝看着她可爱的小巧鼻梁,修长的手指就抚上了她的面容。
随即,那手指就变为掐着如意的下巴了。
看着女人危险的眼神,如意有种不妙的预感。
“宝贝儿,你知道,我二人在床榻上云雨过后,你是何等羞人模样么?”
脑中霎时炸开了烟花。
谢如意浑身一僵,阿宝却在她额前微微落下一吻。
“走吧,估计主子是要谈恋爱了。”
拉起她的小软手,将呆头鹅似的小姑娘拽回了东厢房。
谢瑜压根没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她将手中的剑一扔,“铛”一声,吓坏了刚刚归位的暗卫。
要冷静,要冷静……
“冷静。”
女人扶额,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通红的脸,她眸光从一片春水化为深渊幽光,开始思考着她和男人的关系。
结论是,此人甜言蜜语,油嘴滑舌,且好。色,应当不是良人。
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心里呐喊:上!大不了就一夜缠。绵!
谢瑜呼出一口气,拿出一本佛经开始细细密密地念了起来。
。
祁良夜表面淡定,内心慌如老狗。
待进了书房后,男人微微松了口气,眉心微皱,细细琢磨着女人的言语和说话时地神情,心中一沉。
今日得了甜头,但日后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追妻之路,何其漫长也~祁良夜叹了口气,想起那片柔软的触感,嘴角却不由勾起愉悦的弧度。
夜色深沉如水,恍然间,时间快的好像脱离了两人的认知。三天一晃而过。
在赴宴这天,谢瑜一身修身劲装,墨发作男子状高高束起,眉宇若隐若现一股凛冽的光,微微一瞥寒意顿生。
瞧见她腰间缠了鞭子,身上是黑色的女士铠甲,一股杀意就扑面而来。
“谢大人这几日过的可好?”
因为今天是一场武宴,所以祁良夜没带着霍世君,一张神仙容颜微微展露人前,他一身黑衣,头发用玉冠束起,气质温润,看起来就是翩翩君子。
男人一如既往笑里藏刀,眸子虽然平和却带着一股淡淡审视,谢瑜能感觉他往自己身上不断投来的目光。
冬日天冷,祁良夜为了不暴露自己装身体不好这件事,自然是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带着两个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骑行。
但男人只是唇角照常勾起,对所有下属都略一点头,便说道:“出发吧”
谢瑜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驾马在前。
。
太子爷的风姿一众京城百姓是看不到的,只看见了那位传说中镇守塞北边疆的女将军。
“吙,竟然是谢家军的主帅啊。”
有些见识的百姓不禁对着谢瑜指指点点。
铁甲寒光,简单三人却组成人睥睨天下的气势,身后是一长列的带刀侍卫随行,锦衣卫统领萧逸大马金刀护在马车身后。
在街边两列百姓的注视下,一行人终于缓缓到达目的地。
红尘客栈一如既往,安安静静。
许是听到了动静,客栈缓缓开门,远远站着的人群往里面一扫,嗬,竟然已经坐满了人。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个穿着棕色羊绒袄子,头戴黑色抹额的老婆子拄着拐杖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见到那人,谢瑜率先勒马,那老妪略一弯腰,
“谢布依,恭迎家主,”
“起吧。”
谢瑜对她略一点头,布依妈妈便率先出了客栈。
人群中发出议论声,对几人的动作都表示不解,但在看到那片绣着暗纹金莽的太子服,众人就自觉噤了声。
布依妈妈一柱拐杖便是行了大礼,“臣谢布依,见过太子殿下。”
这声音显得沙哑,祁良夜神色如常,亲自上前扶起老人家,“请起,谢元帅。”
人群哗然。
谢家主帅,和谢家元帅虽然只差一字,但却有天差地别。
谢布依的名号曾经一度吓退北方匈奴十万大军,在国难期间将塞北狠狠地守在启朝的版图之内,年轻之时多次被受封为凤骑将军,塞北都护统领,边疆战神,镇国大将军,兵马大元帅等等称号。
二十多年前,整片京城都沦陷在推崇谢布依的潮流之中,当时的先帝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子,就真将谢家的统兵权收回了。
谢布依向来讳莫如深的脸终于透露着隐隐一丝傲气,谢瑜偷偷拽了拽自家布依妈妈的袖子。
布依妈妈这才咳了一声,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儿时间都不愿耽搁。
祁良夜这才被请入客栈内。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萧逸雄壮的身形如同门神一般,在客栈大门关上的一刹那,牢牢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锦衣卫瞬间包围客栈,里三层,外三层,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
王府,书房内。
王岳将下属送来的上好青花瓷直接摔了个稀巴烂,“砰”地一声,管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岳掐着腰,面色气的涨红,身形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爷,息怒啊。”
管家爬到他身前,战战兢兢地说道。
“暗影楼那群人全去赴宴了?!”
暗影楼的人若是自己想跑,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岂有此理,谢瑜!你欺人太甚!”
老人的大掌“啪”一声拍在案桌上,他双目充血,此刻像是将打落的牙齿吞进肚里一般,咬着牙狠狠说道:“老赵!你去!”
“给苗疆的小少主写一封信!”
老人眸光里射出狠毒的光线,直直看向窗外的天色,窗外黑鸦惊散,硬生生将王府上下的人心都搅弄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赶紧走完剧情,然后看两人谈恋爱,本文高潮还没来呢,王岳只算一个小问题。